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守株待兔
了不得宗門,第一峰。
陸雲禮作為宗主悠閑地躺在躺椅上曬太陽,手裡拿著一本閑書在看,那閑書的封皮上寫著《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括》。
他讀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即便已經讀了很多年了,但依舊被這裡面先進的思想俘獲。
陸雲禮看著看著,思緒便飄得有些遠了,忍不住回想起多年前的事。
只是還未等他想得多一些,就聽見一聲公鴨嗓大喊道:「師父——!」
陸雲禮手一抖,整個人都被嚇得從躺椅上掉了下來,吃了一嘴的泥。
「呸呸呸!」他趕緊吐掉,撿起那本書塞進芥子囊里,抬頭朝天邊看去。
這一看,就看到了楚魚和裴行知坐在小魔物背上飛回來,在他們身邊是跨坐在大刀上的謝雲珩,再往他們身後看了一眼,倒是沒看到嬰離。
陸雲禮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由於他此時身形不過是八歲大小,做起這些動作時顯得憨態可掬。
謝雲珩把控不好屁股下面的大刀,一個急剎車沒剎住,整個人倒插蔥摔在地上,直接又把剛爬起來的陸雲禮壓進土坑裡。
「謝雲珩!!!」陸雲禮稚嫩的聲音帶著怒氣。
可惜由於體型原因,毫無威懾力。
謝雲珩灰頭土臉爬起來,一邊吐嘴裡的灰,一邊將被自己撲進土坑裡的師父拉起來,他大聲地問道,非常孝順:「師父,你沒事吧?」
陸雲禮被拉了起來,小臉上都是塵灰,他張嘴,吐了一嘴的泥,想說話,兩行鼻血先流了下來。
「噗——」
楚魚在旁邊看著師父這樣,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陸雲禮聽到這笑聲,幽幽地朝楚魚看了一眼。
楚魚趕緊往裴行知身後躲,兩隻眼睛都笑彎了,嘴裡還說著:「師父,你緩一緩,緩一緩!」
裴行知餘光掃了一眼身後的楚魚,默默替她遮擋了一下師父的視線。
謝雲珩用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著陸雲禮衣服上沾的灰,陸雲禮覺得自己再被拍下去,血都要咳出來,連忙抓住謝雲珩這討債徒弟的手,道:「有事說事!沒事就去修鍊!」
謝雲珩這才停了手,一把將陸雲禮抱起來重新放到有些高的躺椅上坐下。
動作如行雲流水,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陸雲禮面容稚嫩,就算努力做出威儀姿態,但反正對楚魚三人毫無威懾力,他按了按眉心,有些無奈。
謝雲珩自知身揣秘密,自己現在恐怕是整個了不得宗門消息最靈通的人,他想,若不是戒指里的儒修前輩嫌自己不識字不願搭理他的話,他必然更是能成為長庚仙府百事通。
百事通謝雲珩神情肅穆地開口了,「說來話長,此事還要從我在刀霸宗討飯說起……」
陸雲禮聽到這就瞪大了眼:「等等!再怎麼說長庚仙府都有免費膳堂,你去討飯沒用我們了不得宗門名號吧?」
楚魚正聚精會神往下聽,聽到師父打斷了謝雲珩的話,忙說:「師父,這不是重點!」
說完這話,她又對謝雲珩道:「麻煩謝大哥你直接說陰陽羲的事!我們不需要聽前情提要!」
謝雲珩感覺有些委屈,他還想順便提起自己唱戲是多麼驚天地動鬼神讓刀霸宗的長老們聽得如痴如醉再順便給師父他們露一手呢!
