第一卷 創世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面試有問題
眾人等的便是這句話,哄然大喜。
烈炎沉聲道:「辛國主,只要你能帶我們找到鑄鐵,造出神炮,寡人願對天立誓,傾盡舉國之力,助你一家團圓,復國返鄉!」
辛雩如搖頭道:「復不復國無關緊要,只要能讓我們母子重逢,我便感恩不盡了!」頓了頓,一字字道:「小恩公,這鑄鐵與硝石便藏在蒼梧之野、九嶷山中……」
眾人大嘩,拓拔野心中亦是陡然一凜。
《大荒經》曾記載了一處南荒秘境,地處赤水河邊、流沙東岸,由九座至為相似的火山、九條極為相似的河流組成,終年迷霧繚繞,妖瘴重重,潛藏著無數的怪鳥凶獸、毒蛇蟲豺,一旦誤入其中,即便不被蟲獸吞噬,也必迷途不出,生生困死。
傳說那九座火山之中有一座火山腹壁上生長著蒼梧鐵木,此樹乃上神所栽,高百丈,綿延數里,所結鐵果大如巨球,在火焰終日噴吐炙烤之下,堅硬逾鋼,若用來煉製神兵,可謂無堅不摧。因此其山又稱為蒼梧之山,其地又被稱為蒼梧之野。
千百年來,各族垂涎蒼梧鐵果,先後派遣了數千人前往探詢,卻無一生還。唯一活著從這九嶷山中出來的,惟有神農一人。饒是如此,他亦未曾深入,更沒有找到那蒼梧山鐵木。是以淵博如大荒經,也未能詳細地勾勒其地理。
要從這蒼梧山開採鑄鐵、硝石,比虎口拔牙、火中取栗更加兇險百倍。群雄議論紛紛,搖頭不已。
辛雩如微微一笑,似是早已猜到了眾人的反應,道:「奴家祖上因緣際會,曾到達蒼梧山內,摘得鐵果,就連硫磺聖石也是從那火山壁上鑿出帶回的。只是此地至為兇險隱秘,奴家只願帶小恩公前往……」
蚩尤素來膽大包天,眉毛一揚,正欲說話,右手已被晏紫蘇一把握住,只聽她咯咯笑道:「辛國主,蒼梧之野瘴氣橫繞,毒蟲便布,沒有我這御蠱解毒的高手,你們就算有九嶷地圖,也是寸步難行。」
辛雩如略一遲疑,勉強點了點頭。
眼見蚩尤、晏紫蘇十指纏繞,相視而笑,烈煙石如被重鎚猛擊,胸口沒來由的一陣悶絞劇痛,脫口喝道:「且慢!蒼梧鐵木生長在火山內壁,除了我,再沒人能入得其中,採摘鐵果……」
眾人哄然,紛紛朝她望來,烈炎愕然道:「八妹,你?」
烈煙石話一出口,頓即大感驚惱懊悔,不知自己為何竟會鬼使神差地橫插一杠。但既已勢成騎虎,惟有將錯就錯了。見赤松子笑嘻嘻地看著自己,神色古怪,雙頰更是暈生霞涌,冷冷道:「南荒之戰乃我族內之事,責無旁貸。既然開採鑄鐵如此兇險,我又豈能置身事外?」
火族群雄面面相覷,烈炎知道其妹脾氣執拗,勸阻不得,只得嘆了口氣,道:「蒼梧之野步步兇險莫測,你們要多加小心。」
拓拔野隱隱之中覺得讓這三人同行似有極大變數,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出比他們更加合適的替代,當下也惟有點頭道:「烈碧光晟數日內必定還要發起進攻。事不宜遲,我們在這裡與敵人周旋對峙,你們儘快找出那蒼梧鐵木所在,詳細繪成地圖。蒼梧之野距離金族、土族邊境不足六百里,若此行成功,我們便聯合兩族盟軍強攻九嶷山一帶,奪取蒼梧鐵果,鑄造神炮。」
眾人紛紛附應,都覺此法最為穩妥。
