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切手指
顏岐呸了一聲:「你這蠻夷婆子少裝好人!來來來,看你們是不是打得過大爺我!」
連淙瞪了他一眼,小石頭趕緊拉住了他,輕道:「別多事兒。看你家大王的。」顏岐忿忿不語。
連淙將哈力克的屍體輕輕放在了面前的沙地上,看著扎伊爾道:「這位勇士要我帶一句話,想來是帶給你的。他說:『哈桑,特雷特。』」
扎伊爾一愣,轉眼去看哈桑。哈桑怒道:「你瞧我做什麼!你寧願相信這幾個漢人也不相信我么?好!好好!」
哈桑跳到一邊,一把從鞋筒里掏出匕首,指著自己的心臟道:「扎伊爾!今天我以死明志,你千萬不可以相信這幾個漢人!」話音剛落,猛力將匕首朝自己心臟刺去。
邊上的士兵不待扎伊爾發令,早已衝上來將他抱住。哈桑用力甚猛,那匕首還是劃破了皮膚,頓時血流如注。扎伊爾喝道:「我說不信你了么?尋死覓活的做什麼!真主不允許我們自戕,你是要背叛真主么?」
他這話說得甚重。哈桑本以為他會急怒之下下令進攻,不料他輕描淡寫,將事情輕輕帶過。不由有些愣住。扎伊爾看了看連淙四人,道:「我也不知道你們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想請你們幾位暫時留在帳篷,哪裡也不可以去,你們意下如何?」
連淙皺了皺眉,一邊韓嫣身上金光更甚。顏岐嗤笑道:「就憑你們幾個,我們真的要走,你們攔得住我們么?」
扎伊爾緩緩拿出一個尺許長寸許粗的圓筒,道:「這是由大秦傳來的火器,名曰奔月銃。一支攔不住你,我千百騎軍,千百枝奔月銃,還攔不住你?」周圍衛士果然都掏出奔月銃,對準了連淙四人。扎伊爾嘲弄地笑了笑,道:「你若是能御劍飛行,那又另當別論。」
小石頭扯了扯顏岐,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將軍你不要誣賴好人。我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得罪了我們中土的大門派。你們若是不信,放我們走了便是。我們絕不為難。」
顏岐被他氣笑了:「你個笨和尚!你以為他們打算跟你講道理么?要我說,我們抓了這鳥蛋將軍,一路殺出去便是!」
連淙喝道:「顏岐閉嘴!」顏岐怒瞪了他一眼,到底不出聲了。
連淙看了看扎伊爾,將自己所見所聞,一一和盤托出。他說得仔細緩慢,期間細節,一絲不漏。扎伊爾越聽,越覺得他說得絲絲入扣,別無破綻,神情不由慢慢放鬆了起來。
一旁哈桑見到,終於按耐不住,大叫一聲,抓著匕首朝連淙撲去。他心思極是機敏,眼看即將暴露,故意奮起一擊,以待扎伊爾眾人念著舊情,捨命相護。不料扎伊爾似是早有準備。一看他躍起,手中奔月銃「砰」地一聲巨響。哈桑人在空中,身子一歪,砸了下來。正好砸在了哈力克身上。
這一幕兔起鶻落,連韓嫣都不由有些驚訝。哈桑按住腿上傷口,大怒道:「扎伊爾!你打我做什麼!」
扎伊爾笑著看了看他,那笑容中有許多冷漠:「哈桑,烈鷹騎團第一智慧之人,怎會憤怒得要自殺?而且還是肯定死不了的方式?」
哈桑呆了一呆,臉上怒容更甚,抖著嗓子道:「好!好!十幾年的交情,還不如這個漢人幾句話!扎伊爾,我哈桑今日與你一刀兩段,再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扎伊爾微微動容。周圍武士大多是莽直之人,臉上都有了不忍。扎伊爾忽然目光一窒,冷眼看了看哈桑。哈桑強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扎伊爾喝道:「將哈桑綁起來!」
一旁的袍澤正在猶豫,扎伊爾已經如大鵬展翅般躍了過來,將哈桑雙手反剪在身後。哈桑怒極反笑,一邊淚如泉湧,一邊顫聲說了幾個,好!好!好!
