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之前秦鳶選擇在這裡蓋房子的一點考慮就是取水方便,可以沿著邊從斜坡下到溪澗里，也可以踩在層層疊疊高低起落的岩石上，來回幾個跳躍就到溪澗底了。

秦鳶見到爹媽、哥哥姐姐他們全從岩石往下跳,而想要從斜坡到溪澗底,得繞行數十米，這會兒林子里已經黑下來,又疑似有鬼，她一個人不敢，壯著膽子跟在胡七身後往下,喊：「七哥，你怕嗎？」

沒聽到回應。她落到最上方的一塊大石頭上,抬起頭看去，哪還有爹娘哥哥姐姐們的蹤影，連炙焰姐姐也不見了。

旁邊的岩石上有一隻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大的狐狸幼崽。

這隻狐狸幼崽白得全身沒有一絲雜色，毛又細又密又軟,每一絲都泛著白朦朦的月華光澤。它蹲在岩石上,身上泛起的白光，讓秦鳶下意識想到她第一次曬月光時在恍惚間看到的那隻狐狸。

狐殿殿主身上的光,比起面前這隻狐狸都要差很多。

這隻狐狸只有一條尾巴。

詭異的是，正常情況下,這麼大的狐狸幼崽毛沒長齊，尾巴看起來跟貓狗差不多，它那麼蓬鬆的大尾巴,是成年狐狸在冬天,或者是成年狐妖才有的毛量。

秦鳶正在驚疑不定中，便見狐狸幼崽扭頭望來，目光跟她對上后,突然咧開嘴，嘻嘻一笑，那表情驟然猙獰，顯得極為可怕。

鬼狐！

昨天花狐長老上課時講的狐狸種類中，就有鬼狐和魔狐。

秦鳶原以為，那是別的地界的產物，莫非狐山上也有？

人死變鬼，狐狸死了也會成鬼？可這裡到處都是妖狐、靈狐，鬼狐不夠看的吧？

秦鳶強定心神，心說：「不怕不怕！」然後扯開嗓子發出凄厲的大喊：「媽——」作為幼崽，危急關頭，當然是喊媽最靠譜了！

白狐狸讓秦鳶的叫聲嚇了跳，隨即學著她的樣子也大叫一聲：「嘻——」聲調一模一樣，但叫聲卻是尖銳的嘻，大概是過於用力，那白朦朦的狐狸身子居然變成了一顆狐狸骷髏頭腦袋，眼窩裡還發著白朦朦的光，冒出兩簇鬼火。

秦鳶大叫著：「媽——」，又喊：「爹，炙焰姐姐——」有鬼啊！

那白狐狸骷髏腦袋飄到秦鳶跟前圍著她轉了兩圈，忽然空氣中傳出一句很飄忽的聲音：「呸，紫狐，哦不，雜狐！」聲音很年輕，又輕又柔，極為動聽。

可那句雜狐，充滿嫌棄，讓秦鳶很不爽，當即回嘴：「我是雜狐，你還是鬼狐呢。」

骷髏腦袋頭也不回地從她的身旁飄開，飛到距離秦鳶只有兩塊大石頭上，繞著石頭飛了一圈，先是變成白色狐狸幼崽模樣，猶豫了下，又變成一株酷似狐狸形狀的花，蹦跳著：「我是小狐狸花花，你陪我玩嗎？」

頓了一下，又說：「那跟我走吧。」

骷髏頭變的小狐狸花花一蹦一跳的蹦到秦鳶站的石頭上，扭頭對石頭下方說：「快點，快點，我們去玩呀。」

它等了幾息時間，蹦跳著往溪澗上方去。

秦鳶忽然被誰撞了下，差點摔下石頭，同時聽到大哥「哎呀」一聲，聲音近在咫尺，卻看不見它。她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鬼故事，山精野怪經常出來誘惑山裡的人，帶走給害了。