裴行知剛才在翅火背上時已經知道了謝雲珩在刀霸宗某峰唱戲把幾位長老唱得犯了心悸,樹上的鳥都在事後昏厥過去一事了。
所以他神色很穩,道:「謝兄,一會兒等我和小魚去練劍時,你有空給師父唱戲,先說陰陽羲一事。」
唱戲……
楚魚渾身一震,想起了謝雲珩曾經在村裡唱戲把人送走一事,堪稱村中白無常,她默默看了一眼神色冷清正經的裴行知,立刻點了點頭,「正是!」
陸雲禮先是被陰陽羲三個字吸引,再是被謝雲珩會唱戲一事震驚,以為他未入仙門之前在外是戲班的,臉上露出濃濃的興緻。
謝雲珩重新打起精神,「剛才刀霸宗的長老與我一見鍾情,說我唱的戲進陰陽羲都可以,於是我順勢就問了陰陽羲一事。」
陸雲禮聽他說成語就腦殼突突突的疼,但轉眼看楚魚和裴行知顯然從已經習慣,並自動翻譯成「一見如故」了。
「鄴洲雲渺聖宮傳出消息,一年後便將舉行聖子大選,長庚仙府各大宗門弟子都可報名,而這陰陽羲,便是這一次對聖子的考驗。陰陽羲是雲渺聖宮一直在尋找的神祗遺地,近日才在神卦圖上顯現。陰陽羲一共有十二處地方,按十二時辰分佈,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每一處陰陽羲內都有一件寶物,湊齊十二寶物便可打開通往神界的路。且,陰陽羲還與皇辰書有關。」
謝雲珩說到這咳了咳,彷彿渴了。
楚魚立刻勤快地從師父躺椅旁的小几上倒了一杯茶遞給謝雲珩:「大哥請喝!」
裴行知面色平淡,冷清清地拿出扇子給謝雲珩扇風。
謝雲珩頗有大俠豪氣地將茶一飲而盡,看著楚魚爽朗地大笑一聲:「多謝小魚!多謝行知!」
楚魚:「……」
你這該死的龍傲天的作態!
謝雲珩:「傳說這皇辰書本就是出自神界,千年之前是一處陰陽羲的寶物,被五大道尊發現,取出來擊退魔族與妖族,從此天守界人族為尊。所以,除了皇辰書外,雲渺聖宮的長老認為還有十一件寶物。」
「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入陰陽羲,被陰陽羲選中的骨齡在三十以內的人才可進入陰陽羲,而能從陰陽羲中活著出來,便將成為雲渺聖宮聖子,目前神卦圖上已經顯示出一處陰陽羲位置,神卦顯示一年後,陰陽羲開啟。」
謝雲珩說完,看向楚魚和裴行知的目光已然是變了,他一手拉著楚魚,另一手拉著裴行知:「妹,弟,去了雲渺聖宮發達了不要忘記哥!」
楚魚發出總結性疑問:「所以只有聖子,沒有聖女嗎?」
這問題把謝雲珩問住了,但他擲地有聲,理直氣壯:「我不知道,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趕緊把小魚和行知通過陰陽羲一事告訴給雲渺聖宮,待小魚和行知去了雲渺聖宮,我們了不得宗門就發達了,到時候不必等三個月一次的弟子考核,我們了不得宗門就能憑藉著此等優勢擠進長庚仙府前十宗門!當然,這雲渺聖宮的聖子,我也當定了!」
他的眼神充滿野心,甚至彷彿宗門第一已經是囊中之物,而他已經站在了修仙界頂端,成為了當世第一人。
這一瞬,楚魚彷彿看到了謝雲珩身上出現了她阿娘說過的王霸之氣。
然後師父跳起來就狠狠打了謝雲珩腦袋一巴掌,「今天的刀練了嗎就吹這牛了?!」
謝雲珩被打得都懵了,眼神迷茫地看向師父。
「我和小魚去過陰陽羲一事不能傳出去。」裴行知忽然出聲,偏頭與楚魚對視了一眼。
楚魚自然看懂了他的眼神,他們身上的未知契誓是在陰陽羲結下,且被傳送出來時,確實有一盒子落進了楚魚掌心中,若是謝雲珩說的沒錯,那盒子里可能就是寶物之一。
而且,他們從陰陽羲出來的時間與雲渺聖宮神卦圖的指引時間差不多,這裡面應該是有些聯繫的。
陰陽羲中寶物能通往神界,通過陰陽羲的人為聖子,成為聖子肯定得被關起來,找指不定以後要他們做這做那,沒半點自由——這是楚魚看多年話本子的經驗。
「大哥你說了半天都沒有一點兒有用的消息,契誓怎麼解開還是不知道。」楚魚幽幽嘆了口氣。
謝雲珩眨了眨眼,一想,還真是,但他不以為意,看看楚魚,再看看裴行知,抬手拍了拍他們肩膀:「契誓解不開也不要緊,將來等大哥有錢了,給你們把婚典辦了。」
楚魚的小臉上還沒什麼反應,裴行知卻一下紅了耳朵,冷清如玉的臉板得正正的,「不許胡說。」
楚魚的反應截然不同:「真的嗎謝大哥,以後我婚典的錢你全包嗎?我媽說辦婚典可費錢了!」
