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夜深

貼完公告寫明在哪能找到自己幫忙緹巴斯就調頭回房了，在自己的新房裡躺床上翹起二郎腿，盯著陌生的天花板發獃。現在不知道是幾點呢？話說回來地表沿用地球的24小時就已經很奇怪了，泰坦又沒有自轉，但海域為什麼也要沿用地球的24小時，明明一天24小時顯得太長。可能當時是為了促進旅遊業吧，但是現在距離地外靜默都十年以上了，早就可以對著這些制度做些大刀闊斧的改革了。如果按合理性來考慮的話，泰坦環繞木星一周大概是383小時，如果一天只有21小時的話……

緹巴斯想著想著就在這舒適的新床上睡著了，那因勞累而發酸的雙腿在柔軟的沉澱中將他拖入夢的世界，落在他地面上的家裡。母親臨別時不舍的眼神和那前一天晚上過鹹的冬瓜炒肉，大學植物保存學院的封存藍色玫瑰，和那次違規將其解凍所聞到的來自不屬於這個星球的香味，妹妹小時候最喜歡看的，父親買給我的書。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整敲門聲吵醒了緹巴斯。他趕快從床上滾了下來，揉了揉又拍了拍自己睡眼惺忪的臉，打開了門。門外站著之前中餐遇到過的醫務小姐惠美子，提著打包好的晚飯。

「第一天就不吃晚飯可不行哦，胃消化液會腐蝕胃黏膜，引發胃炎甚至是胃癌，血糖濃度長期波動也有可能會使注意力下降，傷害到大腦，抵抗力也會….」

「我好像睡過頭了。」緹巴斯取過惠美子手裡的晚飯「這個，謝謝你。」

惠美子微微一笑，微紅的臉頰配上搭在肩上的黑色長發顯得格外好看，緹巴斯頓時醒了不少，腦袋裡開始急忙地搜索下一話題。

「那個，緹巴斯君，我看到了你在公告欄上貼的告示，你要隨著我們跨過深藍前往克洛諾斯域的對嗎？」

「嗯…嗯，對啊。」

「那如果不是太麻煩你的話，可以請緹巴斯君到時候配合我抵抗深藍的藥物研究嗎？」

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對著這對眼睛說拒絕的話，深藍…她好像提到深藍嗎…但是那都不重要了。

「好啊好啊，你到時候來找我就行了。」

「謝謝你，緹巴斯君。」

惠美子愉快的的轉身離開了。

緹巴斯愣了一會兒，等到回過神來想要關上門的時候門外又鑽進來兩人。安東尼奧拉著一名矮矮胖胖的年輕男子向緹巴斯打招呼：「緹巴斯，船明天上午就會到達新萊比錫，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當地特產靈草茶…」他指了指他拉著的胖小伙「這位是曼迪，就在新萊比錫長大，能帶我們去吃到這兒最正宗的靈草茶。」曼迪向緹巴斯點頭示意，看來安東尼奧所言屬實。

靈草茶是墨諾提俄斯域的特產，在地表是違禁品，倒不是非常不健康什麼的，但是聽說非常上癮，而且雖然叫是靈草但實際上比起植物更偏向於是真菌。

「不用了，我在新萊比錫還有事。」

其實他沒事，在新萊比錫他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但是想禮貌的回絕只能這麼說了。

「你確定？那好吧，在新萊比錫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來找我們。」

「好的好的」緹巴斯感激的拍了拍他們的肩。

等兩人離去之後，緹巴斯關上房門。今天的晚餐是鶴魚子拌飯，紫色的鶴魚子雖然很腥，味道也很重，但是因為富含鈣而很受泰坦人的歡迎，但是對於緹巴斯這種在出生前已經預干涉過的泰坦生人，補鈣就沒有那麼重要，

所以就更不習慣吃鶴魚子。

聽說地球表面重力加速度是泰坦表面引力的7倍還要多呢，緹巴斯不由得往下看了看自己的雙腿，就在三四代人以前這條腿是可以承受7倍重量的嘛，人類也太恐怖了。想到這裡，他還是把那難以下口的腥臭魚子拌飯吃了下去。

不知道是為了從那惡臭的魚子飯上轉移注意力還是厭倦了引擎低聲轟鳴的背景音，緹巴斯抬手打開了電台。

「…第一百一十三次自地外靜默之後的探索計劃也如預想一般失聯了，這對於今年年末的載人探索會有什麼影響呢，嘉柏儷博士？」

「說實話…」

滋滋滋，緹巴斯換到下一台。

「…～Letmeseewhatspringislikeon~JupiterandMars.Inotherwords~」

滋滋滋

「…的保養效果確實是有目共睹的，這個不同於我們寂靜層養殖的炎貝，野生炎貝自然生長於墨諾提俄斯域底部的漢諾威火山群，其殼吸收了海底天然的精華，磨成粉自然…」

滋滋滋

電台里傳來了中世紀酒館的聲音，吟遊詩人的輕快歌聲配上食客喧鬧，捧杯，嬉笑的背景音，讓緹巴斯感到倍感自在，好像這令人反胃的拌飯，其實就是中世紀的異域佳肴。為什麼我們可以對遠在十幾世紀意外的事情感到共鳴呢，明明我也不可能在中世紀酒館待過，理論上無法理解那種氛圍。該不會人類從有史以來就一直是一個共同體，每個人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哪怕只是孤身一人，也將被奇幻的計入我們共同的，屬於人類的記憶，沒有思想將被浪費，沒有行為真正無意義。這種想法很快就被唯物主義忠實擁護者緹巴斯捨棄了，但是他也覺得，如果那由衷相信這點，大概可以減少些許孤獨。

這反胃的晚餐終於吃完了，門外有時會有的腳步聲也少了下來，夜深了。緹巴斯出了門，還是想再去看一次那個可以看出去的房間，在那裡就這麼睡著了好像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