拓拔野合掌吐出辟火珠,交與蚩尤,與他緊緊相擁,低聲微笑道:「蒼梧鐵木找不找得著,還在其次,安全歸來最為緊要。千萬別讓那九嶷山炙成了烤魷魚。」
蚩尤哈哈大笑道:「你也多加小心,我回來之前,可別讓烈老賊的火炮轟成了烏賊幹了!」收好辟火珠,再不遲疑,朝群雄拱手作別,與晏紫蘇、辛雩如諸女大步朝外走去。
※※※
艷陽高照,赤水滔滔,赫紅黃濁的河沿著峽谷滾滾奔流而來,轟鳴不絕。蚩尤四人分騎三隻太陽烏,呼嘯沖舞,沿著大峽谷朝上游飛去。
辛雩如指著極遠處的蒙蒙雲霧,道:「那裡便是蒼梧之野了!過了西望崖,便是百里霧瘴,目不視物。我們先到流沙東岸的三株樹,採摘彗星珠葉作為明炬……」
蚩尤微微點頭,鼓足護體氣罩,率領眾人騎鳥衝天飛起,直上藍穹。狂風凜冽,眾峰參差。俯首下瞰,峽谷如長溝深井,水光閃爍。峽谷之外,峰巒疊嶂,如滄海狂濤,一浪推著一浪,無邊無垠。
赤水河蜿蜒到了北邊極遠處,山勢漸緩,丘陵間黃沙連綿,宛如沙漠,在狂風下徐徐流動,金光刺眼,想來便是南荒極為有名的流沙河了。
蚩尤忽然想起當日與晏紫蘇前往方山,途徑壽麻國的情景,也是黃沙連天,烈日灼灼,只是當時兩人愛恨交雜,心情亦如沙漠的晝夜一般冷熱兩極。時隔一年有半,天翻地覆,彷彿已過三生。
心中百感交集,不由緊握晏紫蘇的素手,轉頭朝她望去;伊人心有戚戚,正溫柔地凝視著他,嫣然一笑,唇角眉梢滿是綿綿情意。
烈煙石在一旁瞧見,輕輕蹙起眉尖,說不出的煩厭。前方忽然傳來「啞啞」怪叫,轉頭望去,一片黑蒙蒙之物如輕煙捲舞,急速逼近。
辛雩如一凜,道:「是孔鳥!快隱身藏好。」
四人迅速鼓舞真氣,隱匿身形,騎鳥急速而下。黑煙滾滾,啞啞刺耳,從上方飄然飛過,相隔極近,才看清那烏煙赫然是數以萬計、微小如孔的「黑鳥」組成。
晏紫蘇見多識廣,認得這種怪鳥乃桂林八樹的菌人所桊養的奇禽,雖然小如針眼,卻凶狂無比,一旦集結進攻,即便是猛獁、狂龍也瞬間被刺扎毒死。此鳥最為奇特之處,還在於可以集合變化,將途中所見以眾鳥陣形惟妙惟肖地勾畫出來,可謂南荒最為難防的偵兵。
如此又往前飛行了一陣,啞啞之聲不絕,黑煙繚繞,竟迎面交錯了四批孔鳥。晏紫蘇心下凜然,隱覺不妙,難道烈碧光晟早已算準炎帝要譴人前往蒼梧山,是以一路布防?所幸再往前飛,不曾再有異狀。將近流沙河時鳥啼獸吼之聲越來越響,赤水河西畔和流沙東岸的群山間,大霧瀰漫,翻騰出青碧藍紫……重重瘴氣,在陽光下閃耀著萬千彩色光環。
飛得再近些,隱隱可聽見隆隆之聲,與當日赤炎火山爆發的洪響頗為相似,凝神遠眺,可見幾道黑煙在霧氣碧瘴中滾滾盤旋,當是九嶷山噴吐出的煙氣無疑。
太陽烏嗅著那硫磺火焰之味,飢腸轆轆,精神大振,尖嘯著閃電俯衝。辛雩如凝神俯瞰片刻,朝東指道:「就是那了,三株樹!」
赤水河邊,流沙綿延處,一株掃帚似的銀色巨樹傲然矗立,又彷彿巨大的彗星沖落此處,遠遠望去,滿樹銀光璀璨,迎風鼓舞,映襯著連綿黃沙,滾滾紅河,更覺壯麗。
四人騎鳥衝下,樹葉如珍珠,串串相連,炫光刺目閃耀,蚩尤苗刀電舞,叮噹脆響,將十餘截樹枝鏗然斬斷,按照辛雩如所示,以青木真火燒如明炬,分發眾人。
火光高躥,熊熊閃耀,四人騎鳥盤旋,將晏紫蘇的辟毒珠各自含入口中,繼續朝前方那茫茫大霧衝去。
