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場上二人越斗越激,忽而在地上短兵相接,忽而在空中比拼劍芒,各種光影掃來掃去,令人眼花繚亂。
安忘危急切想贏,卻贏不了,顯得有些暴躁,額上的汗珠流了下來。
普超英始終不主動進攻,只是見招拆招,以守代攻,卻是遊刃有餘,小小年輕英姿颯爽,仙家風範十足,惹得蜻玉宮那幫女弟子哇呀哇呀地喝彩,滿臉的傾慕之色。
只有顏墨面無表情,目光如水,面若冰霜,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身旁的小師妹吳小異輕聲問她:「顏師姐,這人叫什麼名字?」
吳小異是蜻玉宮年齡最小的修行者,今年只有十五歲,本無資格參加七派比武,因此次是自願報名,她便苦求柒慕兒帶她來長長見識。
她的修為甚低,留在宮中也沒什麼大用,柒慕兒便答應了她。
她長得小巧玲瓏,個頭低,身材細,比常人小一號,兩雙眼睛卻分外大,睫毛很花,顯得清純可愛。
此時她的一雙大眼睛正忽閃忽閃地望著正在激戰的普超英,小嘴微張,已是痴了。
顏墨道:「只聽到姓普,沒聽清名字。」
吳小異便又去問別的師姐。
顏墨望了望坐在玉煙真人身側的任自飛,見他目光痴獃地望著擂台,不由想道,他天生便會飛行,不知現在修到了什麼境界,待會兒定要見識見識。
任自飛望著場上相鬥的二人,心中既欣喜又難過。
欣喜的是,沒想到三弟竟然如此厲害,幾年修行,簡直脫胎換骨。
難過的是,同樣是出身於神仙驛,同在喜鵲山上修行,自己還長他一歲,修為竟和他有著天壤之別。
更難堪的是,自己目前只會一些招式,雖然按照許清涯的方式訓練了一些時日,頗有心得,進步極大,但還未練出劍氣和劍芒,只能近身搏鬥,不能遠程攻擊。
在場眾人,除了一般弟子,大概再沒人比自己差了吧。
一會兒上場,倘若對手使用劍氣和劍芒進攻,他近不了對方身,被人家隔空打得狼狽逃竄,豈不要笑死人?
眉頭蹙起來,朝哀仁寺的人群中望去,見幾個大光頭中間夾著一個小光頭,也正膽怯地朝這邊望來,四目相對,急忙偏開,看來對方也是底氣不足。
擂台上的兩人兀自斗得難解難分,安忘危的招式越來越狠,越來越險,卻都被普超英輕鬆地化解掉,或避或擋,只是防守,並不還擊。
易錦繡知道這個愛徒強於防守,弱於攻擊,若想取勝,不大可能,卻也不易落敗,況且斗得這許多時候,把對方逼得方寸大亂,風度盡失,就算敗了,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畢竟二人實力相差懸殊。
玉煙真人也得意地捏著鬍鬚微笑,江中魚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心道,這般取勝,還不如及早認輸,給自己留點體面呢。
忽聽安忘危大喝一聲,聲動山野,只見手中劍一陣狂舞,舞出一團帶著無數尖刺的光影,隨著將劍飛出,直刺普超英,人也緊跟著向普超英飛去,雙手連環出擊,一團一團如火焰般的光球旋轉著向普英打去。
人、劍、影三路齊出,這完全是拚命的打法,饒是普超英防守嚴密,也實難抵擋住這一招。
眾人驚呼,易錦繡大怒,拍了一下椅子扶手,便要飛上去搶救愛徒。
普超英生性平和,不喜殺戮,是以他的招式一般全為守勢。
攻有攻的好處,攻敵之必救,可令對方措手不及。
守亦有守的好處,以逸待勞,以不變應萬變,保存自己力量,消耗對方力量。
但全是守勢的打法更考驗應便能力,畢竟進攻的主導權在自己手中,出招變招,胸中早有準備,而防守的主導權卻在對方手中,如果預判不準確,或者反應不及時,就給對方可乘之機。
普超英實沒料到安忘危會使出如此狠招,他的身體四周全在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內,其力量之大,速度之快,令他胸口一窒,幾欲暈厥。
但他有著超乎尋常的冷靜,遇事不慌,手腳不亂,頭腦清醒,他瞬間看清了敵我形勢,自己避無可避,擋的話又沒有那麼大的力量。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他橫劍一掃,撥動那些劍芒轉變方向,一道碰撞一道,有兩道便調轉頭,反刺向安忘危。
安忘危的身體正在疾沖之際,且反應慢了慢,那兩道劍芒就刺穿了他的左右肩頭,受傷落地,法力散去。
普超英脫困,徐徐降落到地面,俯身扶起安忘危,道:「安師兄你沒事吧?」
安忘危哼了一聲,道:「沒事!」
推開普超英,掙扎著站起身來。
