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親情的沉淪

碾好場接著就是收麥子。

這時候學堂會放假，兩個哥哥也會在家幫忙。

這裡的學堂是沒有暑假的，只有農忙假。

即使有牛車，收麥子也是最辛苦的活。

一家人累得腰酸腿疼，二叔和大哥兩個人，累得都吃不下飯。

這是累得狠了。

等一家人忙忙活活把麥子收倉后，又開始了點瓜種豆，種紅薯高粱和穀子。

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個個都晒成了黑炭頭。

這一通忙活下來，轉眼就到了夏至。

這裡沒有過端午的習俗。因為端午節正是農忙的時候。

這裡有一個麥收后串親戚的習俗，叫「走麥罷親戚」。

意思就是麥子收罷了，去走親戚吧。

從五月底到六月初初，村裡就會時不時響起這樣的聲音。

「去走麥罷親戚了？」

「是，我們今年去的晚了，這不一直忙到現在，騰不開手。」

「不晚，我家閨女也是剛來過。」

諸如此類的對話一直持續到六月六。

李氏自然也回了娘家一趟，而且今年還是二叔趕著牛車去的。

小棉突然想起，自從自己穿過來，就沒見過娘親回娘家。

於是問大姐，這才知道，娘也是有娘家的。

只不過娘家在西山縣，路遠難行，自從爹去了后，娘就沒走過娘家。

西山縣，也屬於鳳凰嶺地區。

只不過小棉家在鳳凰頭，西山縣在鳳凰尾。

當初爹爹因為有個後娘，附近知情的人家都不願意讓閨女嫁給他，就怕后婆婆不好相處。

也是，這年頭，親婆婆還容不下媳婦呢，何況是后婆婆。

於是爹爹就花五兩銀子的重金，找媒婆說了個外縣的，不知道他真實情況的姑娘。

這才把宋氏騙了過來。

聽著村子里熱鬧的寒暄問候聲，小棉看著娘親平靜的表情。

娘親應該也是想家的吧？

「娘，咱家現在有牛車了，要不也去姥姥家走麥罷親戚？」

宋氏看了她一眼，搖頭道：「過兩年再說吧。」

她現在那也不去，就守著這個家。

等幾個孩子都過去那道劫……

六月六不是什麼節日，但這天卻很熱鬧。

因為家家戶戶都在炒炒麵。

就是用生白面，今年的新小麥磨的。

白面放進大鐵鍋翻炒，炒到面變色，炒熟了就行了。

吃的時候用開水燙，稀稠隨意，可以放糖。

相傳吃了六月六這天炒的炒麵，能治療拉肚子。

李本善坐在院子里，看著面前的半碗炒麵，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

李氏問他：「是不甜嗎？要不再放點糖。」

李本善搖頭，突然問宋氏：「大嫂，咱家炒麵多嗎？」

「炒了不少。」宋氏指著屋裡的八斗籃，「大半籃子呢。」

八斗籃是用剝了皮的柳條編的，緊緻得很。用來盛面也不會漏。

李本善吃了一口炒麵，嘆口氣，貌似不經意地道：「咱爹愛吃炒麵。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給他炒。」

自從被親爹關懷后，李本善就是這樣，有點啥好吃的，准能想到他的老子親爹。

宋氏笑了，「那就給他送兩昇去。」

李本善被看破心思，也不好意思的笑了，道：「一昇都夠他吃了。」

「那我去送吧。」

小棉想起老宅的的異樣，決定親自去探個究竟。

這段時間忙，沒人去理會老宅。

只是偶爾的會在田間地頭碰到李老漢。

親爺爺的確和以往不一樣了。

看到她們姐妹，也不再黑著臉了。

而且還會露出一副慈祥的模樣，每次還噓寒問暖的關心一番。

特別是有一次看到三順，他竟然還破天荒的抱了抱。

老爺子的舉動，驚得一家子都目瞪口呆。

實在是空前絕後，史無前例，開天闢地頭一回。

不單是爺孫倆越來越親熱。

李老漢對宋氏說話，也沒了以前的劍拔弩張。

還好聲好氣的說什麼：幹活悠著點，要是干不完，他讓家裡的短工過來幫襯兩天。

雖然只是說說，而且是帶著敷衍性的說說。

說說而已！

可家裡這些人。

二叔就不用說了，那副父慈子孝的畫面，小棉都不忍心看。

就是對老宅怨念最深的娘親，都對老爺子有了改觀。

更可笑的是小三順。

平時見到李老漢，小傢伙頂多怯怯的叫聲「爺爺」。

可現在，遠遠的看到老爺子，他就像花蝴蝶似的，大喊著「爺爺」就飛撲過去。

這個連糖豆都沒給過他的爺爺可真親呢！

這變化實在太好了。

畫面太溫馨。

溫馨得一家子人都不願意去懷疑，就想著沉淪。

李小棉冷眼看著，觀察著。

總覺得親爺爺有點假。

笑得假，說話假，一個個動作都那麼假。

小棉都懷疑親爺爺是不是也被人穿越附體了？

她甚至動用了一大口靈泉水，強行使用了觀心術。

確定親爺爺還是那個親爺爺。

可老爺子這麼造作為哪般？

小棉抱著滿滿一昇炒麵往老宅走，當然，小跟班李小稻同學自然不願落下。

姐妹倆說說笑笑往老宅走。

一路上不時有人和他們打招呼。

自從李本善給村裡做了水車，村裡人和她們小孩子說話都熱情了許多。

「喲，棉丫頭啊，這是又給你爺送東西了？」

小棉笑道：「是啊，我娘和二嬸炒了炒麵，讓我們給爺送些去，我爺愛吃。」

「看看人家這孩子孝順的，三天兩頭送東西。」

「就是，李哥哥有福氣，孩子們都是實實在在的孝順。」

「可不，逢年過節送禮，那是不得不送，這不年不節送東西，那才是心裡有你。」

李家老宅門口。

老宅大門緊閉，小棉和小稻趴在門縫往裡看。

「有人嗎？」小稻問。

「沒動靜。」小棉答。

小稻：「爺家大白天咋關門了？」

小棉瞪她：「你傻呀？當然是家裡沒人才關門的。」

小稻看了自家聰明的二姐一眼：「二姐，沒鎖門，是裡面插著呢。」

到底是誰傻？裡面插門和外面鎖門一樣嗎？

李小棉：……

倆人趴在門縫看了半天，裡面靜悄悄的，連個雞叫聲都沒有。

小稻突然有點害怕起來，她白著臉問：「別是出啥事了吧？」

「難道真出事了？」小棉心裡也是一咯噔。

姐妹倆都有點陰謀論了。

小棉皺緊眉頭，眯起眼，扒在門上，透過門縫細細觀察著院子。

沒看到妖邪之氣，也沒有鬼氣的痕迹。

如果真有啥事，那就是對方的道行比自己深。

要麼，就是啥事沒有，是她們自己嚇自己。

「啪啪啪。」

「爺，爺……」

兩人拍門叫人，小稻細細的聲音喊起人來，就像高分貝的青笛，穿透力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