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秦鳶每天的作息是早上喝完奶,睡覺到中午,起床喝奶,下午跟著親媽會說話,到傍晚時分喝奶,然後修鍊到第二天早上。
如此持續了一周,遇到了雷陣雨,狐狸親媽和幼崽們都嚇得縮在山洞裡面擠作一堆。
秦鳶在之前只經歷過幾場綿綿小雨,難得遇到這種大暴雨天氣。雷雨天的森林,躲在樹下才危險,在山洞門口還是安全的。
她蹲在山洞口欣賞雨景。
外面的大樹聳立在風雨中巍然不動,但樹枝在狂風中擺動,細枝則甩得飛起,樹葉、花朵更是在暴風雨中大量地掉落,林子里不時傳出枯樹折斷疊落的聲音。
雨非常大,形成雨霧,有長翅膀的小動物在暴雨中飛舞,還不止一種。
她原本以為是白蟻什麼的,等有幾隻飛到跟前掉到地面上,才發現除了長翅膀的螞蟻,還有酷似蝴蝶的東西,色彩斑斕,特別是它背上的藍斑,顏色純正得如同寶石。
有蜂鳥、蝙蝠大小的東西在雨里飛,成群結隊的,看起來很像是在捕食那些飛舞在空中的昆蟲。
雨裡面還有熒火蟲大小的光點,說不清楚它到底是紫色還是藍色,它們隨著閃電出現,持續時間很短,少則幾秒,多則十幾秒。
稍遠處的大樹上,有一隻長得有點像松鼠又有點像貂的小東西,每當閃電過後,它就從高處的樹枝上躥出去,撲向雨里的小光點,再在空中滑翔到地面,又再躥到樹上。
它身上自帶雷電特效,撲向小光點時,身上會像接觸不良的燈泡一樣,一閃一閃地閃光,特別顯眼。
秦鳶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奇怪,心說:「莫非小光點是什麼特殊靈氣?」
又一陣閃電劈過。
這次的閃電離她近,她的附近也有很多光小點。
秦鳶縱身一躍,撲出山洞,一把抓住一顆比熒火還小的光點,剎那間,酥麻酸爽的感覺從爪子墊順著骨頭、肌肉瞬間躥過右前腿一直蔓延到尾巴尖。
她在閃中被電點脖子長仰,四肢伸展,尾巴都立了起來,渾身的毛都炸開了,然後啪地一聲,從躥到空中一米高的位置跌落在山洞口的小水坑裡。
毛一下子就濕透了。
瞬間成為落湯狐。
可那小光點則進入到肚子里的氣旋中消失了,被電過的身體則渾身舒展,好像剛做完肌肉拉伸,從毛孔里都透出放鬆來。
秦鳶恍然大悟,心想:這不會是什麼雷靈氣之類的東西吧?我不會是有雷靈根吧?
她爬起來,蹦了蹦,不痛不癢,通體舒泰!
這說明什麼?說明沒問題!有好處!
修鍊雷系力量,想想就很威風。
秦鳶不管身上讓雨淋透,也學著那像松鼠又像貂一樣的東西在雨里撲小光點。她蹦不高,也跑不快,還不敢離開山洞太遠,撲到的小光點極其有限。
暴雨持續了大概有兩三個小時,她只抓到六顆。
它們全都進到氣旋中消失了,但感覺非常不錯,有氣流從氣旋中釋放出來,撐得身上的經脈都有種飽脹感,像是吃了頓大餐般舒爽。
就是淋太久的雨,有點冷。
秦鳶回到山洞口,無師自通地抖毛,把身上的水甩變成水珠四散飛濺。
甩完水之後,毛還是濕的,貼在身上,毛底下的皮都露出來了,讓本來就丑的它,顯得更丑了。
秦鳶又跑到乾草堆上打滾,蹭,擦毛。
狐狸親媽目不轉睛地盯著在乾草堆上來回扭動換著姿勢擦毛的秦鳶,表情略有些獃滯。它小時候也去抓過雨里的光點,當場聞到了爪子上傳出的焦糊味,又痛又麻,腿瘸了好久。
小幺竟然沒事!
