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守墓人

雨又下了一天。

「吱呀」

「滴滴」

海天網吧的胖老闆抬起頭掃了一眼來人，卻只看到一隻皮膚微黑的手將身份證從刷卡器上拿了下來，伴著顯示餘額的機器女聲響起，留給胖老闆的只有一個擺弄著濕漉漉頭髮的少年背影。

「李難，別把水弄沙發上了啊！」

胖老闆一邊拖著肥胖的身子把敞開的門關上。一邊朝那個背影喊到，於是留在他視線里的又多了一隻輕揮了揮的手。

兩個多小時后，坐在網吧角落裡的李難揉著有些發酸的眼睛，退出了遊戲。

暑假已經過去了一大半了，大學學費有貸款墊著，母親的醫藥費也還有些，就是生活費還沒弄完。

一想到生活費，剛剛從精神上「放鬆」了一把的李難就感覺腦袋又疼了起來。

打了一個多月的工，省吃儉用下來也就存下了2600多塊錢，自己存了2000到銀行卡里，只剩下600塊錢能用，但這可離一個學期的生活費差遠了。

學費，生活費，母親的醫藥費，李難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是為這些雜七雜八的費用而生的，要不他的名字里怎麼會帶個「難」字呢？

人生艱難啊，他在十八歲前就充分地體驗到了這個道理。

熟練地點開了招聘網站，李難仍然想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兼職，雖然他自己也沒抱多大的希望

「嗯？這是什麼東西？」

看著眼前屏幕上孤零零地只有一個圖標和幾行字的「招聘廣告」，李難愣住了。

這個小招聘網站雖然是他以前無意間發現的，但是每天的招聘信息也有幾十條，都是本市的小企業發布的，今天卻破天荒的只有一條？

「招聘守墓人，只需每周六來西南墓園守墓一夜，月工資400，提示：你可以有其他的工作，我們這只是個比較「特殊」的兼職，每年還有「年終獎」哦，我們，期待你的到來。」

李難面色古怪的讀完了這條招聘廣告，「守墓人」，顧名思義，大概就是墓園看守人的意思吧，這個工作是挺，額，「特殊」的。

「每周六去一次，睡一晚，就能拿到100塊啊，省著點，吃一個星期完全沒問題了......」

「再說了，這只是一個兼職，平時自己還能在學校里找些兼職做，這樣算下來，一個月賺1000多，也不是很難的事情。」

沒怎麼思考，李難幾乎就潛意識地接受了這一份工作。

睡一覺就能拿一百，他上哪去找這樣的「好事」？

再說了，普通人有所忌憚的東西，在他這裡都不是事兒，雖然錢不多，才華也不夠，但是膽子，李難表示自己管夠！

「不管怎樣，去看看吧，只要環境不是太惡劣，能，能安心睡覺就行！還是值得一試的，畢竟，去一次就拿一百塊錢呢......」

李難細細地琢磨著，推開網吧的大門，走進了雨中。

「對了，西南墓園！我怎麼從來沒聽過這個墓園呢？該坐幾路公交車過去？」

李難腳步一頓，站在原地思索了起來，卻是怎麼都沒想起他們市裡還有「西南墓園」這個地方，他傻眼了。

******

車窗外的天空灰濛濛的，李難縮了縮脖子，計算著路程。

南郊老林場，4路公交車林場站台招待所。

這是李難從招聘網上抄下來的地址。

他從來都沒來過n市南郊的老林場，也沒聽說過哪個公交站台附近有勞什子招待所，但是已經上路了，他便也只得硬著頭皮先去看看。

「吱呀！」

老式公車的開門聲很是刺耳，李難拿了傘，猶豫著下了車，走上了站台。

南郊大部分地區都是崎嶇的山地和樹林，所以這裡一直都是n市林果業的發展基地，當然了，這裡也少不了墓園。

所以南郊的居民數量一直很少，畢竟沒人想住在墳場的旁邊不是？

「那個什麼林場招待所在哪裡啊？這附近，也沒什麼建築啊，太荒涼了......」

「你，在找招待所？」

一個沙啞的嗓子突然在身旁響起，彷彿是舊金屬劃過鐵塊一樣，李難瞬間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迅速轉過頭，只看到一個身材瘦小的老人站在公交站台的後面，只露出了小半個身子，眼神陰測測地盯著李難，讓李難渾身好不難受！

