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第66章 第 66 章

半個月後。

寒風蕭索,萬籟寂靜。

一支數千人的隊伍從永寧城外的金水橋下數條排水通道中悄悄潛入城中。

中心的排水通道進口處,隊首士兵悄悄探出頭去,警惕地四處觀察了一番,確定並無異樣后,沖身後的隊友招手,隨後便鑽了出去。

可他剛剛走出通道,便見一道寒光在眼前閃過,他尚未反應過來,利刃已經貫穿他的頭顱。

隨後走出通道的士兵亦步他後塵,寂靜的夜裡,只有些許沉悶的倒地聲隱隱消散在空中。

一名將領尚在通道內,似乎察覺到有些不對,不由加快腳步,但剛探出頭去便看見通道口正持刀而立的一行人,他心裡一緊,旋即扭頭大喊一聲:「有埋伏!跑!」

他掉頭轉向,試圖原路後撤,然而卻在此時發現他的命令放倒令場面更加混亂,後方的士兵與調頭的士兵們相撞,一時間門所有人竟都進退不能。

然而就在人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時,箭矢破空聲的嗖嗖聲已經在耳側響起。

箭矢攜帶火焰,射中那名率先反應的將領後背,他只覺背部一陣劇痛,發出一聲悶哼后嘶啞著喊:「快走!」話音剛落,便倒地不起。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眾人霎時慌了神。

「快跑!」聲音一浪接著一浪往通道後方傳去,所有人終於都反應過來,紛紛朝向來路奔逃。

然而大量帶火的箭矢毫不留情地落在他們身上,不斷有中箭的人哀嚎著倒下。

在通道的出口處,士兵聽見從前方傳來的嘶喊聲,紛紛驚恐地後撤,然而他們剛剛鑽出通道,卻又被另一道不知何時出現的人牆擋住了去路。

隊尾士兵瞪大了眼,在他驚恐的視線中,眼前的敵人手持弓箭,箭矢上燃燒著著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瞳仁里,對方的動作彷佛被慢放了一般,指尖一松,箭矢離弦而出。

箭矢射中心臟傳來劇痛,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便雙膝跪地,火焰瞬間門灼燒了他的盔甲,不過數息功夫,他便如同一個燃燒的稻草人,直挺挺向前倒去。