骷髏狐狸剛才是在跟誰說話？大哥嗎？

她喊道：「大哥！」沒聽到大哥回答，但聽到二姐的聲音在身邊響起：「等等我呀。」聲音從她跟前飄過，明顯是跟著鬼狐狸去了。

秦鳶趕緊爬上溪澗上，旁邊的草叢傳來聲響，草叢倒地，嬰兒腳印出現，追著鬼狐狸去。

緊跟著，又有狐狸幼崽腳印出現，追著鬼狐狸去了。

轉瞬的功夫，身旁跑過去六七隻幼崽。

這是要把哥哥姐姐們一窩端啊。

秦鳶急得大喊：「媽，有鬼狐狸來拐孩子！」沒聽到回應，又喊：「炙焰姐姐，爹！」仍舊沒有回應，眼看它們踩著的草和留下的腳印越來越遠，秦鳶只能硬著頭皮追。

她追了幾步，又撿起放在地上的斷劍，邊走邊在樹上留下划痕，給爹媽他們留記號，方便他們找過來。

她要留記號，沒幾個哥哥姐姐跑得快，只能加快速度追，然後邊跑邊喊：「救命啊——鬼狐狸拐孩子了……」

已經進到了花狐族的領地，照理說周圍有成年花狐狸的，聽到幼崽的聲音怎麼都應該出來的，可山林里卻格外安靜。別說狐狸，連平時里常聽到的夜鳥叫聲都沒有了。

秦鳶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加快速度，趕到鬼狐狸身邊，舉起手裡的斷劍就朝它扎過去。

鬼狐狸變成一片白光散開，周圍白霧瀰漫。

胡大、胡二、胡三、胡五、胡六、胡七出現在白霧中，跟中邪似的蹦達著往前。

身後傳來花狐長老的大喊聲：「小幺。」聽聲音挺遠的，似正在迅速趕來。

秦鳶如逢救星，大喊：「花狐長老，救命啊！有鬼狐狸拐孩子！」

白光又聚攏，再一次變成小狐狸花花繼續蹦跳著往前。

幾隻狐狸幼崽跟在小狐狸花花的身後蹦蹦跳跳地繼續往山裡去。

它們越走越快，眼看就要跑沒影了。

秦鳶急得不行，叫道：「「長老，快救我哥哥姐姐他們。」

花狐長老趕到后，見到眼前的一幕，確定是小狐狸花花出現，滿眼羨慕地看著它們走遠。

秦鳶看花狐長老不追，問：「花狐長老，為什麼不追呀？」

花狐長老收回目光，低頭看向秦鳶，說：「小狐狸花花上次出現是二百多年前，被帶走的是現任殿主。殿主被帶走時是覺醒月狐血脈的三色雜狐，二十多年前，再出現時便成為褪去雜毛的四尾月狐。這是老祖宗留給狐族的傳承機緣。」

秦鳶說：「那就是說，我大哥他們不會有危險，而是有機緣？」

花狐長老「嗯」了聲，問：「你是在哪裡遇到小狐狸花花的？」

秦鳶說：「我家蓋房子的溪澗里……」

她的話音剛落，花狐長老已經調頭一陣風似的往山下跑去。

秦鳶心說：「跑這麼快乾什麼？」她忽然想起，這是月狐族的機緣，炙焰一隻火狐狸跑那麼快做什麼？

除非，這不僅僅是月狐族的機緣。

她趕緊順著來時做的標記，一路往回趕。

她跑出去沒多遠，便見到有狐狸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山下飛奔，邊跑邊喊：「花狐長老傳話，小狐狸花花出現了，在山洞學堂旁邊胡小幺家門前的溪澗中……」

