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舊日剪影(4)
艾西威無語地抬頭,注視著快要被自責壓垮的金髮男人。
「他沒那麼容易死。」
「但是艾西威先生……」
諸伏景光的目光在艾西威和安室透之間打了個轉,在幼馴染打算爭辯時開口插話道:「那現在怎麼辦,艾西威先生?您是打算直接去半年前,還是先去長野看看?」
艾西威又看了一眼安室透,豎起一根手指,對諸伏景光說:「稍等。」
說完,他脫下自己的白手套,站起來走向開放式廚房,邊走邊從衣兜里掏出一副新的一次性手套戴好。
諸伏景光和安室透都緊緊地盯著艾西威,看他順手拎起掛著的圍裙穿好,拉開冰箱,從裡面找出一顆圓蔥,仔仔細細地在水龍頭下沖洗,切開,拿著其中的一半走了回來。
艾西威停在安室透面前,用食指在洋蔥切好的表面上來回壓抹,然後把洋蔥放在茶几上。
由於他是安室透和諸伏景光見過的唯一一個魔法師,又一直都表現得非常奇怪難懂,所以威士忌組的兩個幼馴染已經逐漸放棄按一般邏輯來推測他的行為,而是開始猜想他是不是想要施展什麼魔法。
但艾西威只是伸出均勻沾滿了洋蔥汁水的食指,直接按在安室透的眼角上。
諸伏景光睜大了眼睛,臉不知為何紅了起來。
安室透一隻眼睛受到刺激,視線瞬間被淚水模糊。他躲閃著想要後退,卻發現自己身後就是沙發,差點失去平衡。
以安室透的身手,撐住身體后翻側翻都不是問題,可艾西威已經伸出另一隻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樹在你家失蹤……」家長輕輕地提醒道。
安室透的躲閃和反抗意圖瞬間消散了,他僵硬著身體,任由艾西威抬起自己的下巴,在他揚起的臉上眼周塗抹。
洶湧的淚水瞬間涌了出來,沾濕了艾西威的一次性手套。等他停下動作鬆手,安室透立即從他身邊溜走,從沙發的一邊直接飛到另一邊,盡量躲開其他兩個人的視線,狼狽地捂住了眼睛。
艾西威拿著沒用的洋蔥放回廚房,摘下手套扔進垃圾桶,回廚房洗了洗手,脫下圍裙掛好。
回來的時候,安室透仍然在背著身揉著眼睛流眼淚。
諸伏景光雖然儘力掩飾,可依然明顯如坐針氈。
艾西威笑了一下,這才把剛才的話說完:「……但他的失蹤和安室先生擅自帶走他並無關係。」
說到這裡,艾西威感到自己的手機傳來短暫的震動。他掏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打消了再說什麼的想法。
「關於樹的事,就不需要安室先生或者柯南費心了。」艾西威說,「我要暫時離開這個世界一段時間。這段時間……」
他轉頭面向諸伏景光,叮囑道:「只要從我們家冰箱里取出來的食物,你都可以不經過處理就正常食用。所以,我走之後,你可以在安室先生家繼續做客,但餓了的話要回家吃飯。」
他掏出鑰匙遞給諸伏景光,從玄關的衣架上取下來時掛上去的黑風衣。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下次一定要吃到安室先生的三明治。」
道別後,艾西威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安室先生,請不要再用剛才那種表情出現在我面前了——這是我的忠告。」
說完,他就再次打開傳送門,沒有等諸伏景光就獨自離開了。
當黑色風衣揚起的最後一角消失在安室透的客廳,傳送門也啪地消失了,世界彷彿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安室透總算放鬆下來,跌坐在地板上,靠著沙發埋下頭。
「離開……這個世界?」
「什麼表情?」
他茫然咀嚼著艾西威所說的話里他
無法理解的內容。
諸伏景光雖然不能直接吃安室透這裡的食物,卻早就發現自己可以正常使用公寓里的物品。
他飄去衛生間,找到乾淨的毛巾浸濕,返回好友身邊遞給了他。
