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陪你說話
對寒江雪來說,現在最掛在心上的事,不就是要出人頭地,要變得很厲害,要成為大劍仙?
這怎麼想不就是「要變得有出息」嗎?
寒江雪悟了:我的劍道就是出息劍道!
片刻后,小兔子一路頹喪地回到廚房,自己的劍道叫那種名字,感覺很丟臉!
阿大阿二兩隻倉鼠正在廚房裡看著盆栽里的生菜。
這幾日它們都靠吃生菜度日,說實話,不如南瓜子。
「吱吱?」老大回來了!
寒江雪抬爪和小倉鼠們打了聲招呼,然後就跳到水池邊洗葯盅。
水潑到池子里的聲音格外響亮,周圍只有落雪的聲音,和小倉鼠偶爾發出的聲響。
不知道各位師兄什麼時候才能出關,或是從山下回來啊?
仙人還受著傷,獨一個在這裡,可真是太寂寞了。
不過,幸好有他啊!
寒江雪洗好了葯盅,就又想去找燕飛度說話了。
前幾日寒江雪還拘謹著,等能留下來之後,這撒嬌精就按捺不住想要親近人的本能了。
要不是害怕又把燕飛度撞出血,他估摸著已經給燕飛度來一套小兔捏肩,就跟給龜爺爺推拿一樣的。
又或者問問仙人能不能給他梳毛毛,連睡覺他也想曬著陽光,在人看得見的地方睡呀。
聽自己的兄姐來信,他們睡覺都是在主家的肚肚或者頭頂睡的,這關係可真好啊!
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寒江雪抬頭看去,就見一具寄靈木偶走了進來。
寒江雪是見到寄靈木偶才知道這庭院里的大小事宜是誰幹的。
洒掃,做飯,採買,換靈石,都是這些木偶在工作。
寒江雪坐在水池邊,寄靈木偶拎起小兔,把他放到廚房的砧板上……好像不對,木偶停頓片刻,又把小兔放到了地上。
然後它就開始撈出水缸里的小魚,開始剁小魚,腌制,裹面衣。
等油鍋里的油熱了,就把小魚放到鍋里,滋啦一聲,那些尾指大小的小魚就在沸油里鍍上了一層金黃。
寒江雪聞著味道就流口水了。
等那小魚炸好,魚皮酥脆,魚肉鮮嫩,骨頭也脆得能夠入口抿碎時,木偶把小魚撈了起來,整齊碼在碟子上,再撒上一層細鹽。
寒江雪咽口水,卻見木偶彎下腰又把他拎起來,放在了廚房外的小桌上,連同那碟小魚一起。
「啊?這是給我噠?」
小兔子受寵若驚,然後又見到那具木偶又熱鍋去……炒瓜子?
等兩隻小倉鼠也和他一樣被拎到桌上,面前擺上了炒瓜子。
然後那具木偶就又咯咯噠噠地走了出去,在庭院里掃雪。
寒江雪抱著一隻小魚乾嘎嘎吃著,旁邊的阿大阿二已經把腮幫子都塞鼓了。
這具木偶竟是專門來照顧兔兔和小倉鼠來著。
是了,仙人既聘了狸奴,衣食住行是基本的。
可是……
「仙人不吃嗎?」
小兔子嚼著噴香的魚乾,抬頭望著天花板,雖說話本里仙人都是餐風飲露的,可是還是想和仙人一起吃呀。
游廊上又響起了輕巧的腳步聲,正靠在窗邊拿著煙桿的燕飛度,側頭看去,便見寒江雪帶著阿大阿二,頂著小盤子站在門檻外。
怎麼去而復返,是對劍道又有什麼感悟了不成?
