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不愧文化人
「三栓,三栓,到村裡開會」,老憨在三栓家的院牆外邊喊著。
「叔,俺家裡有哥哥,讓我去幹嘛?」三栓實在不願意去村裡,因為去村委就會看到會計木生。從那次他罵了自己后,三栓一直不敢給他朝面,有時真遇到了,也低頭走過去,反正不願意看到他。三栓和木生家隔著一條衚衕,但在三栓看來,這條衚衕就是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他家的領域自己沒有能力靠近,自己的地盤人家也不願意融入,他承認差別,經濟條件的,本身素質的,有些是可以融入的,有些很難結合。這就是界限,也是一種階級。
「書記讓你參加會議,你就去唄!別給臉不要!」
「好,叔,這就去」三栓趕忙答應著。
三栓來到村裡,發現村上比較有名望的幾個人都來了。他們是村民議事會成員,召開的會議叫村民議事會,商量村裡發生的大事,然後再通過支部村委決定。這裡邊有支部書記金山,支部委員二華,老憨,拴柱,大雨,還有好友石柱。沒有看到會計,他心裡一塊石頭落地。
金山說:「今天召開村民議事會,因會計木生有事,讓咱村的秀才三栓參加,把大夥的意見記錄好,再整理一個會議記錄」。然後給三栓一個本子,還有一支鋼筆。
三栓心情十分的激動,有點受寵若驚,還有點驚慌失措。自從回到村裡,他看到的都是白眼,接受的都是冷遇,。現在書記點名讓自己參加會議,而且會議內容比較重要,他感到莫大的榮耀。
他站起來,局促地對書記說:「謝謝,我一定儘力」。
金山示意他坐下,繼續說:「今天召集大夥來開會,議題就是一個,商量山界糾紛事情,昨天大夥都上山了,表明了咱村的態度,但光鬧不是辦法,也解決不了問題,大家開動腦筋想些辦法,從根本上解決這個事情,給村民一個交待,也維護咱村的權益」。
金山話音剛落,栓柱站起來,揮舞著拳頭「那天如果不是警察上去阻攔,我就領著大夥把他們的機器砸了。如果山毀在咱手裡,就對不起祖宗。要我說,找一些人,上山砸他一個稀巴爛,看他們再張狂」。栓柱屬炮仗的,點著就響,說話不思考,直來直去不藏掖。
二華接著說:「打仗不是辦法,咱不能做違法事情,要依靠政府,依靠政策,盲幹不行」,二華在村裡算是一個有智謀的人,村裡的事情,金山喜歡交待他辦理,辦事有章法,讓人放心。
讓大雨發表意見,他急忙擺擺手,說:「我還沒有想好,大夥先說,大夥先說」。他是出了名的諸葛亮,不輕易表態,說話不痛不癢,一團和氣。
石柱說:「他們開山侵害了咱村的利益,不光停止他們的侵權行為,還要讓他們補償,補償些錢,大夥也能分攤點」,石柱很有經濟頭腦,看問題,說事情,總是站在經濟角度上。在村裡自己合適就干,不合適就算,人們送他一個外號,叫「合適干」。他停頓了一下,繼續發言,「一座山讓人家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山屬於咱村的,咱為啥不和他們一樣做開山的生意?村裡有收入,村民也實惠,光種地沒有機會致富」。
到了老憨這裡,不知道他在認真地聽,還是根本沒聽進去,臉上沒有表情。慢吞吞地把香煙從嘴裡拿出來,說:「俺聽村裡的,聽大夥的,沒有啥意見」。
金山說:「大雨,你就說說了」。
他慢慢地點上一顆煙,慢條斯理地說:「大夥的意見我都聽了,
都很好,我也沒有啥好說的,要說有點想法,就是咱村的力量有限,還是往上級跑跑,用上級政府的力量制服他們,那樣咱村也省心」。
金山環視了一下周圍的人,然後目光灑向三栓,「三栓,你發表一下意見?」
三栓局促地合上本子,站起來,「我還是一個學生,農村的事情不懂,沒有好說的」。
「別害怕,年輕人才是咱村的希望,發表一下看法吧」,金山進一步強調。
三栓感覺很突然,只知道今天讓他來做記錄,根本沒有想到讓他發表意見。但書記既然這麼器重自己,也是表現自己的一個機會。他稍加停頓,有板有眼地說:「我有三條意見,一是梨花村的人開山侵害咱村的利益,要找到實在的根據;二是必須旗幟鮮明,大家齊心協力,共同解決這個事情;三是依法辦事,利用法律這個武器」。
三栓說完,金山讚許道,「還是大學生說話有條理,不愧咱村的高材生,小夥子就是有希望」。
三栓又一次站起來,很謙虛地說:「書記過獎了,書記過獎了」。
金山很莊重地說:「大家上山做得很好,表現了咱杏花村人的骨氣,今天開的會議也很好,大家的發言我琢磨了一下,咱看看是不是這樣。村裡安排幾個人輪流上山守著山界,阻止他們的侵權行為。然後,我去鎮上找有關部門,再看看有關文件,讓上級直接關停他們的採石場。在這個事情上,咱必須有理有據」。最後他又強調一句,「三栓把今天的會議內容整理好,交到村裡存起來,備以後查閱」。
「好的,我一定做好!」三栓很堅定地答應著。
散會了,金山囑咐三栓,「咱爺倆一塊走」。
來開會的人陸續走了,剩下老憨打掃衛生。金山和三栓一前一後地走出村委大院。
「三栓,今年能考上大學嗎?」金山扭頭問三栓,三栓緊走一步,跟上金山,「不知道那,還有一個多月哪,我也在等待」。
「我看你行,考上大學是咱村裡人的光榮,真考不上,也別泄勁,就跟著我在村裡干,我會好好培養你的」,金山說的很輕鬆,但在三栓聽來,感覺莫大的幸福,「我聽您的,您多操心」,三栓真誠地表態。
「有困難儘管找我,於公於私都該幫助你」。
「讓您多操心了」。
「那次,你到村裡反映牲畜啃青的事情,村裡也沒有好辦法,你給村裡叫板,這不是給我難堪嗎?」。
「老爺爺,俺年輕不懂事,您別給我一樣」,三栓趕忙陪理道歉。
他倆聊著天,不知不覺就到了金山的家,彼此寒暄了一下,就各自回家了。
今天參加這麼個重要的會議,還有剛才書記說的話,讓三栓感覺到久違的溫暖。沒有必要自暴自棄,絕不能讓村裡的一些小人物影響了成長,也不能讓虛假現象迷惑自己。
會議開得很民主,但大家心裡清楚,在這個事情的處理上,金山早有主張,開會僅是一個形式。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和金山預計的一樣。
金山找到鎮上有關部門,翻閱了有關文件,得知國家有規定,距離村莊米的區域不允許開山。他有了尚方寶劍,又找了分工領導,強調這個事情處理不好,很可能引起聚眾上訪,到時候誰也收拾不了。鎮上幹部就怕有群眾上訪,於是,安排有關部門查封了山石開採企業,拆除了機器設備,並進行了罰款。企業關閉了,山上消停了,涉及到山界的問題隨之解決了。
村裡的幾個長者,為害怕有後患,自發籌集了一些錢,找工匠雕刻了一塊石碑,刻上「山界」兩個字,雄赳赳氣昂昂、浩浩蕩蕩地爬到山頂,把這塊石碑栽上。
三栓也跟著參與了這個活動,但他感覺有點可笑。沒有了利益和紛爭,豎立界碑有點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