扎伊爾一腳將哈桑踢到一邊,輕輕扳開哈力克右手,從他拳中拿出了一塊黑色布料。那布料明顯是烈鷹騎團騎士袍的衣料,扎伊爾一見便知。哈桑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的長袍,果然下擺被撕下了一片。回想了一下,必是自己與哈力克扭打之時,被他拽了下來。
扎伊爾虎目含淚,沉聲道:「勇士哈力克雖然已經去見了真主,但他還是用他的智慧為我們揭露了這個叛徒!哈桑,你還有什麼話說!」
哈桑沉默了一下,臉上陰晴變化,忽然呵呵笑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憤怒的眼神,道:「我哈桑作戰勇敢,聰明過人,十六歲加入禁衛軍,二十歲積功被提拔入了烈鷹騎團,卻只能屈居於你這個莽夫之下,仰你鼻息。為什麼?難道就是因為你是貴族,我是平民?說謀略說資歷說本事,你扎伊爾有什麼資格做這副團長!」看了一眼周遭的同僚,嗤笑道:「你們就個個心甘情願么?」
扎伊爾不語,一邊跳出一個年輕騎士,一腳踢在哈桑嘴上,怒道:「你這個叛徒!背叛就是背叛,說再多,你也是叛徒!今天我們將你碎屍萬段,讓你永遠不能上天堂!」
哈桑一嘴鮮血,卻有些不屑地看了看那年輕而憤怒道面孔,嗤笑道:「當年我也與你一般熱血,我的朋友薩迪克,可是你看看,這個國家對我做了什麼?你我都是人族,在巫族統治的國家裡,人族能有多大的出息!天堂?你們的真主真的那麼仁慈又能保護你們的話,又怎麼會讓信仰他的各個國家攻伐不斷,血流成河!」
薩迪克一愣,一把抽出彎刀,指著哈桑的鼻尖怒道:「真主就是真主,哪有那許多說法!」
哈桑夷然不懼,大笑道:「我已然投入大魔神的懷抱!今日便以我之血,澆透這真主的土地,為大魔神的到來祭祀!」
薩迪克怒極,便要揮刀殺死這叛變了異教徒。扎伊爾一直背對著眾人,沉聲道:「薩迪克不要著急。問問他還有什麼同謀。」
哈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縱聲長笑道:「扎伊爾,我知道你不是個聰明人,卻想不到你如此憨傻!你以為我會告訴你?」
扎伊爾緩緩轉過頭來,輕輕擦去眼中的淚水,面色堅毅,緩緩道:「你說的對,哈桑,我從來不是什麼聰明人。但你也不對,我一直,都是把你當成兄弟,當成可以依靠信任的夥伴。我本希望,等我有兒子的時候,你能是他最好的長輩與朋友。」
四周一片安靜,哈桑也沒了聲音。扎伊爾緩緩抽刀,刀身於刀鞘的摩擦尖利刺耳:「哈桑,念在舊情,今日我雖殺你,但依然會將你虔誠下葬。我希望你能好好懺悔,我們天堂再見!」
哈桑愣了一愣,忽然大笑道:「好扎伊爾!你能如此顧念舊情,今夜我不殺你!」他的眉目忽然神采飛揚,微微笑道:「那綠洲之水,可還甘甜?」
扎伊爾微微一愣,手一抖,忽然握不住彎刀。那金柄鑲珠的彎刀啪地掉在了沙土之上。哈桑放聲大笑:「扎伊爾,你真以為我歡喜與你們聊天敘舊么?」
他血紅的雙眼環顧眾人,眾軍士手中的彎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哈桑面露得意,眼中有一絲瘋狂:「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把你們引到此處?現在你的人馬,絕大多數已經中了九尾沙蠍之毒,三個時辰之內,休想與人動手。哈哈,常人只知道九尾沙蠍劇毒,卻不知將它的毒稀釋一萬倍,便是上好的蒙汗藥!」
扎伊爾目欲噴火:「你!你在那湖中下了毒?」不待哈桑回答,轉頭朝連淙四人道:「四位壯士!你們要是能助我殺了此人,金銀珠寶,美人仙丹,我絕不吝惜!」
哈桑輕蔑地瞟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了一陣,朝連淙道:「你們來自中原,自然聽過我神教大名!再說了,尼古拉的騎兵早已埋伏四周,再不投降,必是死路一條!」這幾句話,他說的是漢語。雖然說得磕磕絆絆,但是死路一條四個字,說得尤其斬釘截鐵。連扎伊爾都不知道哈桑居然會漢話,氣得看瞪著他道:「藏得夠深的,哈桑兄弟!」