「仙人!今天的炸小魚和炒瓜子特別好吃!您要不要一起嘗嘗?」
……原來是這個。
燕飛度沒傷的時候,往日里大多是吃酒,且還要有弦歌曲樂相合,這才喝得下一些。
如今這小兔自來熟地問他要不要來一點,毛絨絨的兔臉上瞧不出一點見外的樣子。
燕飛度搖了搖頭,卻見寒江雪好似全不在意,一屁股坐在外邊的游廊上,和兩隻小倉鼠嘎吱嘎吱地吃起小魚乾和瓜子。
寒江雪還一邊吃,一邊和燕飛度說話。
「仙人仙人,外邊的桃花怎麼能在雪地里長出來呢?是術法嗎?」
「嗯。」
「桃花真漂亮呀。」
這小兔子說著一些瑣碎的話,竟像是怕燕飛度孤單,專程來陪他說話。
燕飛度聽著寒江雪的話,抬眼看著遠處。
樓閣建得高,便能看到庭院外的桃花,桃花一路向下延展,像是從半山腰落下的花瀑。
花瀑之下則是一條長河,因覆了霜雪,半江成冰。
在那冰上,似是有艘漁船順流而下,漁船上有一老翁似是在垂釣。
這豈不正應了那句「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①」嗎?
燕飛度單手支額,垂眸望著那背對他坐著的小兔子,嘴角不由微揚。
可不就是「寒江雪」嗎?
寒江雪吃完了小魚乾,覺得有點咸,打算去樓下廚房拔點生菜清清口。
他回過頭時,發現燕飛度已靠在榻上合上了眼。
寒江雪立刻豎起爪爪比在嘴邊,示意兩隻倉鼠安靜,誰知一轉頭,那兩隻倉鼠早就嗑完瓜子,肥肥地躺在盤子里呼呼睡著了。
寒江雪立刻把兩個盤子疊好,將倉鼠們頂在頭上,就悄悄地下了樓。
兔耳朵隨風搖曳,寒江雪回到廚房之後,又拍拍在工作的木偶。
「我想要紙筆,可以給我嗎?」
寄靈木偶沒過多久就給寒江雪送來了紙筆。
寒江雪就把紙筆放在游廊上,自己站在紙上,兩爪抱著毛筆,開始寫信。
【阿娘,見信如晤。
我已經到桃花落啦,仙人沒有收我為徒,卻肯讓我留下來,也肯教我劍法。
我覺得不能佔便宜,就跟仙人說要幹活,如今我就是桃花落聘的狸奴啦。
您是不是也很吃驚,沒成想我居然能找到這樣的主家?
嘿嘿,等我學成劍法,就更厲害啦!
您要是得空,也請來桃花落看看我。
仙人雖然初見時有點讓我害怕,可實際上是個好人,會炸小魚兒給我吃。
對啦,我這還有兩隻倉鼠,我們平日里一起種生菜。】
寒江雪把家書寫好,隨後就疊了起來,又蹬蹬蹬去拍拍寄靈木偶的腿。
「我想寄信,該怎麼寄呀?」
平日里若有飛鳥經過,寒江雪大可喊它們幫忙送信。
可這天寒地凍的,他就沒見過一隻鳥,只好來問木偶。
寒江雪舉著那封比他還大的信,寄靈木偶彎下腰,接過信就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木哨吹了一聲。
沒多久就有一架木鳶飛了過來,低頭叼走了寒江雪的信。
「我阿娘去了姐姐家!姐姐家在幽獨卧,叫香榛的狸奴就是她!」
木鳶點了點頭,將信塞到木頭胸腔里,隨後就振翅飛走了。
小兔子仰頭看著木鳶,奮力揮了揮小爪,興高采烈地回了房間。
除了給寒江雪送信的木鳶,另有一隻木鳶飛進了燕飛度的書房。
在木鳶停在窗台上時,燕飛度睜開了眼。
他抬手取過存在木鳶里的信件,展開一觀,片刻后他抬手將信燒了,又閉上了眼。
那信紙放在窗台上,只隱約看到一點字跡。
【天外雲海各門派想歸來一事,我等想請仙尊來斷橋千山一會……】
燕飛度如同夢囈般閉目說了一句。
「早已說了解法,卻不肯聽,如今再談,已遲了。」
夜晚很快降臨,寒江雪早已躺在房間的小床上,正蓋著被被睡覺。
阿大阿二兩隻倉鼠團在寒江雪身邊,早已睡得翻肚肚。
本以為這又是安靜無憂的一日,在臨近黎明之時,小兔子的一隻耳朵突然豎了起來。
在這萬物沉寂之時,庭院外竟響起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