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與虎謀皮
話說嚴傳斌命令弓箭手將水西軍和王陽明團團圍於石礦坑之中,並用三門火炮對準石礦坑,準備發射之際;水西軍一陣驚慌,王陽明卻淡定的道:「原來這石礦坑是專門為在下而設的?」
嚴傳斌呵呵笑道:「沒錯,你武功太高,普通的軍士根本攔不住你,只有在這四面都是岩石的礦坑裡,哪怕你會飛也逃不出我那成千上萬的弩箭和火炮。」
「原來你早就知道這是我的計謀?」
「我並不知道安貴榮並沒有留下證據,不然,我也不會來攔截;但我知道,只要我來攔截安浩青,你一定會出面調節,順便就把你們引到這礦坑裡,沒想到的是你就在水西軍中。」
「看來我們已經是你的瓮中之鱉了,只是在下還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明?今日就如你所願,讓你死個瞑目。」
「韋繼志在金州突圍,是你安排的?」
「這個可真不是我,那時我都沒有到金州,那是第一次在南門突圍時,賈扎麻故意放走了幾名扮成難民的苗軍,是他們與在香爐山的思再發聯繫裡應外合在西門突的圍。」
「原來如此,賈扎麻那個時候就已經被你們利用了,那在香爐山苗軍的幾次突襲都是你安排的?」
「是的,可惜被你給壞了好事,本來第二次思再發就殺了安貴榮了。後來想著從香爐山西邊山腰的溶洞出來,一起圍剿官軍,沒想到又被你撞上了,沒把你燒死,反而讓你找到了通往北山的溶洞,讓你們用火攻把韋繼志給剿滅了。」
「哪怕殺了安貴榮,韋繼志這點動靜,也震動不了朝野,也還不能成為可以讓劉瑾帶兵出京的理由和借口。」
「沒錯,我們原本的計劃是讓緬甸國王出兵雲南境內,牽制雲南總兵的兵力,而貴州這邊由我協助韋繼志把安貴榮的水西軍給消滅了,我帶領的官軍,故意敗給韋繼志,讓他突出香爐山,趁機做大,雲南邊境有強敵入侵,貴州又有動亂,西南自然就亂成一團了,劉公公就可以帶兵出京並節制西南三省的兵力。」
「原來如此,你們就不怕緬甸和韋繼志做大了,不受控制,佔地自立嗎?」
「當然不怕,就怕他們做的不夠大,只要劉公公能夠掌握了軍權,大明地大物博,暫時捨棄這雲、貴二地又何方?更何況,有了軍權以後,劉公公剛好可以調動那些不聽話的將領來剿滅韋繼志和緬甸,讓他們當炮灰,以劉公公的文韜武略,說不定還能把整個緬甸都納入大明的版圖。」
「看來劉瑾果然是想要篡位造反。」
「朱厚照荒淫無度,劉公公是順應天命。」
「一個太監還想著順應天命、登基做皇帝?」
「本來這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就是因為一個水族孩子的失蹤,讓你介入后,才一次次的出現差錯,不然現在國師已經把葯練好,劉公公也已經恢復男人雄風了。」
「你作為一名大明的副總兵,深受朱家皇恩,居然任由一個太監驅使,還為一個太監的皇帝夢,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你難道就沒有一絲絲的羞愧嗎?」
「哈哈哈,皇帝本該是天下雄主,能者居之,我參軍幾十年,千辛萬苦、費盡心機也才做個副總兵,他李昂有哪點比我強?憑什麼他做總兵,我才是副總兵?更何況,劉公公一旦乾坤獨斷,我就是西南總督,節制雲、貴、川三地軍務。」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無端製造霍亂,簡直是禍國殃民,就你這樣的品行還想做西南總督,痴人說夢!」
「要不是你王守仁從中搗亂,劉公公現在早就已經獨攬乾坤了。」
「這就是天理公道,沒有我王守仁,自然也有其他人來收拾你們這幫亂臣賊子。」
「那我這就先送你們上西天。」說著嚴傳斌手一揮,大喊一聲:「給我放。」
突然,「砰」的一聲,安貴榮的棺蓋被踢飛,從中飛躍而起一個人,大聲道:「住手,有本將軍在,誰敢動手?」
此人正是貴州總兵李昂將軍,原來王陽明解決了村民中毒事情之後,感覺事情還沒結束,連夜趕去了貴陽,並通過師兄席書大人來到總兵府求見李昂大人,把自己最近經歷的事情和疑慮一併的與李昂將軍講了一邊,李昂也覺得疑點重重,並答應了王陽明來走一趟。