關鍵是，剛剛他下車的時候可沒在站台上看到有人在！這個人什麼時候出現的？他是鬼不成？！

彷彿是想到了李難此時在想什麼，這個奇怪的老人抿著乾裂的嘴唇，不顧臉色難看的李難，轉身朝站台後的林場走了過去，陰鬱的身影瞬間被雨絲籠罩。

「想去招待所，就跟著我吧，難得出來一趟，卻又遇到了你這人。」

話音剛落，那個瘦小的老人轉過頭，頗為同情地打量了李難一眼，隨即便搖著頭繼續走著。

李難咽了口唾沫，他的腿腳卻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沒辦法，這裡實在是太荒涼了，下一班公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還是先去看看那個招待所是什麼樣的吧。

盡量離那個奇怪的人遠一些，李難墜在他後面一頭扎進了林場。

山路難走，但沒有變成路的山道更難走！

李難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跤，身上已全是泥水，他的倔脾氣倒也上來了，非得跟著那個人走下去不可。

只是，他沒有發現，他身邊的樹林越來越密，人類活動的跡象也越來越少，直到......

「進來吧。」

瘦小的老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冷漠地回頭望了李難一眼，轉身就走進了這深山中突兀存在的小木屋。

李難大口喘著氣，他看了看錶，時間距離他下公車竟是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有些忐忑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李難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走進了小木屋，至於他的傘，早就不知道丟哪去了。

「我還以為你要再等一會才會進來呢，小子。」

難聽的聲音再一次在耳邊響起，李難抿著嘴角狠狠瞪了那個奇怪的老頭一眼，要不是他，自己找不到這個所謂的「招待所」，估計早就回家了吧，哪會跑到深山裡來？

一張石桌，一把不知有多少年頭的木椅，桌上還點著一盞冒著昏黃燈光的油燈，這就是這間小木屋裡的全部擺設。

李難站在石桌前，看著那個奇怪的老頭從石桌下摸索了一陣，就拿出了一張黃紙和一支，毛筆出來？

忍著想要轉身衝出這個地方的衝動，李難不可思議地看到這個怪老頭把筆和紙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幹嘛？你想讓我給你寫一首唐詩不成？」

李難調侃地說了一句，還沒等他繼續說，那個怪老頭就從石桌下又掏出了一個小轉盤。

「這十多年來的新人，不是第一次「守夜」就丟了性命，就是失去記憶直接被辭退了，嘎嘎，祝你好運，令人討厭的，小子。」

話音剛落，怪老頭就冷笑著轉動了手中的轉盤，

李難突然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同時感覺好像有一股陰冷襲上了他的身體。

他的直覺告訴他要快點跑！他也確實跑了，但結果卻是令人絕望的，因為，小木門打不開了！

不管他怎麼使勁，這個看似破舊的小木門就像被突然焊死了般，打不開了！

「我靠！你他媽要幹什麼？放我出去！」

李難脹紅了臉，回身大吼道，怪老頭則是盯著手中已經停下的轉盤，面色古怪的瞟了他一眼，似是有些驚訝。

「府差體質？」

說罷他乾脆地轉身直接在石桌上的黃紙上寫起了什麼，全然不顧此時站在門邊警惕地望著他的李難，過了幾十秒，他這才轉過身，手上拿著黃紙。

怪老頭打了個響指，這張黃紙，竟然突兀地燃燒了起來！

李難緊貼著木牆，雙手死死地扣住了木頭之間的縫隙，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因為那張紙上的火焰，是詭異的幽綠色！

「西南墓園歡迎你，實習生，你會為成為一個「守墓人」而感到自豪的，我保證，嘎嘎嘎......」

陰測測的笑聲再次響起，李難終於是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了，他緊握雙拳朝怪老頭沖了過去，嘴上大吼道：「老子管你是人是鬼！去你媽的守墓人！」

但是還沒等衝到怪老頭面前，一陣天暈地旋的感覺就突然襲來，李難渾身軟綿綿地倒在了怪老頭的面前，而他看到最後的畫面，就是這個怪老頭陰鬱的詭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