狐狸親媽起身,到秦鳶跟前給她舔毛,以示鼓勵。
秦鳶剛在乾草上把毛蹭得半干,親媽一通舔,弄得滿身口水味,讓她差點衝出去找水坑再洗一遍澡。
可是舔毛,通常都是毛孩子們對自家幼崽的關愛呵護舉動,她很少有這待遇。
……
估計是雨季到了,連續半個月,每天中午都會下場大暴雨,伴隨著打雷閃電。
有時候閃電離得近,雷靈氣會多一些,能抓到七八顆,十幾顆之多。
閃電離得遠的時候,一顆都抓不著。
那隻像松鼠又像貂一樣的小動物,像是追逐閃電出沒。
這半個月里,秦鳶見過它三回,每次都是在閃電離狐狸洞特別近,周圍的雷靈氣特別多的時候。她覺得這可能不是巧合,而是這小東西就是追著閃電跑的,哪裡的雷靈氣多,它往哪裡跑。
她給它起名為閃電貂。
中午,秦鳶喝完奶蹲在山洞口等雷陣雨到來。她蹲的位置離灑落在洞口的太陽光只有一寸之遙。
她和家裡人……家裡狐都不愛曬太陽。
陽光照在身上,皮膚有種火辣辣的灼燒感。
狐狸媽在雨後帶著她出去學說狐語時,都會避開陽光直曬,躲在陰涼處。她不確定是不是月狐血脈對陽光有排斥作用造成的,或者是有什麼不能曬太陽的家族遺傳疾病。
太陽剛剛從正中間位置偏移一點點,陰雲匯聚過來,沒一會兒功夫,便狂風大作,又過了小會兒,閃電落下,暴雨也來了。
空氣里的炎熱一掃而光,山風裹挾著水汽拂來,讓人渾身舒坦。
秦鳶嗷嗷叫著,撒歡似地衝進雨里,後腿用力蹬在地上,前爪伸得長長的,一蹦三尺高,去撈雨里的雷靈氣。
它想學貓爬樹,在高處往下撲去抓雷靈氣,但狐狸好像天生沒點亮爬樹技能,試了好幾次,要麼因為腿沒勁,要麼就是因為爪子打滑摔下來,最慘的是昨天,把指甲蓋都掀翻了一根,疼得她這輩子都沒叫得那麼慘過。
這次的閃電又離得遠,閃電貂鼠也沒有出現。
秦鳶只抓到一顆,其餘的都是飄在高空中,以及更遠的地方,看得見,摸不著。
著急!
她想著,靈氣應該是可以引導入體的吧,不一定是要用手抓的吧?
她避開大樹,找了塊地勢不太高,也不顯眼的石頭,又擺出仰起頭吐息吐納的造型,吸氣、呼氣,讓肚子里的旋渦轉起來。
旋渦旋轉時,肚子里突然浮現起隱隱約約類似於閃電般的光芒。
飄在空氣中的雷靈氣也朝她聚攏,順著她吸氣的動作就進入到肚子里的旋渦中,一口氣吸了好幾十顆。
觸電的酥麻感襲卷全身,讓她控制不住地顫抖哆嗦宛若變成羊癲瘋。
忽然,腦海中出現一個聲音,蒼老,尖厲,又迫切,「你離我遠點——」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彷彿帶著來自靈魂的顫抖。
秦鳶迅速環顧四周:誰,誰在說話?
忽然,耀眼的光芒一閃而過,緊跟著頭頂上空的樹枝發出咵嚓的斷裂聲響,有電流感再次從她身上淌過。
秦鳶的腳下一軟,摔在石頭上,又順著石頭的斜坡滾到地上,眼前全是泛著光的雷靈氣,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濃的。她還在驚嘆,忽然地動山搖,直徑一米多粗的樹枝墜落,重重砸在她剛才站的大石頭上,細枝落葉幾乎與她擦身而過。
她正好卡在大石頭跟樹枝的縫隙間。
眼前還有火光浮現,但很快,又消失了。
灼燒的痛感湧起。她渾身劇痛,肉也痛、皮也痛,毛也……焦了。
秦鳶這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自己讓雷劈得都快熟了。
她甚至聞到了自己身上的焦糊味。
完了,芭比Q了!要無了!這麼重的傷,雷劈的,還沒醫院,怎麼救呀?傷口感染都能要命的。
她張開嘴,用狐語大喊:「媽——」舌頭都是麻的,喊出來的聲音變成大舌頭,直接成了慘叫。
雨水順著頭上的樹枝淌下來,澆在身上,淋得她身上的傷更痛了。
狐狸親媽聽到有雷擊中大樹的聲音就在山洞外不遠處,再聽到自家孩子的叫聲,小心翼翼地到山洞前望去,就見洞口邊的那株千年古樹最粗的樹枝被劈斷了,連樹身都撕裂開,半截身子都黑了,在大雨中冒著青煙。
自家孩子的慘叫聲在斷掉的樹枝底下發出來,聽聲音中氣挺足,好像沒有事的樣子,估計是嚇著了。
她看到外面的閃電,再聽著可怕的雷聲,想著那麼粗的樹都能被劈裂,自己出去,讓雷劈中,五百年的道行白修鍊了。
它果斷地回頭,蹲回到山洞最深處。小幺的膽子最大了,嚇一嚇,嚇不死的。它讓雷劈一下,是真會無的。
秦鳶一聲聲地叫著媽,叫到嗓子都啞了,雷聲消失,雨也停了,狐狸親媽沒有出現。
旁邊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我讓你離我遠點,你幹什麼呀!
