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度日
月落星轉,天很快亮了。
清晨,小小的泥豬崗村迎來了一群兇悍的人——碧落宗的靈修者。
「二狗,不好了,出大事了……」
陸離睡得蒙朦朧朧,隱約聽到有人在叫嚷著。
陸離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王大柱立即鑽進屋裡。
「二狗,完啦,碧落宗來人了,十幾號呢」,王大柱額頭沁出汗水,他顧不得擦試,只是期盼地看著陸離,似乎希望陸離出個主意。
「慌什麼!」陸離毫不在意地拍了拍王大柱的肩頭,「走,去看看。」
「二狗,還是不要出去,聽說來的是主宗的靈修,顯然是沖著劫糧案來的,想要報復。」
「你怕什麼,我們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拿我們沒轍。」陸離說道。
「村頭已經張貼了布告,劫道那三人的畫像都掛上了。」王大柱道。
「哦!速度真快!看來是連夜行動的!」
「如果他們只要有一人落網招供,我們也休想逃得脫,恐怕要以共犯論處的。」王大柱說來,顯出惴惴之感。
「這不是沒有可能,但我看那三人身手不凡,多半背景深厚,要抓到他們不容易,你放心吧。」陸離分析道。
「可是……」王大柱顯出不安,還想說什麼。
「好啦,不要自亂陣腳!」陸離擺手。
王大柱傻愣愣地呆立幾息,自忖:「二狗果真像換了個人,換作平時他肯定比我還虛,估計早就逃了。」
……
此時,劉管事身後果然有十幾號人,他的身旁則是一名中年靈修,衣服上有碧落宗的特殊圖案——火焰雲。
他們向村長朱老實詢問情況,朱老實恭敬地回答。
「劉管事們是傍晚離開的,離開後有人確實看見有三個騎馬的人來過」,朱老實回憶道,「不過是不是畫像上的這三位就不知道了。」
王大柱跟在陸離後面,也在圍觀那名靈修的盤問。
不過,良久之後,那名靈修憑藉判斷,似乎排除了村民們合謀的可能,不過他也並未輕易下結論。
「劫案發生的地方周圍都已經搜索了,沒有發現有用信息。以西的道路痕迹明顯被清理過了。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故布疑陣,把牛馬驅趕上大路,製造從大路運走糧食的假象。但是忘記了老馬識途,被燒焦尾巴的馬回到了分宗,而且卸下的糧車也被發現了。」中年靈修低頭沉吟著,暗自梳理著線索。
「他們這麼做,是為了掩蓋糧食的去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糧食是經過水路運走的。」那名靈修繼續推理。
「周圍的村民都盤問了,沒有有價值的線索。」另一名靈修回來報告道。
「走,往水路看看去。」中年靈修命令道。
朱老實領著眾人來到村頭渡口處。渡口有幾條小船泊著,中年靈修率先跳上去,仔細在船上觀察了許久。
「這是誰的船?」中年靈修問道。
「仙長,這是小老兒的船」,朱老實恭敬上前回道。
王大柱看著中年靈修在船上查看,後背發涼,「還好二狗心細,提前清理的船隻,不然……不然直接玩完。」王大柱暗暗想著。
「昨夜船隻可有劃出去過?」宋捕頭問道。
「我昨天一天都未曾下水,船一直都沒用過。」朱老實回道。
「可有借出去過?」
「沒有。」
中年靈修看著幾條小船,暗暗沉吟,「原本懷疑村民夥同三個賊人劫糧,
然後由水路運走,但如果使用了村中的船隻,一定會在船里灑落糧食顆粒,可是方才細細看來,並沒有發現散落的糧食。」
「走,撐船隨我往水道走走。」中年靈修看向朱老實道。
「是。」朱老實不敢詢問緣由,只是叫上了王大柱和陸離,「大柱、二狗,你們撐起船,送仙長們辦事。」
「是,村長」,王大柱和陸離心裡一緊,但還是鎮定地回道。
中年靈修立在朱老實撐的船上,站在船頭,一路查看水道情況。
深深的蘆葦將水道藏在田地里,一直向前延伸而去。
不多時,船行了數里,一名靈修望著不遠的山崗,指著問道:「這是何地?」
陸離和王大柱心裡咯噔一驚……
