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來人著一塵不染的白衣,擁有在女子中算是十分高挑的身姿,高高紮起的馬尾利索乾爽,猶如夜間的鬼魅般,悄無聲息的就走到了王宋錦的房間里。
女子手裡執著一柄白玉摺扇,抵在下巴處,沖著床榻上的王宋錦一笑,「你這地方還真是有些難找,自己一個人就住十間屋子,我還是一間間找過來的。」
王家是東郡數一數二的大族,隨便找個人問就能得知王家家宅的位置,她用輕功溜進來倒是不難,就是沒想到這王家小公子如此驕奢,竟還玩狡兔十窟。
王宋錦一個激靈,差點沒從床上掉下來,面對武力值遠在自己之上的女子,他已經是反射性的開始害怕了,生怕自己再被揍哭一頓。
「我已經好好待在府里四個時辰了,大俠,女俠!你就饒了我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跟女子說一句話了,我也不會再隨便出門了,我絕對絕對會照您說的話做的!」
他沒忘記女子跟他所說的,像他這樣的男人就應該好好待在家裡,他對於自己也有著十分清楚的認知,以往就算是身上有傷,他在家裡都是一刻都待不住的,起碼要去聽音坊點幾個姑娘聽小曲兒。
楚元冷見王宋錦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不禁有些納悶,她就那麼可怕嗎?
哦對,男子中不乏小肚雞腸之輩,光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便要死要活的,她也沒少見。
看來這位王公子,心胸比一般男子還要小。
她放緩了語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免得把這位膽小的王公子嚇暈過去,笑眯眯道:「別擔心,我是來跟你商量事情的。」
王宋錦睜大了眼睛,依舊在發抖,顫聲問道:「商量什麼事?」
楚元冷笑而不語,惹得王宋錦倒吸一口冷氣,見她將自己的屋子打量了一遍,露出滿意的表情,頗為感慨道:「你這屋子挺富氣的,其餘九間也絲毫不遜色。」
不得不說,楚元冷的相貌實在是令人移不開眼,要不然王宋錦也不至於昏了頭想要去調戲,但王宋錦實在是忘不了她揍自己時快准狠的出拳,咽了咽口水,順著她的話客氣道:「若是女俠喜歡,盡可住下...」
楚元冷點了點頭,迅速的一口答應,「好啊。」
這下輪到王宋錦傻眼了,一種極其複雜的心情湧上了他的心頭,這算是什麼事?但是他不敢不答應,生怕自己這張英俊的臉不保。
他雖被打了一頓,可唯獨一張臉卻半點損傷都沒有,依舊保持著他東郡第一小公子的容貌水準。
楚元冷不喜歡佔人便宜,而且王府對於她來說也是暫時落腳的地方,等她找到其他的活兒或者侍衛長到了,自然是要走人的。
「不過我也不是白住的,接下來幾日可以當你的侍衛。」
有堂堂南奉女帝做侍衛,怎麼算怎麼都是這人佔了便宜,但是王宋錦卻不這樣想,他第一反應就是楚元冷要監視他,要限制他的自由,要親眼看著他是否做到了她所說的話!
但他不敢不答應。
王宋錦連夜叫下人幫楚元冷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他是整個王氏的繼承人,王氏宅院如他所說,富麗堂皇,氣派無比,他一個人光是睡覺,便有整整十個房間可以隨意挑選,不過他平日里喜歡住在主屋,其餘房間甚少踏足,但下人們依舊收拾得十分整潔乾淨,不敢怠慢。
這位王公子可有十分嚴重的潔癖。
安排好了楚元冷的住處,王宋錦顫顫巍巍的問:「不知女俠如何稱呼?」
既要做他的侍衛,肯定是要在王家宅院走動的,沒個名字極其不方便,但又不能輕易暴露真名,楚元冷想了想,道:「叫我阿冷吧。」
王宋錦可不敢,便稱呼她道:「冷姑娘。」
天色已不早,楚元冷總算有了落腳的地方,便先去休息了,王宋錦這下卻徹底睡不著覺了,等到楚元冷第二日見到他的時候,便瞧見王公子的眼底一片青白,眼圈都是黑的,一看就是沒睡好。
楚元冷倒是沒問,她不認床,加上王公子極其會享受,一整晚下來,竟比她在客棧睡得還要好。
既然接了這個活兒,楚元冷便拿出了十分認真的態度來對待,還真的貼心保護起王宋錦了,不過王公子一連好幾日都在府內養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楚元冷倒是十分輕鬆。
王宋錦可不敢讓楚元冷真的保護自己,但楚元冷實在是太盡職了,除了沐浴吃飯睡覺的時間,其餘時間將他看得緊緊的,就算是傷好得差不多了,他也是不敢去聽音坊聽小曲兒了。
楚元冷見王公子如此省心,便也趁著空閑的時候外出想要找份其他的活兒做。
王家畢竟是東郡的大族,王宋錦身邊的人都是經過層層挑選的,她一個說不出來歷的人若是久待的話,恐有暴露身份的危險。
在南奉向來是女子主外,男子主內,這在西楚竟完全反過來了,賣力氣的活兒,譬如在貨運碼頭上卸貨之類的都是男子在做,而女子只能做些清閑的手工活,因此楚元冷碰了不少壁,有些人說女子做不了重活,叫她另尋她處,更有些人乾脆說不要女子,嫌女子麻煩,嬌氣。
碼頭雖辛苦一些,但賺的多,再說楚元冷根本不會繡花縫製衣服,碼頭算是眼下最適合賺快錢的去處了。
