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

這一句話讓林楓笑了：「陳校長，您說的，所謂的接受高中教育的機會，是認真的么？我想說的是，如果不考慮文憑的話，接受高中教育，更多不是一個機會，不是一種福報，甚至，不是什麼好的體驗。我更傾向於認為，我們當下的高中教育，是一種損失，或者說，是一種折磨，一種刑罰。」

林楓說完這話，忽然發現，許多人的表情，或多或少不是很高興。除了陳校長，她的臉上似乎很興奮，因為她問到了自己想問的東西。

林楓忽然回顧了一下剛剛陳校長引導他的那幾個問題，覺得這個陳校長，有點意思。

「林同學，能具體解釋一下嗎？」陳校長問道。

如果林楓只是個普通學生，他當然可以住嘴，因為他應該住嘴。但是如今不一樣了，他說的話，就算是放屁，也因為他的特殊身份而有了一定道理。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敞開了說，反正自己也不屑於掩飾自己的觀點。

林楓繼續說道：「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比較重，如果有得罪各位領導，還請各位見諒。我想說的是——如果不是為了文憑，以國內高中的水平，真的不值得讓我浪費三年時間在這上面。」

「我一直以為，國內教育最大的失敗就是高中。第一，我們的高中三年，沒學多少知識，倒是練了一堆除了內卷毫無用處的應試技巧。這簡直就是浪費生命。」

「第二，為了一紙文憑，多少未成年在長身體的時候，沒有好好鍛煉和休息，我沒有調查數據，但是各位可以看看，多少高中生患了高度近視？多少高中生因為得不到休息而錯過了生長高峰？又有多少高中生年紀輕輕就開始白頭髮？拿身體健康去換分數，我認為這不正常。這是其二。」

「第三，在荷爾蒙最躁動的年紀，我們禁止了異性的正常接觸，我們叫它『早戀』。我們聲稱禁止早戀這樣可以提高學習成績，」林楓說道，「我當然認為禁止早戀可以提高學習成績。可是諸位，別忘了，我們是人，但我們更是動物。作為動物，我們在生理和心理上需求最旺盛的時候，慾望被壓制住了。我覺得這是抹殺了人作為動物的權利。」

「人作為動物的權利被抹殺了，而以此來換取所謂的分數，所謂的金錢和地位，我認為，很扭曲，不是么？」

林楓還沒說完，就在這時候，會議室的門開了，幾個年輕老師走了進來，給每個人的桌上都擺了一瓶礦泉水，一個果盤。林楓忽然發現，給面前擺果盤的，居然是自己的嫂子趙雅婷。

趙雅婷看到林楓兄妹也十分驚訝。她剛剛被校長要求儘快布置會場，因為有重要客人要來。然而這個會議室裡面，能稱得上是「客人」的，只有林楓一個外人——他也算是重要客人？

「林總說完了？」陳校長問道。

「不好意思，說了些廢話。」林楓說道。

「不是廢話，」陳校長說道，「其實我也很認同林總的觀點，不過我沒有林總想的那麼深那麼遠。」

陳校長這時候不稱林楓為同學，而稱他為「總」，是因為她剛剛確實被林楓的言論震驚到了，這種話，絕不是一個普通學生能夠說出來的。

「林總，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陳校長說道，「既然你覺得我們的高中如此不堪，那麼如果讓你來改變這種現狀，你會怎麼做呢？」

林楓聽了問題直擺手：「在座的各位領導都是教育家，我剛剛不過就是隨口一說，

本來就貽笑大方了，我再不要臉也不能在各位面前班門弄斧。」

「別這麼說林總，」陳校長說道，「你剛剛的發言，我覺得水平至少比我高，如果可以的話，我覺得你甚至可以替代我來當這個校長。」

「您說笑了哈哈。」林楓趕緊謙虛道。

「我不是說笑，」陳校長說道，「我是真的覺得，你有這個能力。」

「不敢當不敢當。」林楓越來越覺得無地自容。

「趙局長，我聽說前一段時間有個企業家，在下面某個村小捐款捐了五十萬，兼任了那個學校的名譽校長，有這回事么？」陳麗華忽然轉頭問局長。

「啊？這個，確實有，」趙局長說道，「不過你說的這個名譽校長和捐款，它是兩回事，而且人家那畢竟是一所村小。」

「哦，我也沒別的意思，」陳麗華說道，「我就是說，林總對學校的貢獻，抵得上一個名譽校長了。」

「對了，林總，你不是說，你還有第二件事情么？」趙局長問道，「到底是什麼事兒啊？」

林楓知道，這是趙副局長不想再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了。

不過這第二件事情，確實是他想要做的事情，這比剛剛那個事情要重要得多。

「各位領導，接下來的話，可能才是真正的不客氣，」林楓說道，「各位也看到了，我剛剛一直讓我妹妹坐在這裡，為的就是這件事情。」

「林燕，你說說怎麼回事。」林楓說道。

「啊？」林燕嚇得一愣。

本來林燕坐在這些領導中間，就有些不自在，結果現在居然讓她發言？這件事情，哥哥也沒找她商量啊！

「哥，我沒準備……」

「正因為沒準備，所以說得才真實，實話實說就行，」林楓說道，「但是我警告你，不要因為怕任何人，就有所隱瞞，也不要因為你仗著我是你哥，你就撒謊。」

林燕從沒見林楓對她這麼嚴肅過，心裏面恨不得掐他哥一把，可是眼前，她只能硬著頭皮說事兒。

事情的經過很簡單，就是李炳權一直騷擾班級里的女生，尤以林燕為甚。而就在今天上午，林燕終於回擊了，她拿著石頭，追著李炳權打。而這一幕，恰好被王校長看見並且攔了下來，林燕本人被記大過，同時高一年級第一中隊被取消了評優選先的資格。

「這就是這件事情的經過了……」林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