試圖逃跑的士兵踩著他的屍體跑出來,很快又被箭矢射中。

通道兩側,無數士兵燃著火焰倒在地上。

前後夾擊之下,帶著火球的箭矢密集地射.入排水通道中,漆黑的管道里傳來慘叫聲。

夾在隊伍中間門的士兵無路可去,只能目露驚恐地看著前後左右不斷有同伴倒下,像是下一刻,死亡的陰影就會落到自己頭上。

被射中的士兵成了火焰的燃料,火焰越燒越旺,漸漸地,整個通道被火焰照得透亮,如白晝一般。裡頭的士兵如同灶台下的薪柴,被活活焚燒卻無力反抗。

金水橋下,數條排水通道成了火焰的地獄,忽明忽暗地照亮了周遭一片漆黑的夜色。

通道之外,一名將官冷眼看著通道內愈演愈烈的火光,又垂眼一瞥倒在腳下的一名百夫長,伸手在屍體上摸索了一下,找出一隻響箭,他遞給身側一名士兵道:「給他們傳信吧。」

數息之後,一道煙花在永寧城城郊上空炸開。

遙遙的藩邸宅院內,蕭沐抱著手爐坐在廊下,腳邊還燃著一個炭火爐子,他仰頭望天,星空中,一道煙花悄無聲息地炸開,很快又熄滅了。

他淡淡地自言自語:「成了。」

茗瑞沒聽懂這話,撓了撓後腦勺,「世子爺,什麼成了?」

蕭沐看著煙花消失的方向道:「阿離的計策成了。」他說時,指尖不自覺地捏起腕子上的紅豆揉捻了一下

假消息已經傳了出去,辰國主力以為他們潛入成功,即刻便會兵臨永寧城下,為了攻破堅如磐石的永寧城,必須裡應外合,敵人才敢孤注一擲將四十萬大軍作為賭注壓上來。

待到殷離斷了辰國的糧道,這四十萬主力便會被他們鎮北軍一口一口全部吃掉,若順利的話,此後數十年內,辰國怕是都無力再組織這樣規模的兵力。

茗瑞不懂這些,只納悶地望著天邊的火光,「我說怎麼勸世子爺都不睡,還一直盯著夜空看,原來是在等著這道煙花嗎?」

蕭沐「嗯」了一聲,點點頭後站起身來。

茗瑞連忙上前扶他,「既然已經看到了,世子爺還是快歇吧。」

蕭沐垂眸,「不急。」反正也睡不好。

他最近因為總是時不時想起殷離,心緒不平,入定總是被打斷,根本持續不了一夜。

蕭沐都有些詫異了,殷離居然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嗎?

「您看您,熬了半個多月,眼圈都重了。」茗瑞目露心疼,「我還找軍醫開了安眠方子,怎麼都不管用呢?」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將蕭沐扶回床榻上,他先摸了摸被窩,確定裡頭是熱的,才替蕭沐褪了靴子放倒,「世子爺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別讓老王爺跟殿下擔心。」

茗瑞繼續碎碎念:「您說幾個月後,殿下回來看見您這幅憔悴的模樣,他倒是不會怪罪您,我們這些下人可就慘了,少不了挨頓罵,甚至挨頓板子也是有可能的。」

「您可憐可憐茗瑞,別跟自己身子過不去,行么?」

蕭沐看著茗瑞,點了點頭,「知道了。」

待茗瑞退出去掩上房門,蕭沐盯著帳頂,試圖入睡無果后冥思苦想了一會,有什麼法子可以好好睡一覺呢?

要是不用管這幅身體就好了。

這麼想著,他忽然靈感一閃。

有法子!

太久不用術法,他怎麼把離魂術給忘了?

將魂魄剝離出來,只留一縷維持生命體征,這樣一來意識可以不用入睡,身體也可以得到休息。

雖然有些冒險,但只要控制在三個時辰之內回魂便可。

這麼想著,他立刻閉上眼,以道胎驅動魂魄離體,須臾后,一種強烈的失重感裹挾著他,漸漸飄向半空中。

再次睜眼時,他已經在高空中俯瞰整個藩邸院落了。

蕭沐會心一笑,魂魄起心動念便是一躍千里,一個念頭閃過後,他的魂魄在藩邸上空消失了。

*

蕭沐不知自己到了何處,只是望見遠處有道衝天火光。

從高空俯瞰,火光幾乎照亮了整個黑夜。

蕭沐以遊魂的姿態飄過去,見下方有大量方形建築物正被大火焚燒著,仔細一看,似乎是重兵把手的輜重營。

營地中有人正在救火,還有人提著武器相互廝殺著。

在火光中,蕭沐看見一隊騎兵隊伍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在營地中如箭矢般穿梭,為首者肩頭的嫣紅披風隨風而動,隨著高高的烏黑馬尾一同飛揚著。

只見那道嫣紅披風像是一道紅色閃電,一馬當先領著眾人橫掃敵軍,所過之處,敵人皆摧枯拉朽般倒下。

蕭沐一眼就看出為首那道英姿勃發的紅色人影。

阿離!

他心頭油然生出欣喜與雀躍,自己竟然一個念頭就來到了殷離身邊。

蕭沐目不轉睛地看著殷離的一舉一動。

不消多久,眼看輜重被燒得七七八八,殷離一勒韁繩,馬匹高高抬起前蹄發出一聲嘶鳴,「撤!」

話音剛落,一眾騎兵整齊劃一地調轉方向,往北方疾馳而去。

蕭沐想也不想立即跟上,他的魂體在高空中飛馳,一眼不錯地追逐著地面上那道紅影。

阿離,阿離。

不知道為什麼,蕭沐感覺好像僅僅是念著殷離的名字,心中就格外歡喜,然而魂體的狀態下,他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隊伍跑了多久,他就跟了多久。