他的兩肩均已受傷,兩條胳膊像麵條一樣軟軟地垂著,不能撿起落到地上的長劍,便照著劍柄跺了一腳,長劍飛起,在空中調轉方向,劍尖朝下,插入背上的劍鞘之中,憤憤地走下了台。
人群中的吳小異方才急得出了一身冷汗,臉色煞白,這時鬆了口氣,低聲道:「是你要殺人家,反傷了自己,還那麼氣呼呼地,好有意思!」
任自飛疾步跑到普超英身前,扶著他的肩膀關切地問:「三弟你沒事吧?」
一時著急,竟忘了這是公眾場合,叫了普超英「三弟」,不知玉煙真人聽到沒有。
普超英笑了笑,道:「我沒事。」
易錦繡的屁股已經離開了座椅,看到愛徒沒事,便又坐了下來,大聲道:「咱們同為正道,本是一家,比武只是切磋技藝,豈能這般以性命相搏?如此下去,不用魔道來滅我,我們自己便把自己滅完了!」
江中魚臉上掛不住了,趕忙起身施禮道:「是江某教徒無方,實為慚愧,我回去便罰他面壁三年!」
看著沮喪歸位的安忘危喝道:「滾回去吧,還不嫌丟人現眼?」
安忘危似有不服之意,哼了一聲,雙手捂著左右肩膀,向山下走去。
玉煙真人沉聲道:「既然各位推選我為副盟主,代管七派之事,我便不能讓此等事再次發生,若有下例,絕不輕恕,輕則終身禁止比武,重則逐出正道!」
眾人垂首道:「是!」
經歷了一場風波,比武照常進行。
十一號是黎原生對鱷魚塘的武子桑。
武子桑年紀不滿二十歲,修行時間尚沒黎原生長,是以這場打得很輕鬆,武子桑在黎原生的一陣搶攻之下,毫無招架之力,跌下了擂台。
任自飛不由心慌起來,真有點後悔自己當初報了名。
其實他是可以不必參加此次比武的,當時玉煙真人問他:「自飛師侄,你要報名嗎?」
他一時為難,答不出來。
玉煙真人道:「重在參與,還是報吧。」
他便報了。
現在想來,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恍惚間,聽到執事點到他的名,驚得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倒彷彿是迫不及待地要上場似的。
全場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五年前,他便成了正道之中炙手可熱的人物,天生會飛,十二歲便手刃不可一世的魔道頭目神魁,均想見識一下這位小盟主的高明手段。
任自飛站起來,見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朝自己射來,面色一紅,又一屁股坐下來。
眾經皆疑惑,這是怎麼了?
玉煙真人轉向任自飛道:「自飛師侄,輪到你了!」
任自飛哦哦兩聲,起身離開座位,見哀仁寺那邊,至美和尚頂著一顆明亮的小光頭,走了出來。
兩人走到擂台的台階處相會,皆面含膽怯,對望一眼,又敏感地偏開目光,靦腆得像一對即將進入洞房的新娘新郎。
互道一聲「請」,一齊走上台階,因台階很窄,兩人又都低著頭,額頭便碰到了一起,又一齊退下台階。
人群中發出一陣笑聲,玉煙真人望了一眼袁闊,苦笑搖頭。
袁闊嘿嘿一笑,道:「貴在參與,貴在參與!」
任自飛摸摸額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至美師弟請!」
至美和尚也摸摸額頭,做了個同樣的手勢,道:「任師兄請!」
兩人上了擂台,分開一段距離站定,咣的一聲鑼響,再次互道一聲「請」,一齊拔出劍來。
至美和尚搶先出招,一劍劈下,一道青芒隔空刺來,雖然勁道略顯稚嫩,卻也有模有樣,眾人不由喝了一聲彩。
任自飛打不出劍芒,不知如何應對,只能飄身避開。
至美和尚一陣搶攻,劍芒頻閃,把任自飛逼得狼狽逃竄,和他事先預料到的一樣,人家能打出劍芒。
好在擂台不小,也好在至美和尚的劍芒不夠長,且變化有限,力道較弱,不然任自飛早被逼到了台下。
任自飛忽然靈機一動,自己的飛行術好,不如飛到空中與他相鬥,空間無限大,省得擔心跌下擂台,於是嗖地一下竄向高空。
他原以來至美和尚也會飛到空中,沒想到他仍站在擂台上,揮舞著長劍朝天上打,這回卻占不到一點便宜,劍芒夠不到任自飛,急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原來他不會飛,只得在擂台上跑來跑去,追逐著空中的任自飛,便如山間小兒攆野雞,樣子極為滑稽。
然而任自飛只能保證不被對方打到,卻奈何不得對方,他一降低高度,至美的劍芒便掃過來,他完全靠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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