謝雲珩自信滿滿:「賺錢還不簡單?今日我想著行知被監察部關了,就想籌錢將他贖出來,於是我在刀霸宗討飯,這麼多靈石你看!」
就為這討飯……
楚魚被這種淳樸的兄弟間的友誼感動到了,謝雲珩,不愧是龍傲天主角,能屈能伸。
她伸手,一把一把將謝雲珩手裡的靈石往自己芥子囊里掏,聲音甜甜的,小臉上笑容可愛極了,臉頰上的酒窩好似能醉人:「大哥,既然都是為我以後婚典用的,那我先自己保管著,你一定會說好吧?」
謝雲珩腦子就一根筋,他非常認同地點點頭:「都給你都給你。」
「大哥你真好!」楚魚感動得不行,手下動作越來越快。
「我是你大哥,當然對你好了。」謝雲珩認為這是世上最有道理的道理了。
裴行知站在旁邊,看著謝雲珩沖楚魚笑得牙都咧開了,再看楚魚,臉都紅了,眼睛晶晶亮。
他忽然就皺了皺眉,抿了抿唇。
少年臉上就差明明白白地寫上「不開心」三個大字了。
一旁本來聽完謝雲珩的話陷入沉思微微出神的陸雲禮收回神看到楚魚三人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年輕真好,他忽然回想起自己年輕那會兒。
謝雲珩被楚魚高興的樣子感染到了,興緻一起,轉頭對裴行知說:「三弟,有空我們一起去各大宗門討飯,給小魚早早攢夠婚典錢你看怎麼樣?!」
正在撈錢的楚魚忽然這爪子就伸不下去了,倒也不必如此。
她忍不住眨著大眼看向裴行知,便見裴行知冷清著臉,顯然要拒絕的模樣。
可她沒想到裴行知說道:「不要把話說的那麼難聽,我們是賣藝賺錢,到時,你唱戲,我收錢。」
謝雲珩一想,眼睛都亮了:「你說得對!」
楚魚認真道:「答應我,你們出門不要說認識我。」
你們兩個要被打出去的。
裴行知一聽,忍不住笑了。
他難得這樣笑,如雪如玉的臉盛著光,一雙燕子眸微彎,額間鮮紅的硃砂印都是瀲灧的色澤。
他看了一眼楚魚,卻什麼都沒說,眼睛亮極了。
午後的陽光是金色的,給裴行知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光,他燦爛而耀眼,風致迷人。
楚魚看呆了一瞬,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笑。
裴行知很快收回目光,又低頭笑了一下,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才收斂了笑容,對陸雲禮道:「一年後的聖子大選,徒兒要參加。」
謝雲珩立刻就說:「我也是要參加的,聽說雲渺聖宮是天守界最厲害的地方!」
楚魚想想身上背著的契誓,有一種不得不跟著去的憂傷。
她幽幽看了一眼裴行知。
裴行知垂眼看到她的目光,又抿唇笑了一下,但很快別開了頭。
陸雲禮小腳丫子在藤椅上晃來晃去,「去,都去!為師說不讓你們去了嗎?到時候為師就是砸鍋賣鐵都送你們去!」
說完這話,陸雲禮便趕謝雲珩去一邊練刀,「今天歸元刀第一式不練個一千下晚上不許吃飯!」
謝雲珩一聽,趕忙滾去一邊練刀。
陸雲禮又看向面前的楚魚和裴行知,「你們九槐師兄可否教你們劍陣?」
楚魚:「師兄讓我們自己背劍陣圖。」
陸雲禮從芥子囊里取出很多本劍訣,在掌心散開:「想學哪一本劍訣功法?」
楚魚:「……師父,咱們家的劍訣功法這麼多的嗎?」
陸雲禮捧著茶,舒服得眼睛眯起來:「要不然咱們宗門怎麼叫了不得宗門呢。」
裴行知接過陸雲禮手中的劍訣,一本本看過去——《九轉劍訣》《歸一劍訣》《震雷劍訣》《凌霄劍訣》《混沌劍訣》。
這些劍訣,無一不是他從前在一些傳記典籍里見過的驚世劍訣。
可在陸雲禮手裡就像大白菜一般。
楚魚掃了一眼裴行知手裡的劍訣,卻對這些沒什麼興趣,她想練在塵穢秘境里與裴行知一起學過的《有情劍》,可這劍訣是雙人劍。
「若是這些劍訣中沒有想習的劍訣也無礙,先從最基礎的劈、砍、刺練起,每日揮劍一千,每三日往上增一千,等日後一日可揮劍三萬下時,自能領悟自己的劍訣道法,若不能領悟,也別修劍了,早早和你們大師姐種田去吧。」
陸雲禮喝了口茶,稚嫩的聲音溫和道。
楚魚:「……師父,你這話是不是太狠了一點。」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師父把他們丟給九槐師兄學劍陣,卻沒急著讓他們學劍嗎?
