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掌門震驚
「師弟……哪怕你獨立了門戶,在外頭行走成了什麼如意仙尊,但多少還是要有點人性。」
趙肅嵐越想越覺得燕飛度對這小兔子好得太過頭了。
那小兔兒看起來這般天真無邪,不會迷迷糊糊就被他這師弟給誘拐了吧。
趙肅嵐忍不住提點一句。
可誰知燕飛度已不是過去的燕飛度,他堂堂正正道。
「沒人性又如何。」
趙肅嵐笑了一聲:「那我少不得要代師父教訓你,送你再去讀十年《道德經》。」
說到「師父」,趙肅嵐和燕飛度臉上都露出了一絲懷念的神色。
那心胸開闊,總是笑眯眯的白鬍子老頭,是在早晨吃完一碗豆腐腦的時候飛升的。
仙人飛升前,自有感應。
白斬風那天穿上了好衣裳,頭髮鬍子也梳得好好的,身上背著劍,邊吃豆腐腦邊說。
「我畢生所求乃是去見未見之景,殺未見之敵,與天地相搏,踏日月山河,山峰越高,我鬥志越盛!如今也到了時候,此處已無我之敵,我要去別的地方了!」
「我是放得下你們的,你們早已大了。當然,日後若是挨欺負,不怕丟臉可以燒香請我,我一定會大聲笑話你們!」
這老頭子就連飛升也不忘激人。
回憶起往事,燕飛度也笑道:「有本事你燒香請師父罵我。」
但顯然趙肅嵐是不會這麼做的。
「哎呀,讓你聽勸,起碼誘拐這等事不能做……」
趙肅嵐正說著話,聽到腳步聲一抬頭,就看到了那換了一身青衫,翠竹般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這「不能做」什麼,趙肅嵐竟是說不下去了。
一時間,諸如《蝶戀花》《洞仙歌》《鷓鴣天》一類寫那金童玉女瑤池仙人的詩句,一股腦地砸到了趙肅嵐臉上。
風停雲止,好似連光落到那少年身上時也格外溫柔。
據傳王母妝盒內存著世上第一縷晨光,第一抹晚霞,第一粒明珠。
那驚鴻碎玉,日照清明的光輝似都淬在了這少年身上。
天地之鐘靈毓秀,不外如是。
眼見掌門好似如遭雷擊般動彈不得,那青衫少年不由抬手擋臉,衣袖滑下,露出一截賽雪的手腕。
「掌門!我都說了你會被我嚇到的!你可不能出爾反爾,嫌我醜陋,不肯收我做弟子了!」
一聽到寒江雪說「醜陋」二字,趙肅嵐手裡的酥餅都被震驚地捏碎了。
二次受驚的趙肅嵐:……這美人在胡說八道什麼?你丑?那我豈不是牆上的泥點子?!
那原本賴在掌門身邊告狀的小羊羔,見著寒江雪的樣子,竟突然盡釋前嫌,咩咩叫著在寒江雪腳下,用小腦袋蹭著他的腳踝撒嬌,態度轉變極其之快!
燕飛度笑著對寒江雪伸出手:「不會的,而且我早就想與你說,你的人形非常好看。」
寒江雪聞言緩緩放下袖子,露出了那張似花含露,皎皎如月的臉。
美人猶疑:「仙人,你不必安慰我。」
寒江雪看著趙肅嵐還在微顫的指尖,嘆了口氣。
「我還是變回小兔吧。」
趙肅嵐立刻急急喊道:「不了!不必!這樣就很好!」
趙肅嵐拍拍手上酥餅碎屑,嘴裡嘟囔「原來如此,彷彿能夠理解人性為何淪喪」,他臉上登時掛了笑。
「小夥子長得真好,真精神!我有個親戚也十分俊俏,家有恆產,祖上累世積德,與你倒是十分相配……」
這話沒說完,燕飛度已把寒江雪拉到自己身側,臉色已是沉了下來。
「你再啰嗦,我不介意送你去地府走一遭。」
趙肅嵐:……嫉妒的男人真醜陋,難怪要陪讀!
寒江雪聽了這話,一臉茫然:「掌門是想讓我相親么?我現下要努力學劍,還不想相親呢。」
啊!這竟是要好好學習的語氣!
和其他桃花落中一成年就想往山下找老婆的弟子全然不同!十分之上進!
趙肅嵐難言地看著燕飛度:「不會是你灌輸他長得不好看吧?」
燕飛度搖頭:「我從未說過那些話,他在我心裡本就舉世無雙。」
少年郎聽了這話,耳朵赤紅,拳頭不由又握緊了。
仙人怎麼又這樣,在掌門面前也敢瑟瑟!
「我,我人形不好看,從小到大,山裡的妖怪都是這麼說我的!」寒江雪弱弱地自證。
燕飛度何等人精,一聽就知道那些笨妖怪是在故意說反話。
何等幼稚。
「妖怪怎麼看,與我無關。你在我眼中是什麼模樣,就是什麼模樣。」燕飛度這一句,便讓寒江雪高興起來。
少年靦腆一笑,眉眼微低,似是羞澀,美人美不自知最是殺人。
趙肅嵐心裡飛快劃過了狂風驟雨般的「我的天爺」,立馬站起身。
「你一來,怕是春風入了桃花落啊。」
所幸身邊有惡犬,旁人怕是不能近身。
趙肅嵐冷眼看著燕飛度把小羊羔抓住,一把塞到趙肅嵐懷裡,這只是小羊啊!小羊都不許貼貼了嗎!