「泥豬崗」,朱老實回道。
「哦」,那名靈修點點頭,「再往下是何處?」他接著問道。
「再往下不遠就匯入江寧河道主航道了」,朱老實如實回道。
聽到朱老實的回答,中年靈修心裡已經似乎有了論斷,「看來,賊人是劫完糧后,命人將糧食運上船,然後由江寧航道運走了,入了江寧水道,恐怕蹤跡難尋了。如今只能從畫像上的人入手追查。」中年靈修暗自想著。
「仙長,還要往下去嗎?」朱老實問道。
「回吧。」
聽到要返回,陸離和王大柱長舒一口氣,賣力往回劃去。
中年靈修等人不知道,他們與那批糧食就這樣擦肩而過,距離最近時,也就相距數百米遠。
往泥豬崗方向搜索,中年靈修不是沒有想過,如果在船上搜索到了蛛絲馬跡,他會立即到泥豬崗搜索,然而,船上沒有痕迹,這就打消了幾分他對村民們合謀的猜疑。
中年靈修帶領眾人走後,王大柱對陸離流露出幾分欣賞的目光,「二狗,你真是二狗嗎?不是你清理了散落的糧粒,我們就遭殃了。」
王大柱這麼一說,陸離先是一愣,隨後呵呵直笑。
隨後半個月內,各縣相繼出現針對碧落宗的劫案,從泥豬崗村劫糧案開始,一系列劫案,令碧落宗震動,派出很多靈修進行調查。
至於,泥豬崗下的糧食,半月後,經陸離和王大柱確認,已不見了蹤影,顯然被人運走了。
……
村莊恢復平靜,陸離依舊跟著李老頭下地幹活,把十幾畝地翻了土,然後買了豆種,種上豆子。
一個月過去,豆苗已經長大不少,這段時間陸離熟悉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他到處去借書,然後自己研讀。
陸離白天給豆苗除草澆水,晚上研讀各種書籍。漸漸地,時日飛馳,他的學問增長不少。
王大柱看陸離沒日沒夜看書研學,竟然從剛開始的不適應、不可思議轉變成見怪不怪。
在村北五六里地的太平坳里,有一間破敗廢棄的私塾,陸離打算修復一下,給村裡孩子傳授些知識。
王大柱聽聞陸離的打算,忙勸阻道:「二狗,你學了幾個字,就想開館授徒,我勸你放棄,現如今泥腿子的子女,還有幾人願意學那些東西啊。我大晉朝尚武力,但凡想出頭的,都依附宗門,修靈去了,你別白費功夫了。」
然而陸離可不管這些,在他死纏爛打之下,王大柱還貢獻出了勞力,他家本是三代木匠,經陸離苦苦糾纏,他們花了三個月修葺了私塾,置辦了一些桌椅板凳。
陸離授徒的消息在村中傳開,剛開始只有王大柱去學些文字,這還是陸離逼迫的結果。
然而,慢慢的,逐漸有孩童前去學識字,這些孩童回來后,竟然識禮懂事很多,其他人見后,也紛紛將孩子送去求學。
不久后,「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的朗朗誦讀之聲,在私塾里響起。
陸離眼中流露出堅定。
陸離乾的這些事情,對李老頭老來說,簡直太夢幻,當初那個無所事事的二狗,竟然當了夫子,他不敢想,「二狗出息了」,他感嘆著,眼裡有淚,臉上有笑。
泥豬崗村的孩童成了陸離學問的移動宣傳員,很快十里八鄉的貧苦人家慕名而來,把孩子送到陸離的學堂,陸離的名聲也漸漸傳播出去。
知道陸離有學問,附近村莊有人離世了,家屬都會找到陸離,讓其代寫墓志銘,而每次完事,他都會收到十幾文或者幾十文不等的潤筆費。
李老漢的日子也好起來了,他甚至奢侈地買了酒,無事就小酌幾杯。
陸離為自己換了一套青色長衫,又把凌亂的頭髮梳洗一番,用青色髮帶仔細紮好。此時再看他,只覺其從野小子變成了一個溫文爾雅的清秀少年,但是他的臉上又顯出一股不屬於十六七歲少年的成熟且從容的氣質。
……
寒風凜冽,大雪飄飛。
按照現代慣例,陸離給學生放了寒假,他自己則是艱難攀爬上了泥豬崗。
站在高處,天地蒼茫,陸離負手而立,感受著寂寥無邊的寒意,享受著一份漂泊無依的孤寂之情。心中的一點塊壘長久難消,而此時,天地渺遠,他頓覺自由無礙,遂長嘯一聲:「唐薔……」。
聲音消散於蒼茫天地無際處,他只覺心中塊壘亦消散殆盡,精神意志順暢無滯,整個人仿若煥發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