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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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聽到這句話,司空縉也抬起視線,向投影里的青年望去。

正如宋皎所言,那名青年的腰間的確懸著一把長刀,刀鞘很新,像剛鑄不久的兵器。

「巧了啊。」司空縉笑道。

宋皎冷冷地斜睨他一眼:「什麼意思?」

司空縉聳了聳肩,沒有理他,繼續仰頭喝酒。

他要是現在說些刺激的話,只怕宋皎會氣得當場跳腳。

更何況,過早給唐峭拉仇恨也不太好,大比才剛開始,還是先不招惹這個小氣鬼了。

司空縉見好就收,宋皎沒有理由繼續發作,只好強行忍下怒火,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大比上。

廣場上,唐峭與上官屏也看到了沈漆燈上場,二人看著投影,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投影中的少年黑衣墨發,腰窄腿長,身形修長而挺拔,只是隨意地站在那裡,張揚與疏冷兩種特質卻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如同一柄鋒銳的利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雪亮的刀光瞬間如霧散開,氣勢洶湧,如同無數銀針,密不透風地向沈漆燈傾瀉而去!

「黑衣服?」上官屏看了一眼,果斷搖頭,「不是不是,是黑衣服對面那個!黑衣服那個皮膚太白了,不好看。」

唐峭徹底沉默了。

對面那個人雖然長得也還行,但明顯不如沈漆燈,一定要說哪裡突出,就是他較深的膚色和過於成熟的氣質了。

沈漆燈神色懶散,視線低垂,從對方的長刀上一掃而過。

「好俊吶……」上官屏發自肺腑地感慨道。

「這一招根本避不開吧?」

也是個用刀的。

唐峭默默點了點頭:「還行。」

宋皎沒有說話,目光專註,繼續觀戰。

唐峭:「……啊?」

不好看嗎?

很快,道場前的長老沉沉宣告:「蕭四對沈漆燈,比試開始!」

唐峭:「……」

「真該叫我爹我娘都來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美男子。」上官屏繼續讚歎,「看看人家這膚色,這氣質,這才叫成熟男人的魅力……」

沈漆燈好像還沒到成熟男人的程度吧?

鐘聲落下,名叫蕭四的青年率先出招。他拔刀出鞘,身形忽地一閃,速度極快地向沈漆燈疾沖而去。

蕭四眉頭一皺,迅速後撤,同時抬刀格擋,刀刃與劍鋒快速划擦而過,星火四濺,發出刺耳的錚鳴。

剛好可以拿來練練手。

「……」

沈漆燈面不改色,一個側身避開迎面而來的刀鋒,手中天宇開霽緊隨其後,劍光閃過,如同飛旋的薄葉般掃向蕭四的脖子。

「好快!」台下發出驚呼。

唐峭默了默:「你說的不是黑衣服的那個?」

唐峭心裡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微妙。

「開始了開始了!」上官屏激動地雙眼放光,「美男打架,刺激啊……」

「你也這麼覺得,對吧?」上官屏興緻勃勃地指著投影說,「你看,他連武器都是用的大刀,一看就不是劍修那種呆瓜!」

先不說以武器判斷性情有多不靠譜,敢情她們聊到現在,聊的壓根就不是同一個人?

擂台上,沈漆燈與深膚青年遙遙而立。

居然說沈漆燈不好看。

他的手臂很穩,青筋凸起,繃緊的窄袖透出遠超於外表的力量感。

就在台下眾人以為蕭四會再次疾沖揮刀的時候,他驀地抵住擂台的一根木柱,用力一蹬,飛身躍起,自上而下驟然一斬——

唐峭將投影中的二人仔細比對,最後只能用「審美差異」來說服自己。

刀與劍在短短一瞬迅速交鋒,緊接著蕭四抽刀回身,一直後退至擂台邊緣,陡然停下。

雖然她並不在乎別人如何評價沈漆燈,但居然說沈漆燈不好看……

「好強!」

司空縉笑道:「身經百戰啊。」

唐峭忍不住盯緊投影里的少年,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青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眉目冷峻,周身氣息嚴正而森冷。

「這個蕭四看著莽,反應速度倒是很快。」回雁峰主點評。

就連她這個宿敵,都說不出「沈漆燈不好看」這樣的評價。

刀劍相擊的錚鳴聲仍然余盪在空中,撥動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這位蕭道友出自何門何派?為何以前從未聽說過……」

觀景台上有人提出疑惑,卻無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台上刀光如雨,殺機畢現,站在刀光中央的沈漆燈,臉上卻無一絲急迫。

刀光像無數鏡面,折射出他漆黑的眼眸。他身形不動,衣擺隨風獵獵,如同一副濃墨重彩的畫卷,突然衣擺靜止,整個人憑空消失在萬千刀光之下。

下一刻,人隨劍至,破空而來!