嚴傳斌見李昂大吃一驚,驚慌失措的道:「李將軍?」
「嚴傳斌,你勾結匪患,屠殺官軍,私通外地,焚燒村民,該當何罪,還不束手就擒?」原來李昂一直躺在棺材之中,對剛才的對話全部聽的一清二楚,嚴傳斌再也沒有狡辯和解釋的機會了。
嚴傳斌畢竟也是沙場的老將,見事情敗露,只有一條道走到黑了,馬上調整心態道:「李將軍,識時務者為俊傑,劉公公文韜武略,愛惜人才,現今已經獨攬乾坤,只要李將軍棄暗投明,歸順劉公公,日後定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李昂聽后大怒道:「大膽反賊,竟敢在本將軍面前胡亂吠吠。來人,給我將嚴傳斌拿下。」只見眾將士面面相覷,都無人敢上前,此時帶來的兵雖說是屬於總兵府管制,但畢竟都是嚴傳斌帶的親兵。
嚴傳斌呵呵笑道:「李昂,此地不是貴州的總兵府,他們都是本將軍的嫡系,可不聽你的將令。」
李昂大聲喝道:「眾位將士,嚴傳斌是跟著劉瑾造反,那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們還要一錯再錯嗎?」
嚴傳斌見狀大聲道:「眾將士聽令,給我放箭。」只見無數的箭矢密密麻麻的飛射而來。
突然,空中飛來一件袈裟,嘩嘩的飛旋在空中,形成的氣流把射向石礦坑的箭矢「噼噼啪啪」的全部擋在了外面。
嚴傳斌大急,又大聲道:「放炮!」,突見,從炮台方向一襲白衣飄過,傳來「啊、啊、啊」的幾聲,幾名炮手全部倒地。
嚴傳斌狗急跳牆拔出長刀大聲喊道:「兄弟們,他們就那麼幾人,我們衝過去,殺了他們,劉公公重重有賞。」護衛在嚴傳斌周邊的幾隊人馬紛紛衝殺過來。
王陽明見狀,一聲大吼,震得眾將士耳朵嗡嗡作響,很多士兵雙手自然的去捂耳朵,隨即用內功吸起一根樹枝飛躍而起,「啪、啪、啪」的把衝殺過來士兵手中的兵器打落;此時,又見一名白髮老者和天竺和尚飛落而下。兩人正是劍神道陀和龍智大師。原來兩位前輩在上納灰那天並未真正離去,而是配合王陽明布了這個局。
嚴傳斌見三位高手都到齊了,心裡極度恐慌,大喊道:「放箭,射死他們。」四面八方無數的飛箭又射了過來,龍智大師飛躍而起,掀起袈裟,飛舞在空中,箭矢觸及袈裟,如同射到鋼板,「叮、叮、叮」紛紛落地。
劍神道陀一躍而起,直擊嚴傳斌,只見一道寒光閃過,嚴傳斌連人帶馬被劈成兩半,當即死去。
李昂見狀對眾軍再次大聲喝道:「你們還不放下武器嗎?你們本都是本將軍的將士,我知道你們是被嚴傳斌蠱惑的,罪在嚴傳斌一人,只要放下武器,本將軍既往不咎,如果還有冥頑不靈,負隅頑抗的,按造反罪論處,滿門抄斬。」
眾將士見嚴傳斌被殺,李昂又說了可以饒恕自己,紛紛的放下武器請罪。羅祥見眾軍士都忙著丟下武器亂鬨哄跪地求饒,飛身而起,向外逃去。雖然已經受了重傷,但羅祥的輕功著實不錯,三兩下就跳出了圍困的軍隊,正要逃向森林時,王陽明突然飄落而下,出現在面前。
羅祥戰戰兢兢的道:「王守仁,我是皇上從東宮帶過來的,你不能殺我。」
「我自然不會殺你,但你如此罪大惡極,我不能保證其他人也不殺你。」
王陽明自然是知道羅祥是朱厚照在東宮做太子時就服侍在身邊的人,內功八虎之一,沒有皇上的允許直接殺了,哪怕他犯再大的錯,自己都沒權力殺他;但也不能就此放了他,自己是大明的人不能殺他,但龍智和道陀可不是大明的人。
「我有一個消息來換我這條命。」羅祥聽出了王陽明的意思,為了保住性命,靈機一動。
「說。」
「湛若水沒有死。」
「現在在哪裡?」王陽明聽后心裡一顫,湛若水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情同手足,也是為了自己能夠逃脫才被錦衣衛射殺的,自己一直以為是死了,沒想到還活著,這消息對王陽明來說自然是震動很大,但還是故作鎮靜。
「被關在京城錦衣衛的詔獄里。」
「劉瑾準備何時造反?」
「原定是八月十五,但現今西南沒有動靜,就不知何時能夠領兵出京了。」
「回去告訴劉瑾,國師的遺物中有你們來往的書信和煉再生葯的秘方,如若想要那秘方,就把湛若水給放了,要是湛若水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會回來取他首級的。」