陸雲禮目光慈和,小腳丫子還在藤椅上晃來晃去,「若你想做平庸的劍修,便習他人之劍,若你想日後做最上乘的劍修,便自己領悟自己的劍訣道法,當然,這些劍訣都可以翻閱看看,挑選最適合自己的練著。」
他話說到這裡,又道:「劍修修劍,還要修劍心,無情劍心是當今被劍修最為推崇的劍心。此劍心要求摒棄七情六慾,修到至臻便是將自己化作一柄冷冰冰的劍,人為劍,再無人,出劍鋒銳難擋。因去除雜念,初時在劍道上的修行速度遠超他人,可人活世上,真把自己變成兵人也太無趣了一些,且,能真正摒棄七情六慾修至至臻的劍修少之甚少。」
「當今天守界,唯江無道一人練成。」
陸雲禮想起江無道那人冷如冰雪,毫無人之感情的模樣,眯了眯眼,又看向面前朝氣蓬勃的少年,道:「你們兩個難道想練無情劍心?」
楚魚立刻表態:「師父我才不練!」
裴行知:「我練。」
楚魚立刻偏頭看裴行知,卻見少年如墨的眼底是堅定,他避開了楚魚的目光,長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
楚魚小聲靠過去:「你真練這個呀?」
裴行知剛要點頭,卻聽到師父說道:「小裴修不了無情劍心。」
陸雲禮看著裴行知呆了一瞬的神色,目光從他如春雪的臉上掠過,道:「能修成無情劍的人天生大多便五感缺失,感情淡薄。而有些人,即便從幼時起獨自一人生活,遭遇磨難,一顆心也不會凍成霜雪,因為內里便是柔軟溫暖的,是需要情愛的,面上再如雪如玉般冷凝,也摒棄不了七情六慾。便是有最好的無情劍心決,在此道也不會走遠,終有一日將遭到反噬,被噴薄的情愫淹沒。」
說到這,陸雲禮還嘆了口氣,一副曾經有故事的樣子。
楚魚:「師父,你懂得好多啊!」
陸雲禮掏出幾本話本:「晉江書局新出的的《無情劍修渡情劫失敗后追妻火葬場了》《殺妻證道后我悔恨三生三世》《談談我練無情劍后的凄涼晚景》賣得很火,建議品讀。」
裴行知卻在一邊微微出神。
他想起了自己從小被圈在裴家後院,不見外人,只讀書習劍;想起了自己住的地方有一件法器,能令冬雪常駐,父親說他血熱,需寒潭冬雪常伴方可長壽;想起了幼時養的小鴨子被父親勒令親自掐死,他哭著不肯,父親便一年沒來看他;更想起了父親喜歡看他如冬雪冷霜般的樣子,每每見了都會露出滿意的笑容。
裴行知眼中散漫著茫然,他低下了頭,聲音極輕地說道:「師父……」
苦情的氣息忽然瀰漫在了不得宗門第一峰。
楚魚感覺空氣里都是苦澀的味道,彷彿裴行知是苦瓜成了精,呼出的氣都是苦情的,連帶著感染了這裡所有人。
她不自覺心底都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差點忘了,這炮灰是苦情人設。
陸雲禮哆嗦了一下,「怎麼忽然有一種苦酒入喉心作痛的感覺?」
不遠處練刀的謝雲珩一個不留神,一刀劈在腦門,還好是刀背,否則這傻子腦核直接開了,他捂著頭,眼淚不自覺往下流,轉頭大聲問陸雲禮:「師父,我怎麼練著練著這麼想哭,我是不是要突破了?」
楚魚趕緊拉了拉裴行知的袖子,晃了晃,「裴三哥!」
裴行知一下收回神思,偏頭看楚魚,眼睛看人時十分專註純粹,「怎麼了?」
空氣里那種苦情的氛圍瞬間煙消雲散。
楚魚鬆了口氣。
陸雲禮捂著胸口,對謝雲珩大喊:「雲珩,你快給我唱段戲讓為師高興高興,為師忽然心口梗了一下,得緩緩!」
楚魚一聽,立刻拉著裴行知跳上翅火的背往第五峰飛。
楚魚拉著裴行知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離開了第一峰,深深感覺逃過一劫。