在碼頭上工作的男人大部分都曬得黝黑,塊頭也比那種富貴人家的公子不知壯上多少,而且都是粗人,說話幾句不離一些粗俗的字眼,一些人見楚元冷細胳膊細腿的,雖被面紗遮住了半張臉,但露出來的肌膚卻十分白皙,便猜測她是想要拿苦力人尋開心的小姐,忍不住嘲諷起她來。
「小娘們就該乖乖回家,嫁個老實的夫婿生個孩子,別出來亂跑。」
「我看光是一包貨就能把你的胳膊壓斷,還是別逞強得好,這可是男人的活,女人上一邊去。」
「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不自量力的女人,該不會是得失心瘋了吧?」
楚元冷骨子裡一向是倔強的,自小受到的教導也是女子不能輕易說不行,嬌氣這個詞更是跟她沾不上邊,特別是面對來自男人的輕視,她更是起了勝負欲。
她聲音淡淡的,琥珀色的眸子閃過呵笑,「既然你們覺得我不行,不如比比如何?」
這些人覺得她是在開玩笑,一時間哄堂大笑起來,只覺得她是在強撐著面子,放狠話罷了。
都是大男人,誰也犯不著當著那麼多的人面去欺負一個女人。
「你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該不會是怕我了吧,怕輸給一個女人,覺得面上無光?」楚元冷嘲諷起人來也一點兒沒有嘴軟,「嘖,沒想到都是慫蛋。」
她這句話立馬便引起了眾怒,有一個塊頭比兩個楚元冷都要大的高大男人走出來,他滿臉橫肉,生得一副凶樣,居高臨下的看著楚元冷。
「俺跟你比,要比什麼俺都奉陪,若是你輸了,就給俺從這裡滾蛋!」
楚元冷打量了一番這個大塊頭,他手臂上的肌肉硬邦邦的,甚至還有青筋凸起來,一看便知是常年干體力活的,她點點頭,「好,就跟你比力氣吧。」
大塊頭不可置信的看了楚元冷一眼,覺得十分可笑。
一個女人敢跟他比力氣,還真是自不量力,特意找死。
比力氣有很多方式,但大塊頭為了彰顯自己不是故意欺負女人的,便一個最簡單的方式——掰手腕。
碼頭今日沒有多少貨,聽說居然有女人想來碼頭幹活,而且還要挑戰塊頭和力氣最大的熊三,許多人就都趕過來看這一場好戲,想看看熊三是怎麼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的。
桌子很快便被支起來了,熊三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楚元冷活動了下脖子和手腕,看起來雲淡風輕極了,像是根本不把熊三放在眼裡。
熊三哼道:「等下可別哭出來。」
楚元冷挑了挑眉頭,「這句話也送給你。」
握住楚元冷手的那一刻,熊三心裡的輕蔑更加旺盛了,這樣一個細皮嫩肉的女人,他只要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把她的手腕擰斷。
雖說因為男女力氣懸殊,他可能有些勝之不武,但誰叫這個女人挑釁在先呢?
熊三覺得自己一定要把這個場子給兄弟們找回來。
碼頭上的人將熊三和楚元冷團團圍住,抱著看熱鬧的態度,都在期待熊三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但是當比賽開始后,熊三的表現卻是讓人膛目結舌。
楚元冷看起來十分輕鬆,連汗都沒出就贏了熊三,而且眾人還能清楚的聽到熊三的手腕傳出咔嚓的一聲,接著熊三便一臉痛苦的捂著手腕,九尺大漢直接疼出了眼淚。
熊三就這樣輸了?
他可是碼頭上最強壯的男人!
眾人紛紛驚訝的看向楚元冷,甚至還隱隱含著幾分害怕,也不知這女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難不成是天生神力?
楚元冷沒有洋洋得意,也沒有出言羞辱熊三,而是走到他面前,在熊三充滿屈辱的眼神里,十分迅速的幫他把手骨恢復原位。
「只是移了位置,休息一會兒就會恢復如初,不會影響你以後用手的,不過你手腕上本來就有重傷,一直沒有得到有效的休息和治療,以後要多注意些。」
熊三活動了下手腕,發現真的如楚元冷所說,明明剛才還疼得不得了,這會兒就完全好了。
他忍不住低下了頭,滿臉羞愧。「俺不如你,你一點兒都不弱,比許多男人都強。」
楚元冷不可置否,這的確是事實,而她現在只是用行動證明了而已。
熊三的確是她見過最強壯的男人了,她十分真誠的道:「你也不差。」
熊三的頭埋得更低了。
魏昭嵐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了,他本來想要忍忍的,但這聲音不僅不低反高,待他想要發火的時候,偏偏又低了些。
他被折磨得脾氣都不好了,不情不願的坐起身,沉著一張臉,起床氣十足,「怎麼那麼吵?朕都睡不著覺了。」
李千早料到魏昭嵐會有此一問,他早就尋店家問清楚了。
「回陛下,這間客棧附近有個碼頭,平日里傳不出什麼聲響,今日說是出了件新鮮事,有女子跟碼頭上的卸貨工挑戰掰手腕,最後竟還贏了,許多人都跑去看了熱鬧,現在應該散得差不多了。」
「跟女人掰手腕,還輸了?」魏昭嵐一聽就忍不住笑了,他當是什麼事呢。
他揉了揉太陽穴,冷笑一聲,「這該是有多虛?真給男人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