魂體狀態下,對時間門的感知不敏感,他只知道他入睡時是後半夜,而此時已經天將微曦。

直到隊伍一直跑進一座營地。

殷離的馬匹衝進營帳前急急地停住,立刻有士兵擁過來,「殿下!怎麼樣?」

「還用問嗎?咱們殿下出馬,必然是攻無不克!」

殷離躍下馬背,將馬鞭丟給身旁的侍衛,便大踏步向營帳走去,一邊走一邊高聲道:「幹掉了他們最大的輜重營,每個人賞一壇浮玉燒!」他說時還扭過頭來,沖眾人露出一個快意的笑,「酒還得是搶來的才好喝,你們說對不對!」

「正是!哈哈哈哈哈!」

「干他娘的!」

整個營地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然而殷離站在帳外,扭頭指著歡呼中的眾將士,又警告道:「酒可以喝,但五個時辰后咱們就開拔,誰若是喝高了誤了事,軍法處置。」話落,便一挑帳簾鑽進帳中。

「遵命!殿下!」

士兵們歡呼著,旋即簇擁起來,興奮地從運載物資的馬車中抬出酒罈,鋪滿了大營的地面,擺出不醉不歸的架勢來。

殷離回到賬中,方才洋溢在臉上的笑容不覺收斂了許多,正走到榻邊坐下,手伸到懷裡掏著什麼,此時一名藍袍將領提了一壇酒撩開帘子沖殷離道:「殿下,來啊!」

殷離抬頭,再次揚起笑:「你們玩,我先歇會。」

「行!」那將領笑盈盈地將酒罈送進來,放在桌上,沖殷離打招呼,「殿下,那我先去了。」

「去吧。」

將領撩開帘子,看見燈火通明的營地上,士兵們圍坐著篝火已經開始慶祝了,不滿地高喝一聲,「你們怎麼不等我。」說時便加入了人群。

帳中,蕭沐看著殷離又掏了一下懷裡,片刻后摸出一方無比眼熟的帕子,他愣了一下,好像是許久前殷離中藥時,在假山石前跟他討要的那張。

蕭沐有些好奇起來。

便見殷離無比珍惜地將帕子放在鼻尖嗅了嗅,隨後有些不滿地皺了一下眉。

「淡了。」

他聽見殷離的語氣有些惆悵。

蕭沐走上前,俯下身半跪在殷離面前,仰頭問:「什麼淡了?」

自然無人回答他。

殷離的垂眼看著手中的帕子,一雙眼睛黑漆漆的,卻倒映著賬內昏黃的燈火,像是有團火苗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跳躍。

從蕭沐的角度望去,就好像殷離正看著自己。

只是那雙漆黑的瞳仁中卻沒有他的影子,唯獨眼尾那顆美人痣,莫名地耀眼,像是點在他心頭的一顆硃砂。

他聽見殷離輕嘆了口氣,「後悔當初走得急,都沒來得及跟你要一塊新帕子了。」

「小獃子。」殷離說出這三個字時,唇角淺淺地揚起,「你說你又不熏香,怎麼會有這麼好聞的香氣?我想找個熏香給帕子添點你的氣味都找不到相似的。」

然後蕭沐就看見殷離將那帕子捂在鼻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後向後仰倒躺下,整張帕子蓋住了殷離的臉。

蕭沐也跟著爬上榻,熟稔地在殷離的身側躺下,他側著臉,看見那張帕子隨著殷離的呼吸鼓動著。

須臾后,殷離似乎是不滿足,按住帕子極深長地吸氣,彷彿要將這氣息吸入骨髓中似的。

「怎麼辦啊,淡得快聞不到了。」

聽到殷離的自語,蕭沐感覺心臟刺痛了一下,他微微咬了一下唇,雙手伸過去試圖抱住殷離,然而卻只是抱了個空,他有些不甘,只好虛虛地環住殷離的腰,將頭埋在殷離的脖頸側,做出擁抱的姿勢,悶悶地道:「我想法子給你送來。」