聽到叫嚷聲的狐狸們跟著大喊著傳話，喊聲此起彼伏，越傳越遠，收到消息的狐狸們全往溪澗方向趕去。

秦鳶加快速度往家裡跑。

她追小狐狸花花的時候，感覺只翻了一座山頭，可等到往回趕的時候，才發現跑出去的路程遠了許多，至少翻了好幾座山頭。

她估計，自己在追的時候，多少也被迷惑了。

她又跑出去一段，忽然紫長老從山下跑過來，來到她的跟前，喊：「到我背上來。」

秦鳶心說：「幹嘛？」她看到不遠處連住得更遠的灰狐族、赤狐族的狐狸都到了，又趕緊爬到紫長老的背上，剛想問發生什麼事了，紫長老已經躥了出去。

風馳電掣，速度快到刮來的風讓她根本張不開嘴，臉上的肌肉都被吹得抖動起來。

轉眼的功夫，紫長老就已經背著她來到家門前。

趕來的狐狸們像下餃子似的往溪澗底下去。

秦鳶心說：「你們這是打算用狐狸把溪澗填了嗎？」

紫長老背著秦鳶就往溪澗下跳。

火狐長老忙不迭地跟著追去。

溪澗底部的一塊岩石上，浮現起一片似月華交織成的光影。來到溪澗中的狐狸們躍進光影中就不見了蹤影。

紫長老背著秦鳶徑直跳到光影前，也一頭扎了進去。

火狐長老緊隨其後，還一把拽住了紫長老的一條尾巴，它的一條尾巴搭在秦鳶身上。

雷芒順著紫長老的尾巴，躥到火狐長老拽尾巴的爪子上，電得它直哆嗦，也沒鬆手。

眨眼的功夫，周圍的景象全變了。

之前湧進來的狐狸全沒了蹤影，只剩下紫長老、火狐長老和秦鳶。

面前是一個地下溶洞，到處都是冰晶般的光澤，氣溫極低。

秦鳶問：「這是哪？」

紫長老打量著四周，告訴秦鳶說：「狐族的傳承以血脈傳承為主。曾聽殿主講，昔日狐殿危亡之時，當進的殿主將一身修為、血肉、神魂悉數融入狐山，小狐狸花花就是那位殿主的英靈所化。它只有感覺到天賦強大的血脈子嗣時才會出現，同時會送出一些狐族傳承。至於能不能得到傳承，能得到些什麼傳承，全看運氣。」

一窩幼崽中，胡小幺的天賦最強。

蓋房子的地方，是她選的。

運氣嘛，應該也不會差。

秦鳶看著這麼一個地面有積水，又潮濕又陰冷的地下溶洞，說：「你們不會覺得我有運氣吧？小狐狸花花鄙視我，說，呸，紫狐，哦不，雜狐！我覺得有機緣應該也輪不到我，它已經從我面前溜走了。」

走之前還呸了聲！

她追了那麼久，都沒說回來把她帶上。

現任殿主是雜毛狐狸沒被嫌棄，她的幾個哥哥姐姐全是雜毛狐狸也沒被嫌棄，就她，被嫌棄了！

火狐長老說：「兩種靈狐血脈的雜狐確實不常見。」

她倆淌著水往前走，只覺得越走越冷。地下的積水凍得她倆連骨頭都痛起來了。

火狐長老抖抖後腿的積水，化成人形，以兩條腿走路，釋放出靈火過在快凍僵的雙手上，問：「這裡怎麼這麼冷？」

紫長老說：「不知道，往前看看。」她化成人形，淌著水，背著秦鳶往前又走出一段，前面突然出現白朦朦的光。

是月華光芒！

火狐長老和紫長老加快步子，幾乎一路疾奔過去，然後齊刷刷地停下。

一具通體瑩白散發著月華光芒的狐狸骨架躺在積水中。

明明只是具骨架，明明那骷髏腦袋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那逼人的注視感懾得她倆不敢再往前半步。

秦鳶發現山洞裡有微光，以為有什麼寶物，抬頭就看到了狐狸骷髏腦袋。那空洞的眼窩中有道目光朝她望來，讓她一陣暈眩。

隱約中又看到了在山頂吸收月華的月狐，緊跟著便看到打雷閃電，耳邊突然響起清晨的鳥叫聲，眼前的似夢似幻的感覺消失了。

秦鳶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在溪澗下的石頭上，身邊坐著神情恍惚，好像受到打擊的紫長老和火狐長老。

她起身，迅速爬上溪澗，望向四周，到處都是狐狸腳印，卻再沒一隻狐狸的蹤影。狐狸親爹、狐狸親媽、炙焰姐姐、哥哥姐姐們全都不見了。

紫長老躍上溪澗，走到秦鳶身邊，對她說：「跟我去雷淵吧。」

秦鳶問：「我爹娘、炙焰姐姐他們呢？」

紫長老說：「可能被傳送到什麼地方，得到了機緣。」只有她們仨，見到一副骨架，還被原路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