蕭四陡然皺眉,迅速側身躲避。

然而沈漆燈的出劍速度顯然比他更快,且每一擊都極為精準,台下眾人甚至看不到劍身,只能看見一道接著一道刺目的劍芒不斷緊逼,眨眼之間,蕭四便被逼至擂台邊緣。

下一擊,便可將他轟下擂台。

蕭四面色凝重,當機立斷,突然將手中長刀向上一擲。漫天散開的刀光重新匯聚,奔雷走電,帶著勢不可擋的殺氣,向沈漆燈襲去。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沈漆燈似乎是嘆息了一聲,手腕一翻,天宇開霽在他手中奇異地飛旋一圈,咫尺之間,擋住了飛襲而來的刀尖。

刀勢明顯更強,刀尖劃過長劍的剎那,劍身微震,發出細密嗡鳴,下一秒,長刀便繼續向前衝去。

然,只這一瞬足矣。

沈漆燈側身一讓,被天宇開霽改變了軌跡的長刀直直刺向蕭四。蕭四躲閃不及,只得抬手去接,只見勁風激蕩,他的衣袍與頭髮都被吹起肆意飄揚,緊接著,刀芒刺目,血光飛濺——

他穩住身形,堪堪接住了這一刀。

蕭四仍然站在擂台上,風止,他雙手緊握寬厚的刀身,彎鉤似的刀尖距離他的胸膛只有分毫,鮮血從他的手心流淌而出,順著刀刃緩緩滴落。

勝負已分。

長老宣布結果:「沈漆燈,勝!」

台下頓時沸騰。

「是沈漆燈勝了!」

「不愧是他……」

「蕭四也很厲害啊,居然徒手接下了那一刀!」

「太強了,我什麼時候才能練成這樣……」

擂台上,蕭四慢慢收刀。鮮血還在汩汩地往外流,他似乎沒有用於療傷的丹藥,只得撕下自己的衣角作簡單包紮。

沈漆燈冷淡地看著他,突然開口:「這不是你的刀吧?」

蕭四沉聲道:「剛鑄的新刀。」

沈漆燈若有所思:「怪不得。」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傳送陣,便下台離開了。

「可惜了。」時晴峰主柔聲道,「如果他的對手不是清光峰主的徒弟,應該能多進幾輪。」

宋皎矜持又滿意地說:「漆燈畢竟是我的愛徒,當初連卞巽都不是他的對手……」

卞巽便是玄鏡真人的首徒,同時也是唐清歡和孔正芸的大師兄。

夕照峰主偷瞥一眼玄鏡真人的臉色,小聲道:「你們說話注意點……」

今天這話題怎麼就繞不開玄鏡真人了呢?沒看到玄鏡真人的臉已經越來越黑了嗎?

「確實可惜。」回雁峰主也感慨,「同樣都是用刀,我還挺想看他和唐峭比一場的。」

「那有什麼好看的,沒意思。」司空縉打了個哈欠,「連姓沈那小子都能打贏,我們唐峭肯定也是輕輕鬆鬆。」

宋皎冷聲道:「你說什麼?」

司空縉:「你沒聽到?」

宋皎一把握緊座椅扶手:「你……」

二人誰也不讓誰,觀景台上很快又熱鬧起來,與此同時,上官屏也在看著投影激動感慨。

「你看到了嗎?最後他接刀的那個姿勢!」她一把抓住唐峭的肩膀,瘋狂搖晃,「真的好帥,流血的樣子也好帥,給自己包紮傷口的樣子也好帥……」

唐峭:「……我要回去了。」

按照大比賽程,第一天每人只能比一場,她這一場已經比完,沈漆燈也結束了,對她而言,剩下的比試已經沒有了觀看的價值。

唐峭轉身便走,上官屏見狀,連忙跟上她:「哎,你別走呀,你不看比賽啦?」

「不看了。」唐峭道,「沒什麼好看的。」

「我也這麼覺得。」上官屏面露贊同,「不如這樣吧,我們去看美男!」

唐峭:「?」

她還沒反應過來,上官屏已經拉著她走進傳送陣。

她們踏入的傳送陣直通剛才那一場比試的道場,不過沈漆燈已經離開了,剩下蕭四還未走遠,正站在擂台下面,認真端詳自己剛包紮好的雙手。

上官屏拉著唐峭便大步走了過去:「你傷得重嗎?我有治療外傷的藥膏,你要不要?」

唐峭覺得上官屏是她見過最自來熟的人,俗稱社牛。

蕭四聞聲,抬頭看了她們一眼。

「你們是誰?」他問。

上官屏笑道:「我叫上官屏,她叫唐峭,我們和你一樣,都是這場大比的參賽者。」

蕭四默默打量她們,沒有說話。

唐峭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裡帶有一種審視的味道。

「你剛才那場比試,我們也看了。」上官屏繼續道,「好精彩啊,尤其是你最後接刀的時候……」

「但我還是輸了。」蕭四打斷她。

上官屏流利地接下去:「雖敗猶榮嘛。」

唐峭:「……」

可太會說話了。

蕭四:「你們比過了嗎?」

「比過了。」上官屏點頭,指了指唐峭,「我輸了,她贏了。」

蕭四聞言,又看了唐峭一眼,目光沉沉,似乎不太友善。

唐峭覺得自己該走了。

「你們繼續聊吧,我先回去休息了。」她說。

「啊?你這就要休息啦?」上官屏有點驚訝,旋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於是連忙揮手,「那好吧,你快回去休息,我們明天見!」

