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怒的蒙恬

蒙府的一處客房之內，李氏正在和羋氏聊天。

羋氏是長史李斯的夫人，出身名門，雖已年過三旬，卻是風韻猶存，一顰一笑間頗有種雍容華貴之感。

「呵呵呵……我兒李由已去三川郡走馬上任了，整日忙得不可開交。他這一走，我還真有些捨不得……」

李由年僅二十二歲，就被秦王看中，委以三川郡守一職，可謂風光無限。

「唉……你們家李由還真是才華橫溢啊。聽說劉子昱也去了三川郡，專責教導李由讀書，著實令人羨慕。」李氏幽幽輕嘆，纖細手指穿針引線，已然綉出半件綿衣。天氣逐漸轉冷，這綿衣正是給蒙犽過冬準備的。

秦朝雖沒有種植棉花，卻有『綿』可以用來禦寒，可惜著種『綿』過於昂貴，平民百姓是買不起的。

「那是，我們家李由自幼便聰慧無比，昨日才向大王進諫了滅齊之策。」羋氏本就是個喜歡顯擺的人，聞言自得笑道：「恕我直言，教育子女這方面，你還真不如我。你就是太過寵溺蒙犽了，再這般縱容他胡鬧下去，莫說得到大王的賞識，怕是連爵位都沒有資格承襲啊。」

「唉……犽兒生性頑劣不喜讀書，怎可能會得到大王的賞識？我不求他能大富大貴，平安就好。」李氏柳眉微蹙，蒙犽是個什麼貨色，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可話雖這麼說，李氏卻仍對蒙犽的未來抱有一絲幻想，當下遲疑了片刻輕聲道：「羋夫人，你能否讓李由在劉子昱那邊說些好話，把蒙犽收做學生？」

劉渙，字子昱，楚國大儒，其文學造詣可謂驚才絕艷，比他知識更淵博的老師，整個天下都屈指可數。

「這……劉子昱早已不收學生了，怕是有些困難……」羋氏露出為難的神色，眼眸微咪笑道：「我兒李由想做公子扶蘇的陪讀，若是真去了尚書房，這空出的學生名額便讓給蒙犽，如何？」

三川郡位於咸陽東方，治下人口約一百四十萬。三川郡守這個位置，不知有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坐上去。可李由卻還想更進一步……只要能成為公子扶蘇的陪讀，日後他的前途會更加寬廣。

李由雖被冠以文學天才之名，可憑此就想做公子扶蘇的陪讀，希望依舊極其渺茫。羋氏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願意將空出的學生名額讓給蒙犽，根本就是口惠而實不至。

這就好像在說：等我成了世界首富，就送給你兩萬塊錢。

李氏輕抿著紅唇，鼻尖泛起陣陣酸意。她的家世雖不像羋氏那麼顯赫，卻也稱得上書香門第，勉強出言懇求，卻被人以施捨般的口吻答覆，難免心中鬱悶。

沒辦法啊，誰讓自家兒子無能呢？

李由志在做公子扶蘇的陪讀，前途無量，蒙犽卻只知逛青樓喝花酒，惡名昭彰。

二人之間，宛若雲泥之別。

恰在此時，客房的門傳來砰的一聲炸響，蒙犽狂奔著撲了過來，口中高喊道：「母親救我！」

「犽兒？」李氏吃了一驚，下意識的起身把蒙犽攬進懷裡：「為何如此慌張？」

「父親拿著一根馬鞭要揍我！」蒙犽大口喘著粗氣，緊緊盯著院中翻身下馬的蒙恬，雙眸之中充滿了恐懼。

蒙恬掌中那馬鞭怕是有手腕粗細，用力抽打，連百年樹木都能給抽得脫一層皮。

蒙犽感到頭皮發麻，連嘴唇都是有些哆嗦。我靠……只是和趙高立下賭約而已，又不是真的輸了一萬鎰金，居然想用這麼粗的鞭子抽我？

「良人這是何故？」李氏見到這一幕滿臉愕然，

蓮步輕移行出了客房勸道：「犽兒傷勢未愈，怎經得起這馬鞭的抽打？」

良人，是先秦時期妻子對丈夫的尊稱。

「讓開！」蒙恬勃然大怒，右臂微微抖動，粗長馬鞭狠狠砸在青石地板上，炸響之聲震耳欲聾，青石地板頃刻間裂成八塊，縫隙如蛛網般向外蔓延：「混賬逆子，快出來受死！今日若不將你打得屎尿齊出，我這蒙字便倒過來寫！」

見得蒙恬暴怒，端坐在客房內的羋氏也是有些手足無措，起身站在了屏風後面。蒙恬雖殺伐果斷，卻也頗有些儒將風格，等閑不會發怒，看這般情景，想來又是蒙犽在外面闖了禍。

「早聽說蒙犽不學無術整日胡作非為，今日親眼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犽兒快跑！」李氏花容失色，顧不得詢問蒙犽犯了什麼事，慌忙抱住蒙恬。

「為人妻者，當以教育兒女為己任！你就是太過寵溺蒙犽，看看這小畜生都成什麼樣子了？竟敢跑到宣武殿說什麼齊國會不戰而降，還以此和趙高立下賭約，簡直丟盡了我蒙氏的臉面！」蒙恬隨手一推，力道不輕不重，恰好將李氏推到了兩名侍女面前：「再敢阻攔，為夫連你一起打！把夫人送去卧房休息，兩個時辰之內不得離開半步！」

「喏。」

「教育兒子可以坐下來商議，何必動用馬鞭？我們可就只有犽兒這麼一個孩子！」李氏劇烈地掙紮起來，卻被兩個侍女拖著越來越遠：「即便是真的要動手教訓，用拳頭也就夠了，別忘了犽兒身上還有傷呢！」

「哼！當年父親在外作戰，被魏人捅了四刀，背部還插著兩根箭矢，披風都被血液浸透了，仍可從萬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蒙犽只不過是從馬背上摔下來而已，-區區小疾何足掛齒？」

蒙恬的身側，趙銘躲在花壇的後面探頭探腦，有心想去勸解幾句，卻沒這個膽子，只能在心中為蒙犽默哀。

趁著蒙恬和李氏糾纏的時間，蒙犽嗖的一聲衝進了書房，大門緊閉。那等速度，簡直可以用迅如疾風來形容，便連老鼠都追之不及。

「系統，系統，有沒有系統啊？」用書房內的桌椅木架抵住房門，蒙犽狠狠拍了拍腦袋，急得滿頭冷汗：「戒指里有沒有老頭兒啊？別特么吸鬥氣了，快出來救救我！」

「小畜生快滾出來受死！為父今日要將你吊在樹上打！」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蒙恬讓人感到心悸的怒吼。

「我靠！身為穿越者，我怎麼連個金手指都沒有？」蒙犽嘗試了各種辦法，把手上的鑲金戒指都砸扁了，卻也沒有得到任何反饋。他環顧四周，在角落發現了一個書櫃，迅速將裡面的書籍刨開鑽了進去。

片刻之後，書房的門被蒙恬一腳踹開，抵在門上的桌椅木架承受不了這等狂猛的衝擊，瞬間四分五裂。

「小畜生！你是自己滾出來受死，還是等著我把你揪出來吊在樹上抽？」

面對這種情況，蒙犽算是無計可施了，他透過柜子的縫隙看了一眼馬鞭，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就準備出去挨揍。

我畢竟是父親唯一的兒子，至多受些皮肉之苦，總不至於被打死吧？

「大王令到！」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太監尖銳的聲音終於在遠方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