她只能祝福師父心疾不嚴重,若師父心疾嚴重,她只能祝師父一路走好。
回到第五峰,九槐師兄正趴在他的酒葫蘆上喝得醉生夢死,見他們回來,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回來就去練劍,晚上默寫劍陣。」
裴行知應了一聲,拿起自己那把劍,悶不吭聲開始揮劍。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又來了,這苦情氛圍……
「等等啊裴三哥!」楚魚拿著自己的小短劍跑過去。
裴行知朝她撩起一眼,臉上神色冷冷清清。
楚魚:「你之前不是說要和我一起練劍嗎?我都沒怎麼學過劍,只學過塵穢秘境里的《有情劍》,我們一起練這個好不好?」
裴行知抿了抿唇,過了幾息才嗓音淡冷道:「我不練。」
楚魚:「可是我記性差,我都忘記了,裴三哥,你教教我嘛!」
裴行知繼續練自己的劍,劍風颳得呼啦作響。
楚魚站在那棵最粗壯的香樟樹下,用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憂傷的表情看著他:「裴三哥,你那麼厲害,你教教我啊!」
「我不教。」裴行知八風不動,練劍依舊。
楚魚見他油鹽不進,一副非要和無情劍死磕的樣子,輕哼了一聲,忽然從芥子囊里掏出那本書妖陣里的書。
「還好想起來那本書我帶出來了,那我找五師兄一起練,五師兄——!」
楚魚轉頭跑向一邊喝酒的九槐。
「你回來!」
裴行知忽然停下手,幾步朝楚魚跑過去,一把拉住她。
楚魚回頭看他,那眼神彷彿在說「你不是說不和我練嗎?」
她作勢要拍掉裴行知拉著自己衣袖的手。
裴行知揪緊了楚魚的衣袖,盯著她看,臉上迅速浮起薄紅,他又別開頭。
楚魚又轉頭看向九槐:「五——」
裴行知迅速捂住她的嘴巴,拖著她往一邊練劍的空地走。
他紅著臉,冷清的嗓音里有氣惱:「教,我教!」
楚魚反手抓住他的袖子,眨了眨眼,示意他鬆手。
裴行知像是才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咻得一下縮回手。
「練劍,現在就練劍。」
「裴師兄你最好了!」
「不許花言巧語,我不吃這一套!」
「那我一哭二鬧三上吊,我知道你吃這一套。」
「……」
楚魚見他紅著臉無話可說的樣子,又去拉他袖子,眼睛亮晶晶的,「裴三哥,以後都練有情劍好不好?」
裴行知橫了她一眼,低頭擦了擦自己的劍,又抬頭看了她一眼,濃密如鴉羽的睫毛垂著,「我沒說不練。」
醉鬼九槐趴在酒葫蘆上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師弟小師妹終於開始練劍,忽然偷偷拿出留影石,悄悄在一邊錄影。
當楚魚拉著裴行知練有情劍時,她的師父在第一峰聽謝雲珩唱戲聽得口吐白沫腦梗發作。
她的嬰二哥在寒風中吹了一下午,也聽了一下午隔壁山台上兩伙有錢人一邊交錢一邊打架。
到傍晚時分,終於有人打開了牢門。
「好了,保證金交了,把人帶走吧!」監察部長老催促著,心情頗好。
楚長霽的臉漲成豬頭,帶著一眾同樣鼻青臉腫的楚家子弟帶著勝利者的姿態迎著晚風如救世主一般出現在了嬰離面前。
但當觸及到被關在裡面的人是嬰離時,空氣就這麼凝結住了。
嬰離看著面前這堆衣衫襤褸鼻青臉腫的人,桃花眼裡儘是感動,但他還是要實話實說。
「沒想到長庚仙府里好人這麼多,原來你們一天在外面拼死拼活都是為了我,但我註定要讓你們傷心,對不起,我不好男風,且你們長得不盡人意,多細看一眼都是對我美麗的桃花眼的褻瀆。」