彷彿是給哈桑的說法證明,遠處的沙漠里傳來了沉悶的蹄聲。哈桑志得意滿,朝連淙伸出手來。
連淙微微一笑,道:「我與魔教有血海深仇。你要是能告訴我關於魔教之事,我便放你逃去。否則,你會慘不堪言。」
顏岐聽到這話,不由渾身一顫。哈桑一愣,正要分辨,連淙已經收起劍落,切下了他一根手指。
扎伊爾大聲叫好,阿伊娜和阿依古麗卻是看得身形一抖。小石頭哇地一聲大叫,「咻」地化作一道瑤光,躲在了連淙脖子上。連淙沉聲道:「多說一句廢話,我便切下你一塊肉來。我數到三,你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來。」
他數得極快:「一,二,三!」哈桑還沒有反應過來,又被切去一根手指。連淙見顏岐在一邊躍躍欲試,笑道:「下一次你來。」顏岐大聲歡呼,飛快數道:「一二三!」不待哈桑求饒,早已一刀削去了他第三根手指。
連淙笑著搖頭,顏岐朝他嘿嘿笑道:「果然有趣!」接下來又要數數,那邊哈桑已經痛叫道:「我只是奉了國師之命要將扎伊爾剷除!事後國師會提拔我做烈鷹騎團的副團長!」
連淙輕輕一笑,道:「這不關我的事情。你還認得什麼魔教之人否?」旁邊顏岐飛快數道:「一二三!」
哈桑急道:「國師的徒弟沙普爾是魔教中人!那個一直蒙面的女子應該是魔族的人!」
連淙問道:「你在魔教中是和職司?魔教的總壇在何處?」
哈桑猶豫了一下,顏岐數都沒數,一刀揮下。哈桑見他手臂一動,趕緊在地上打了個滾,保下一條手指:「我只是一個外圍人員。他們聚會的時候從來不叫我。我也只是偶爾看到他們三個一起祭祀,才知道他們是魔教的人。」
連淙心中一嘆,知道這位只是個小角色,對自己沒有太大幫助。皺了皺眉道:「那尼古拉又是何人?有多少人馬?」
哈桑忙道:「尼古拉是一個羅剎馬賊。他統領了這石風沙海里最大的一股馬賊。平常駐紮在由此往北大約一百里地的凄風洞中。手下大約有七百多馬賊,倒沒有什麼特別扎手的人物。」
扎伊爾忽然冷聲問道:「你們還有什麼陰謀!是不是要對付二王子?」
哈桑看看連淙,顏岐數道:「一...」
哈桑低下頭,藏起他怨毒的目光:「國師教我怎麼召喚毒蛇,又聯合了尼古拉,要來截殺你等。他自己親自安排,去對付二王子。之前崑崙派的人,也是他去找人引來的。」
阿伊娜前後一聯想,頓時知道眼前這人是害死爺爺的罪魁禍首之一,怒罵道:「哈桑你這個狗賊!死後必墜入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直到永遠!」
連淙沉吟了一下,問扎伊爾道:「你還有什麼要問他嗎?」扎伊爾搖搖頭。
阿伊娜怒道:「難道你要真的要放走他?」
連淙好笑地看看她美麗的眸子,她的眼睛因為憤怒而更加神采奕奕,嘴唇也比平常更加豐滿鮮紅。輕笑道:「我騙他的。」赤金劍一揮,哈桑頓時人頭落地。
阿伊娜頓時有些傻眼,不知該哭該笑還是該怒。韓嫣輕輕皺了皺眉頭,沒有說什麼。一旁眾大月氏人也怔愣住了。
那馬蹄聲越來越近。連淙正色道:「此人留著,今晚說不定還要弄出什麼禍事來。扎伊爾兄弟,你還能騎馬么?」
扎伊爾沉重地搖搖頭。阿伊娜問道:「現在怎麼辦?」
連淙看了看她,思忖了一下,道:「我的血可以解蛇毒,不知道對這蠍毒有沒有用。」輕輕在自己手腕了割了一刀。韓嫣冷冷道:「你就是放光你的血,也不夠一千人馬解毒!」
連淙但笑不語,逼出血液,放到扎伊爾面前。扎伊爾面色掙扎了一下,大聲道:「我們是真主的信徒,絕不能飲血,更何況是人血!我寧願死,也不喝你的血!」
遠處的蹄聲越來越逼近。連淙道:「這不是血液,只是救你命的藥物。」扎伊爾只是不肯。連淙無奈,又去看周圍之人,眾大月氏將士都轉過了臉去。
阿伊娜忽然高聲道:「給我!我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