羅祥聽后心裡一陣欣喜,至少命是保住了,起身踉蹌的走進了森林。
次日,李昂將軍就地整肅了軍隊后帶著官軍回到了貴州總兵府。劍神道陀和龍智大師正式與王陽明道別,臨別之際,王陽明將大慈如來掌的口訣默寫了出來交由龍智大師。至此,在天竺佛門失傳多年的大慈如來掌又回到了那爛陀寺。
王陽明和婁佳隨安浩青帶著安貴榮的遺體來到水西宣慰府,按照彝族的習俗,請來了當地的巫師,做了法事,三天三夜后,厚厚的安葬了安貴榮。第二日,安浩青仍然不能接受了父親過世的現實,還沒從悲傷中緩過來。王陽明和婁佳前來道別。
「安姑娘,請節哀順變,多保重,現今整個水西宣慰府都要你一個人主持大局了。」
「先生,是要走嗎?」
「是的,我和佳兒準備離開貴州,回京了。」
「回京?」
「是的,劉瑾做了那麼多的缺德事,目的就是為了謀朝篡位,現今他的計劃敗露,定然會狗急跳牆,對皇上不利。」
「可沒有朝廷的宣招,擅自回京,朝廷會不會怪罪?」
「管不了那麼多了,劉瑾一旦造反,必將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到時候戰亂四起,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現在嚴傳斌和賈扎麻都死了,夏高也被龍智大師帶去天竺了,我們又沒證據告發他,到時候劉瑾反咬一口怎麼辦?」
「個人生死事小,國家安危事大,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大明百姓,如果能用我一條命喚醒皇上,也是值得的。」
「那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回京。」
「萬萬不可,安姑娘現今是水西彝族的領袖,不可涉險。」
「爹爹雖然是賈扎麻殺的,但劉瑾是幕後真兇,我要為爹爹報仇。」
「此次私自回京實乃九死一生,比貶放來貴州的路還要兇險,朝廷暗潮洶湧,勾心鬥角,遠比江湖要艱險,安姑娘萬萬不可涉入。」王陽明在京城待過,自然知道朝廷的複雜和兇險,不願安浩青捲入進來。
「先生受朝廷排擠、冤枉的情況下,還不忘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百姓安危,我水西安家是奢香夫人的後裔,世代蒙受皇恩,不更應該為國家和社稷獻身嗎?」
「守仁哥哥,讓青姐姐跟我們一起去吧,多個人多個幫手么。」一旁的婁佳畢竟涉世未深,不知朝廷險惡,只想著多個幫手。
王陽明看了看婁佳和安浩青心裡甚是複雜與不安。自己心裡非常清楚,這次回京根本沒有把握扳倒劉瑾,現在整個朝廷都被劉瑾把持,自己根本無法見到皇上稟明貴州發生的事情,哪怕有證人也無法證明劉瑾的罪行。自己回京一則是怕劉瑾狗急跳牆發動政變對皇上不利,挽救大明和百姓陷入戰亂;二則是為了救出湛若水。這兩件事都無異於與虎謀皮,兇險萬分,九死一生。本想著救出湛若水后,去刺殺劉瑾與其同歸於盡的方式點醒皇上、挽救大明,所以一開始準備連婁佳都不帶的,但又想著,這兩件事不管成功與否,自己都不可能再回到貴州龍場了,自然也不能把婁佳一個人丟在這邊。但安浩青則不同,她是完全可以不用介入到朝廷的紛爭中來的,如果失敗了,不僅性命堪憂,連幾百年來世襲的水西宣慰府都要遭殃。
而安浩青的心裡卻是簡單的多,父親剛過世,感覺自己沒有了依靠,王陽明是她心裡唯一的寄託,如果王陽明就此回京阻止了劉瑾篡位自然是好,如果失敗了,那就再也見不到了,自己活著也沒什麼意義了,還不如跟著王陽明一起,再說了,劉瑾確實是殺死父親的罪魁禍首。
一旁的婁佳見王陽明想的入神,推了推王陽明的手道:「守仁哥哥,你在想什麼呀?」
王陽明晃過神來道:「哦,沒什麼,那我們就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一起去,一起去。」婁佳高興的拉這安浩青的手說道。
次日,安浩青安排了宣慰府的事情,與王陽明和婁佳來到龍場驛站。王陽明把書院和驛站交代給了陳文學和湯伯元,三人三騎帶著行李和乾糧,飛馳向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