說完,嬰離從僵化了的楚長霽等人面前快速跑過。
風中留下了他輕快的噠噠聲。
楚長霽一口氣沒緩過來,昏厥在地。
嬰離跑遠了才鬆了口氣,捂著胸口,還好他機靈,聞出來剛才那群人的頭兒就是楚魚那個冷臉堂哥楚長霽。
他剛幻化出原形準備跑回了不得宗門,卻撞上了去膳堂順便來撈他的楚魚和裴行知和謝雲珩和小魔物翅火。
嬰離慌了一下,一個急剎車沒剎住,一頭撞在了前面樹上,直接撞暈了,昏厥了過去。
辛苦修鍊一下午正捧著膳堂免費贈送糖葫蘆啃的三人看著不遠處那隻雪白的兔子:「……」
謝雲珩震驚久久不能平靜:「嬰弟這……我以後還怎麼吃兔子?」
此情此景,裴行知教了謝雲珩一個成語:「守株待兔。」
楚魚嚴肅說道:「兔兔這麼可愛,我們以後不要吃兔兔了!」
楚魚上前,一把就要抱起地上昏厥的嬰離,卻被裴行知接了過去,丟進了謝雲珩懷裡。
謝雲珩揪著嬰離兩隻和尋常兔子似乎不太一樣的長耳朵,露出了慈父般的神情。
他興緻勃勃地問楚魚:「小魚,你說嬰弟喜歡吃胡蘿蔔還是喜歡吃草?」
楚魚認真思考了一下,沉吟道:「我覺得嬰二哥可以兩個都擁有。」
謝雲珩點頭,從旁邊拔了一把草塞進了嬰離嘴裡,「吃吧,做個好夢,嬰弟。」
楚魚:你嬰弟醒來可能想弄死你。
……
嬰離是兔子這件事傳遍了整個了不得宗門,他每天早上從第二峰的茅草屋裡醒來都會看到放在門口的一堆胡蘿蔔和一堆青草,那兩堆代表著宗門裡堅信他到底愛吃胡蘿蔔還是小青草的不同派別人士。
也代表著師門上下對他滿滿的愛意。
同住第二峰的蕭扶作為師兄甚至給嬰離搭了一個可供他原形居住的兔子窩,貼心至此,堪稱史上第一好師兄。
嬰離氣得半個月沒出宗門,泄憤一般在第二峰學了半個月琵琶,誓要成為最強琵琶修。
如此,關於裴行知是變態的傳言也漸漸平息,楚家和裴家在長庚仙府的弟子個個重傷,再沒空顧及此事。
就是苦了了不得宗門上下聽他可怕的琵琶音。
這半個月,楚魚和裴行知形影不離,上午在各宗門上躥下跳地蹭課,下午便回第五峰練劍,晚上則吐納靈氣修鍊。
而謝雲珩則憑藉討飯一事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戲腔在刀霸宗一舉成名,刀霸宗弟子只要和人干架就會花錢帶上謝雲珩,讓他站旁邊唱曲嘲諷對方。
如此,不用動刀,就能讓對方跪地求饒,這種爽感體會過才會懂。
當然,現在刀霸宗弟子的生活必備品里多了一樣東西——棉花耳塞。
長庚仙府這半個月里,謝雲珩的大名終於傳遍各宗門。
楚魚沒想到的是,這樣雞飛狗跳的謝雲珩竟然有女修看上了她。
明明楚清荷女士說男主在幾百年後才迎來真愛。
這天,鄴洲雲渺聖宮要在一年後選聖子一事已經正式由各師門傳達下去。
楚魚結束了丹雲宗的煉丹實操課,和裴行知抱著書回宗門,路上經過了刀霸宗。
刀霸宗門口彙集了一大群人,其中有一華麗宏偉鑲滿寶石與靈石的雲舟停靠在不遠處,不知什麼來頭。
那雲舟,像是之前去塵穢秘境時見過的來自雲渺聖宮的雲舟。
八位穿著整齊劃一的藍色衣裙的侍女跟在一穿著紅裙的少女身後,她的對面是劍眉星目一身傲氣但大智若愚的謝雲珩。
楚魚趕緊讓翅火悄悄飛到不遠處茂密的樹后。
但楚魚萬萬沒想到,謝雲珩在這兒不是搞早戀,而是搞攀比。
她一過去,就聽到謝雲珩清亮的聲音大喊道:「我小妹楚魚琴棋書畫唱曲跳舞樣樣都會,而且她十分佛頭著糞,你敢和她比嗎?我不信你也著糞!」
楚魚:「……」
楚魚立刻從樹后鑽出來,「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