越過那丘陵山頭,前方白茫茫、青幽幽一片混沌。狂風刮來,霧氣紛揚,惡臭撲鼻,那灼灼紅日突然暗淡,四周鮮明清晰的山河景物也陡如被重紗所遮,朦朦朧朧,瞧不真切。
四人雖含了辟毒珠,被那瘴氣一熏,仍有些頭暈目眩,煩悶欲嘔。在這濃霧之中,日影全無,已辨不清方向。辛雩如擎著慧珠炬,四下眺望了片刻,騎鳥朝左飛去,蚩尤等人屏息凝神,緊隨其後。
風狂霧卷,蚩尤的身影在前方若隱若現,烈煙石心中怦怦大跳,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但卻不敢多想,急忙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收斂心神。
白霧中隱隱閃耀著一重紅光,硫磺味兒越來越濃,隆隆之聲震耳欲聾,想是業已就近某座火山。
太陽烏歡聲尖啼,振翅高飛。又過了片刻,熱風撲面,汗流浹背,四人幾可依稀瞧見那道雄偉高峭的山脊,黑紅色的岩石嶙峋突兀,如犬牙交錯,霧氣稍一瀰漫靠近,登時「噝噝」作響,白汽蒸騰,山石酷熱已極。
「轟!」上方紅光爆吐,如赤虹衝天,黑煙滾滾奔騰,沿著山脊沖瀉而下,夾雜著無數道通紅流麗的火線,朝外拋揚炸舞,猶如煙花怒放,照得四周陡然一亮。
蚩尤大凜,下意識地反手將身後的晏紫蘇緊緊抱住,碧光鼓舞,生怕划落的火山彈與火山灰將她擊傷。
晏紫蘇「哧」地一笑,雙臂從背後環抱著他,低聲道:「傻瓜,這可不是赤炎火山。」心中卻是甜蜜無比。眼角瞥處,瞧見烈煙石蹙著眉尖,冷冷地凝視著自己,四目相撞,又立時別轉開去。
晏紫蘇心中一動,又想起先前蚩尤橫抱著她時,其臉上那悲喜迷惘的神情,暗想:「難道這小丫頭又記起從前之事了么?若非如此,她又何必眼巴巴地跟著獃子跑到這南荒兇險之地?瞧我之時,眼神又何以總是這般兇狠古怪?」越想越是狐疑。
她雖知蚩尤對這冷冰冰的火族郡主並無男女之情,但這女人當日既捨得為了他命也不要,投身火山熔岩,一旦記起以往之事,指不定又要做出什麼瘋狂之舉。而偏偏這獃子又是重情講義、知恩圖報之人,難保不被其痴情所動。
晏紫蘇原本就是自私偏狹的性子,眼裡揉不得半粒沙,好不容易才破除萬難,與蚩尤走到一處,豈能容得旁人攪局?斜睨看八郡主,心中飛轉過萬千念頭,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四人藏在山崖凹處,煙雲夾著石流,瀑布似的滾滾沖落,炙燙無比。但與當日赤炎火山的爆發相比,九嶷火山聲勢終究遠為不如,轟鳴了片刻,紅光漸轉暗淡,漫天飛舞的艷紅弧線也逐漸轉少,只剩下火山灰依舊在蒙蒙灑落。
辛雩如仰頭望天,默算片刻,搖頭道:「不是這座。蒼梧山每日噴薄三十六次,每次至少當噴薄一刻。」從袖中取出一個絲包,朝著旁側山岩上拋去。
「嘭!」被熱風一卷,絲包陡然著火爆裂,萬千翠綠粉末紛揚飄落,悠悠蕩蕩地附著在赤紅的岩石上,綠芽吐綻,疾速翻疊蔓延,霎時間半片山崖便如被碧色浸染,腐臭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