那聲音是從身旁的大樹上傳來的,氣急敗壞的。
秦鳶吃力地抬起頭,從樹枝的縫隙間望上去,就看到焦黑的樹榦上出現了一張人臉,嘴巴一張一合,正在開罵:「你會引雷,你了不起,你厲害,你別來禍害我。想當初,蒼山宗還沒滅的時候,我就在這裡了,多少年了,從來沒讓雷劈過,安安穩穩度日,滅宗的時候,打得那麼慘,我都沒有事兒……」
越罵越激動,一個渾身樹須狀的人形怪物從樹榦上蹦了出來。
這傢伙長得跟魔法片里的樹人一模一樣,就是塊頭有點小,只有普通人的大小。
它好像還不太會走路,蹦出來后,踩在自己有青苔的樹枝上,摔得當場劈叉滾到了樹下,讓茂密的樹枝接住。
樹人摔出個五體投地的姿勢,跟她臉對臉。
樹人獃滯好幾息時間,看看她,又看看旁邊的樹,再看看自己,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激動得一下子躥起來,大喊:「我成精了,我成精了,我終於修鍊成精了……」
它喊出來的聲音,不是狐語,不是普通話,秦鳶竟然詭異地聽懂了。
狐狸親媽聽到喊聲,再看到外面亮了起來,打雷和下雨聲都消失了,探頭出去,就看到了一棵樹妖瘋了似的在遠處蹦達。
它仔細觀察四周,唯一有異的就是那棵讓雷劈過的樹,又見樹妖癲狂,借著山林間的石頭落葉掩護,悄悄地靠近大樹樹榦。
大樹已經死了,它的樹芯也空了,但在空掉的樹芯底部的灰燼中有一團種子模樣的東西,比核桃大點,碧綠如玉,散發著蓬勃的生機,彷彿整棵樹的精華都凝聚到了這裡。
這顆老樹突然成精,高興瘋了,還沒想起做最後的融合。
她突然躍進去,張嘴叼住那顆種子模樣的東西,一下子躥了出去。
原本蹦蹦跳跳的樹妖突然覺察到有異,飛快扭頭,就看到一隻五條尾巴的狐狸跟做賊似的飛快跑出去,那速度快得在空中拉出殘影,它想追都沒法追。
樹妖靈機一動,趴在樹枝上,從樹枝縫隙間伸出手,一把揪住讓雷劈傷的小狐狸崽子的右腿,倒著拎起來,發出怒吼:「回來——」
秦鳶發出凄厲的慘叫:「媽——」
狐狸親媽回頭。
樹妖倒提著她的崽,又朝旁邊的狐狸洞使了個眼神。
狐狸親媽也算是偷東西的老手了,但頭一次在自家門口偷東西,還讓人逮了只崽,堵住了一窩崽。
它非常猶豫。崽子沒了可以再生,道行……這到嘴的道行好捨不得。
樹妖看五尾狐猶豫,用一隻手落在秦鳶的手上,作勢要撕碎她。
秦鳶的毛都沒了,皮膚也讓雷劈到灼傷了,樹妖的手掌非常粗糙,摸到她的皮,跟拿鐵砂子刮傷口似的,痛得她的叫聲都不音了。
肚子里旋渦突然釋放出大量雷電,電得樹妖也慘叫一聲,條件反射性地鬆開手。
秦鳶摔在樹枝叢中,只覺得到處都在冒星星。
狐狸親媽咻在一下子躥回去,把種子扔回給樹妖,一口叼起秦鳶躥回到山洞。想想,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把秦鳶扔下,叼起第一壯就要搬家。
它到山洞口時,又再想,現在最強壯、最厲害的已經不是老大了,得回去叼小幺,再一回頭看到小幺那奄奄一息的樣子,果斷決定,還是先把老大叼走吧。
狐狸親媽叼著第一壯,飛快地躥進山林中,往山上去。
樹妖把樹種撿起來,張嘴吞下。渾身的樹須吸收進體內,斑駁的樹皮狀皮膚變成如同人類的蒼老皮膚,外形化成穿著樹皮衣服,長眉毛、長鬍子的老頭子。
它攤開手掌,之前狐狸親媽叼走的核桃狀的東西出現在掌心,冒出了一片小嫩芽。
舊的身體已經褪去,這是新的樹身,也是它的本體。人形身體,則是他的身外化身。
它收了掌心的樹種,趁著五尾狐狸叼著崽子離開,飛快地跑到狐狸洞,抱起讓雷劈傷的小狐狸崽子就往外跑。
它跑出去很遠一段距離后,又停了下來,看著蜷在掌心裡還沒有兩個巴掌大的狐狸幼崽,又猶豫了:這麼小的崽子還在喝奶,牙都沒長,吃不了別的食物,離了母親活不了。
樹妖想了想,決定先讓五尾狐養著,等小崽子長大點再來偷。
它的掌心浮現起木靈氣光茫,注入小崽子的體內,為它修復體傷。
狐狸親媽把第一壯叼到山洞,回到家,發現小幺不見了,地上還有樹妖的腳印,氣得發出聲刺耳的尖嘯,出了山洞,追蹤著腳印和樹妖的味道一路找過去。
它找到樹妖的時候,它正把小幺捧在手裡,看樣子想往嘴裡塞,要吃它的崽子。
狐狸親媽暴怒,飛快地撲過去,在一口叼住幼崽的同時,爪子撓在樹妖的臉上。
活了好幾千年的鐵木古樹成精,狐狸爪子撓在樹上臉上,跟撓在鐵板上沒區別,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響。
狐狸親媽落到地上,目光兇狠地盯著樹妖,嘴裡發出聲威脅的嘶吼,衡量了下,好像打不過,又調頭飛快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