這小肚雞腸的男人!
「雖說咱們桃花落收徒,沒別的門派那樣要敲鑼打鼓宣告天下的。但你既來了,還是要去祖師爺面前上一炷香的。」
趙肅嵐走在前方,燕飛度則還牽著寒江雪走在後邊。
寒江雪已不似在無界相相生中,以人形和燕飛度牽手也會害羞的模樣,他像是已經習慣了。
被人有意的,一日日的親近,身上氣味互相熏染,連對方身上的體溫也像是熟悉了。
祖師爺的畫像掛在這靜室后的庭院里,每一個新進弟子都來過這裡上香。
畫像后是一片懸崖,懸崖上種著一棵榕樹。
這榕樹上掛著無數紅繩系著的木牌,那木牌如人的手掌大小,其上好像還都寫了點什麼。
寒江雪跪在蒲團前,看著眼前的畫像。
桃花落的祖師爺自也穿著一身長衫,背著一把比身體還長的大劍,袖手立著,臉上掛著不羈的微笑。
寒江雪對著畫像磕下頭去,額頭觸地一聲輕響。
這一頭磕下,他耳邊似是響起了人聲。
【無愧於心,自在逍遙】
待寒江雪再抬起頭時,趙肅嵐便遞給他一塊木牌,看著與掛在榕樹上的是一樣的。
「歷代弟子入派時,都會把自己的心愿寫在這木牌上。當然,不想寫也可以。」
寒江雪接過來,卻有話要寫的。
他捧著木牌站在樹下,提著筆在木牌上潦草地寫了兩行字。
他仍像小兔寫字時一樣圈著筆桿寫字,字跡卻有些像燕飛度的字。
等寒江雪寫好后,他縱身一躍,蹲在樹枝上,尋一個地方掛自己的木牌。
燕飛度站在那裡抬頭看他,嘴上卻和趙肅嵐說道。
「天外雲海要下降了,來者不善,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趙肅嵐微垂眼睫,雙手負在身後。
「你知道了什麼?」
燕飛度若是沒有篤定,是絕不會向他開口的。
「連你都要問我,天外雲海還想覆滅人界不成?」
燕飛度頷首:「正是如此。」
趙肅嵐「哈」了一聲,側頭看著燕飛度:「那你還讓那些門派修天梯,是想瓮中捉鱉?」
燕飛度看著寒江雪把木牌掛在一處時,目光略一停留,又轉了回來。
「世人總是如此。好人行善不留姓名,壞人作惡卻要證據。我便給他們證據。」
燕飛度語氣冷淡,甚至聽得出一絲倦意。
趙肅嵐最後只說了一句:「天外雲海若有傷天和,桃花落自然鼎力相助。只是,若你出了格,我亦不會放過你。」
燕飛度看著趙肅嵐,微微一笑,不再回應。
桃花落白斬風飛升之前,乃當世最強者。
他飛升之後,這修真界亦是能人輩出。
桃花落劍法名震天下,但趙肅嵐最得意的卻不是劍,而是術法。
森羅萬象,仙人妙法,無出其右者。
趙肅嵐再不著調,再隨意,出門行走時,妖邪亦自退千里。
寒江雪從榕樹上跳下來,慣性跑到燕飛度身邊。
「仙人!原來那樹上還真有人什麼都不寫,就掛著一個空牌子呀!」
燕飛度笑道:「桃花落自是也有想無所事事的人,什麼也不寫也是自然的。你寫了什麼?」
寒江雪不好意思:「寫了要成為大劍仙,剩下的……是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別人自然是不好問的。
燕飛度側頭與趙肅嵐道:「現下時候也不早了,我原先的院子還空著吧,那裡就給我家狸奴住。」
趙肅嵐抱著懷裡小羊,隨意擺手:「你全都安排好了,問我做什麼。」
然後趙肅嵐想了想,又對寒江雪露出壞笑。
「小兔子要是覺得這人相處起來實在憋得很,我家親戚隨時恭候。」
不等燕飛度抬手抽這不著調的師兄,就見那少年郎拚命搖頭。
「仙人是很好的!對我也極好!」
這竟是在維護了。
趙肅嵐聽了這話,竟有種棒打鴛鴦之感。
「好了,我帶你逛逛桃花落,別打擾掌門,掌門要和小羊玩呢。」
燕飛度牽著寒江雪往外走去,寒江雪語氣古怪,小聲地問。
「掌門只和小羊玩嗎?他沒有別的朋友了嗎?」
燕飛度也像是頗為「擔憂」:「誰知道呢?」
徒留趙肅嵐在原地,思考著是不是真要燒香請師父罵人。
-
桃花落中除了桃花,還栽著翠竹。
幾個弟子正在收集竹露,好拿去釀酒。
許多成年弟子都跑到山下去了,其他人不是不愛出門,就是癱在哪裡睡覺。
這日子是過得既有聊又無聊,沒什麼新奇事。
但在見到眼前經過的人時,他們手中那辛苦積攢了半日的竹露哐當一聲落到了地上。
那人聞聲看來,對著他們笑著打招呼,說自己是新弟子,好期待明日上課云云……但實際上,那人說什麼好像都聽不清了。
待人走後,桃花落里迅速傳開了新消息!
好消息是,有個絕世大美人拜入桃花落了!
壞消息是,他是男的。
更壞的消息是,燕飛度師兄和那美人好像是一起的。
這狗日的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