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 昨日重現
在新萊比錫的市中心已經是人滿為患，用於替代陽光的背景燈以晨曦的形態輕輕搭在來來去去的人們。牽著小孩的女人，西裝革履的上班族，和巡邏的共和國軍人，大家的腳步里都沒有一絲猶豫，來去匆匆。
昨日重現里的秦鍾濤似乎跟著城市蓬勃的朝氣沒有一點關係，慵懶的躺倒在皮質的沙發上，左臂捂住雙眼，頹廢的聞著從沙發深處傳來清潔劑和酒精混雜的味道。上午的昨日重現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宿醉的客人，和微微閃爍的吧台霓虹燈跳著滑稽的交際舞，時不時撞開罵罵咧咧的清潔阿姨。吧台里的實習酒保生疏的晃著銀色搖酒壺給不大的酒吧加上鼓點，又嘭的一聲打開，裡面的二氧化碳霧化飄出，帶著淡淡的檸檬清香。
終於有點兒植物味道了，今天一早上在新萊比錫的人民理工分校區辦事處就全是沉悶的尼古丁味兒。雖然少數人帶來了象徵導航員的藍色深淵彼岸花，但其原本就不明顯的香味也還是被香煙沉沉蓋住。秦鍾濤是比較晚來為同僚送行的了，大部分的同學看來已經來過了。在和接待員閑聊幾句后，他麻溜的上傳了自己安全的信息，遇難者看來已經基本上鎖定了是當時在那個航道進墨諾提俄斯域的學長。雖然不在一個班，這個家境不錯的學長也曾好幾次請過全科喝酒，在當時好幾次逃課的時候負責開車，就這麼被深藍帶走，還好沒有留下什麼妻兒家室，自己老婆知道了肯定又少不了一頓說吧。
突然肩上感受到有人稍微拍了拍，抬起手看到是酒吧的服務員端著自己的酒。
「您好，先生，您的昨日重現。」
秦鍾濤點了點頭，接下了高腳杯。
昨日重現是酒如其名是昨日重現酒吧的招牌，由加了碳酸的威士忌與檸檬，蜂蜜和紅石榴糖漿製成，少數的只用地球食材的飲品，其他食材還好，這蜂蜜在泰坦只能拿果糖化學構成，價格不菲。秦鍾濤嘗了一口，確實不錯，在一開始的酸澀過後帶著一絲細膩的甜。
「怎麼這麼早就開始喝酒了啊。」一隻厚重的手搭在了秦鍾濤肩上，回頭一看，斯蒂岡特船長終於到了。船長身著黑色的海軍風衣，臉上的灰色絡腮鬍有被整齊的修剪過，通透的淺藍眼睛和兩邊的皺紋形成鮮明對比，彷彿一個不老的靈魂被困在了不再有活力的軀殼，隨時就將呼之欲出。
「這不剛去了趟人民理工報備，你呢，怎麼遲到了。」
「共和國的軍官要走我們船去克洛諾斯域，我安排了一下。」斯蒂岡特坐在了秦鍾濤對面。
「這不符合工會中立的立場吧，進戰區還帶軍人，萬一激怒了帝國軍隊…」
斯蒂岡特招呼服務員上了杯水。
「這就是我今天想找你談的事，平時穿過深藍我不會要求你著陸點，但是這次我們必須著陸在共和國占區。」
斯蒂岡特喝了口水，秦鍾濤低著頭，眉頭緊鎖。
桌上的雞尾酒冒著泡發出呲呲聲，玻璃杯外凝結出的水一滴滴流下，幾個吵鬧的年輕人互相簇擁著進了昨日重現，大聲的招呼著正在擦桌子的服務員。
斯蒂岡特拍了拍秦鍾濤的右臂，「你同僚發的去克洛諾斯域的航路圖，可以用上嗎？」
秦鍾濤抬起了頭，彷彿下定了決心。「嗯，我應該可以做到。」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船長滿意的往沙發上一靠。「芳子肯定又在怪我逼你出海吧，明明之前說好了有子航就不穿海域了。
」
「這次情況特殊，我們都理解。」秦鍾濤看向窗外，市中心高大的穹頂下長著幾顆銀杏樹，在人造陽光下灑下金黃一片。他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反正每次我出海她都會生氣，跟我翻臉，後來每次過幾天又笑嘻嘻的說好像忘了為什麼跟我這麼生氣。」
後面的年輕人們聊的熱火朝天，打成一團，服務員端上清香的靈草茶送了過去。
「您閨女呢，沒跟您在一起？」
斯蒂岡特搖搖頭，「小姑娘一到新萊比錫就找她媽去了。」
「這次去克洛諾斯又需要貴千金血脈的幫助了。」
「嗯，這次她也會盡全力的。」
秦鍾濤往身後看去，「嗯？那幾個傢伙不是我們船員嘛，安東尼奧和曼迪那幾個傢伙。」
在他身後，安東尼奧和其他人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癱倒在沙發和桌子上，靈草茶已經將他們帶到雲上的世界。
「曼迪，夥計，給他們聽聽你的嗓音。」安東尼奧在雲的世界里，扶著自己柔軟扭曲的身體，提議道。
曼迪揉了揉嗓子，輕輕張開嘴：
「嗒噠。」
其餘兩人為此驚呼，抱作一團擊掌慶祝。
「沒想到你原音這麼細這麼好聽，平時聽不到太可惜了。」
曼迪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
「你們真不跟我們繼續去克洛諾斯域了？」
那二人相視了一下，轉頭用滑稽的語氣說道：「那當然了，正常人沒特殊原因誰會要過深藍啊，且不說有可能被困住，而且經過次數多了還有後遺症。」
安東尼奧扭曲的手使勁全力的打了過去「哪有什麼..什麼後遺症，你看我和曼迪，有什麼不對的嗎。」那二人輕輕一跳，便飛了起來，躲過了那突然的一拳。
在現實世界，看著睡倒的那四人，秦鍾濤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工會有派足夠的船員讓我們過海域嗎，我看我們船員要走光了，留下了的還不少沒什麼經驗的。」
船長點了點頭「放心，從戰爭開始以後，去克洛諾斯域的船少之又少，這個月也就我們船，想要隨行的人員屬於是一票難求。」
服務員走到那躺倒的四人旁，將他們放平在沙發上，一一注射抑止劑，以免等會兒他們醒來宿醉的神經痛苦過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