金髮卧底伸手接過,閉上眼睛用力亂擦一氣。
「被欺負得好慘啊,Zero。」
諸伏景光看著好友,笑著伸出手,揪了揪幼馴染凌亂的金髮。從小到大,Zero都會下意識地躲閃,這次卻被直到揪疼才反應過來,遲鈍地抬起頭。
「這麼叫……沒關係嗎?」安室透帶著濃重的鼻音問。
「應該吧。」
諸伏景光不負責任地回答,然後鍥而不捨地繼續剛才的話題。
「自從長大后,就再沒見過Zero流這麼多眼淚了唉。」
「我小時候也沒這樣過。」
「說得也是,」諸伏景光想了想,贊同地點頭,「畢竟那時候,我們兩個一起上的話,不會輸得這麼慘。魔法什麼的,簡直就是作弊。」
「可惡……樹說他爸爸經常把別人弄哭,難道他經常這樣往別人眼睛上塗洋蔥汁?就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性格……又不是小學生,為什麼要做這麼幼稚的事?」
安室透堅持把臉埋進毛巾,悶聲悶氣地抱怨個不停,用來掩飾自己心緒的劇烈波動。
諸伏景光聽了一會才好奇地問:「Zero,你這四年是不是一直沒交過女朋友?」
「誰說沒有……我的戀人是這個國家!」安室透嘴硬道。
諸伏景光理解地拍了拍幼馴染的肩膀。雖然他也沒什麼經驗,但旁觀者清,他可不覺得艾西威先生種種行為能和「幼稚」或者「小學生」沾邊。
——不過,諸伏景光還是在安室透有機會追問他的意思前,自己岔開了話題。
「難怪我死的那天小樹那孩子會說,害怕他的爸爸生我的氣,還保證他爸爸生氣時會保護我。」鬼魂心有餘悸地說,「當時我覺得自己不需要,現在想想,真是太感謝小樹了,他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這麼說……難道只有我一個人在倒霉么?」安室透不甘心地問。
「當然不是。艾西威先生找到我的時候,小樹應該還在你家吧,Zero。」諸伏景光提醒道。
「嗯,也對……」
安室透沒想到要問幼馴染遭遇了什麼。以卧底工作的危險性,無論是被綁起來還是眼睛沾到洋蔥汁,對他來說都只是小意思。如果這就是艾西威的行事風格,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相比好友的遭遇,安室透還是更不放心就這樣把春川樹的事放著不管,「一會還是要給柯南回話,仔細問問才行。」
「這個可以等你平靜下來再說。我覺得在關於春川樹那孩子的事情上,我們都因為不夠了解犯過錯誤,而且也確實幫不上什麼忙,所以,還是相信他父親的判斷比較好。你說呢,Zero?」
安室透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樹不會有事的,Zero。」諸伏景光又強調了一遍。
安室透再次點頭,卻不再繼續說話了。
諸伏景光看著仍然淚流不止的好朋友,不知道為什麼就很想笑。
艾西威先生雖然性格過份強勢、惡劣又愛欺負人,但如果換一種理解,似乎也可以說是非常溫柔,很擅長體貼他人的心情。
想哭的時候痛快地哭出來,對像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可以算得上是一種奢侈和放縱,而Zero剛才那樣強撐著演出來的平靜表情,諸伏景光同樣不想再見到第二次了。
「睜得開眼睛嗎,Zero?我扶你起來吧。」
安室透點了點頭,捂著眼睛,看也不看地伸出手
。
「謝謝。」
諸伏景光抓住他的手,把好朋友拉了起來,力度大到讓他直接砸進了自己懷裡,然後用力擁抱了他。
亡者感到懷裡溫熱的幼馴染先是僵直了身體,緊接著慢慢放鬆下來。
過了好一會,他才低聲說:「竟然真的是你啊,Hiro。」
被鬼魂環繞的感覺非常陰冷,對金髮卧底來說卻異常舒適。他把下巴放在朋友的肩膀上,繼續努力擦著源源不斷的眼淚。
「當然是我了,Zero。」
諸伏景光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