說完,還在背後豎起大拇指,已然將唐峭當成了自己的好僚機。

唐峭非常配合地走了。

一天下來,參賽者已經淘汰了一半。

晚上殷雲和殷曉來浮萍峰找唐峭,他們帶來了很多柿子和青梅,也是夕照峰上的果樹結的,順便將他們晉級的消息告訴了唐峭師徒。

司空縉表示要好好慶賀,又給自己開了一壇談風月。

「聽說明天就沒有今天這麼輕鬆了。」殷雲擔憂道。

「明天人少了,再加上都是今天勝出的,難度肯定上升啦。」司空縉給自己倒了杯酒,「不過你們不用考慮太多,儘力就是了。」

殷云:「也是……」

殷曉盯著司空縉手裡的酒杯,短促道:「曉曉,想喝!」

「這可不是給小孩子喝的東西。」司空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唐峭無奈,正要將手裡的茶杯遞給殷曉,外面突然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

「請問唐峭在這裡嗎?」

唐峭與司空縉對視一眼,殷雲連忙從案前起身,說:「我去看看。」

不多時,殷雲領著上官屏進來了。

「你真的在這裡啊。」上官屏手裡提著大包小包,一看到唐峭便笑起來,「快看,我剛買的點心!」

「這姑娘不是上官家的……」司空縉陷入思索。

他又沒記住人家的名字。

「我叫上官屏。」上官屏大大方方道,「您是唐峭的師父嗎?」

「對。」司空縉笑著頷首。

「那你們是唐峭的師弟師妹?」上官屏看向雙子。

「不是。」殷雲連連搖頭,「我和曉曉是夕照峰的弟子……」

上官屏好奇:「那你們……」

「他們是我的朋友。」唐峭答道。

「原來如此。」上官屏無比自然地坐下來,「那你們以後也就是我的朋友啦,對了,你們怕蟲子嗎?」

殷云為難地看向唐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倒是殷曉清脆地開口了:「曉曉不怕!」

「太好了,我們果然很投緣!」上官屏將紙包里的點心拿出來,依次擺在桌案上,熱情地招呼道,「快嘗嘗,這家點心可好吃了,這裡買不到,還是我娘特意派人送來的呢。」

唐峭看著這些造型精美的點心,難以抉擇似的抬起手,在點心上方繞了一圈,見銜尾蛇鐲子沒有反應,這才放心。

「那我吃這個吧。」她拿起一塊蓮花形狀的點心。

殷雲見狀,也不好意思再忸怩,也拿起一塊點心放入口中,至於司空縉和殷曉,早就讚不絕口地吃起來了。

「味道確實不錯!」

「是吧?不過多了會甜,要就茶吃。」上官屏說著在桌上找起茶壺來,很快發現了司空縉面前的酒罈,「好香,這是什麼酒?」

司空縉一聽,頓時露出知己般的眼神:「你真識貨,這酒叫談風月,可是難得的珍釀。」

上官屏雙眼放光:「我可以嘗嘗嗎?」

司空縉:「這……」

他下意識看向唐峭,但唐峭卻沒有半點要幫忙的意思,反而裝作從未喝過談風月的樣子,一本正經道:「我也想嘗嘗。」

司空縉臉都快皺成一團了。

「曉曉……也想……」殷曉塞得滿嘴都是,手上也都是點心屑,還不忘湊熱鬧。

殷云:「曉曉,你先把嘴裡的點心咽下去……」

看著一桌子的點心和水果,司空縉也不好意思說不可以。無奈之下,他只好將這壇談風月分享出來。

「這酒容易上頭,你們嘗點味道就可以了……」

「放心吧前輩!」上官屏一點沒聽出他的潛台詞,抱起酒罈就是一頓猛倒,「我酒量可好了,在家連我爹都喝不過我!」

司空縉:「……」

唐峭差點要笑出聲了。

就這樣,不知酒過幾巡,眾人漸漸倒了下去。

——除了唐峭。

屋裡燈火融融,溫度很高,唐峭覺得臉頰有點熱,於是決定出去透透氣。

夜已深,外面一片寂靜,她走出木屋,在涼亭前的一棵樹下止步。

今夜月色很好,星星也很多,將地上照得波光粼粼。

微風輕輕拂過,夾雜著清爽的草木香,讓唐峭臉上的熱意略微消散了些。

她靜靜站了一會兒,正打算轉身回屋,頭頂上方的樹葉忽然發出簌簌聲響。

什麼動靜?

唐峭內心疑惑,抬眸向上望去——

沈漆燈正悠然坐在樹上。

夜色深深,他撐著下巴,垂眸看著她,眼中星輝點點,彷彿蘊著淺淺笑意。

唐峭以為自己看錯了,不由揉了揉眼。

可是沈漆燈還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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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宿敵寫了封情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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