他說出的話沒有聲音,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沉默了好一會,他聽見殷離自言自語道:「我好想你。」

蕭沐「嗯」了一聲。

「好想。」殷離道:「快想瘋了。」

聽見這句,蕭沐淺淺地笑了一下,心上那個呼呼漏風的空洞似乎被填起來了。

沉默了一會,他又聽見殷離道:「辰國大軍應該到永寧了吧?雖然你說要出其不意,現身叫辰國人自亂陣腳,但我還是不希望你上戰場。」殷離說時,嘴角壓了一下,悶悶道:「可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

蕭沐聽見這句,沉默了片刻,「我今後......什麼都聽你的。」

此時殷離似乎是終於滿足了,將帕子小心翼翼地疊起來,像個寶貝似地又揣回懷裡去。

然後殷離翻了個身,正與蕭沐面對著面。他的身子半蜷縮著,透過蕭沐,望向一眼案几上昏黃的燭火,隨後閉上了眼睛。

「小獃子,晚安。」

蕭沐的唇角微微壓了一下,然後他伸出一隻手指,在殷離緊閉著的眼瞼上虛虛地點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這個動作,只是這麼做的時候,腦海恍惚想起殷離時常在他入睡后,在他的額頭或是眼瞼上輕點一下,還會低低說一句:晚安。

因為那時他總是在睡夢中,只有輕微的觸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的,似乎是用手指點?可是觸感卻是有些濕漉漉的。

他卻不知道那其實是殷離的唇。

「晚安。」他道。

晨曦的微光透過帳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地面上投下一道金線。

許是因為太累,殷離的呼吸漸漸均勻起來。

蕭沐一直盯著殷離那精美絕倫的五官看,越看,越是莫名地有些癢。

如果靈體狀態下的他有心跳,此時的他心跳一定很快,像是有幾百隻兔子在他的心尖上蹦躂。

然而他現在沒有實體,便感覺不到自己的這種變化。

他只是覺得阿離生得真好看啊,絕無僅有的好看,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帳內很安靜,他盯著人看,用手指虛虛地描摹殷離的臉部輪廓。

靜謐中,依稀能聽見帳外將士們的說笑聲。

由於靈體狀態下五感被放大,蕭沐甚至能聽見一些士兵的竊竊私語。

那藍袍將領似乎是喝醉了,口齒含糊地道:「你們知道嗎?殿下剛來咱們神機營挑人的時候,我那個看不上啊。」

有人噓了一聲勸他慎言,那將領卻借著酒勁不以為然,「怕什麼,我偏要說,你說一個十七歲的毛孩子,仗都沒打過,憑什麼帶咱們神機營?還妄圖千里奔襲深入虎穴?」

有士兵附和:「是啊,我當初也覺得那就是瞎胡鬧,可誰讓人家是皇子呢,不聽咱也得聽啊。」

「結果你猜怎麼著?」那將領說時神神秘秘的,幾人湊到他跟前,面露好奇。

「結果殿下把我拉到演武場上要跟我過招,眨眼一招給我撂地上,還說你不服氣,憋著。」

那將領說時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來,「我肩膀直接給他按脫臼了。」

眾人的笑聲連成一片。

那將領笑了一會,嘆道:「不服不行啊,咱們一路過來才來多少天啊?連拔了幾座輜重營。殿下出入那些重兵把手的營地如入無人之境,咱們什麼時候打過這麼痛快的仗?」

這一聲引來眾人附和。

還有人疑惑誒了一聲,「糧道這種重要機密,你們說咱們殿下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呢?一拔一個準。」

有人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要我說,定是他家裡那位神仙給他掐算的唄。」

「肯定是!」

「可我不是聽說世子爺死了嗎?」

那藍袍將領不以為然嗤笑了一聲,「神仙會死?你信?反正我不信。」他說時瞥一眼主帳,「你們是沒看見,咱們殿下成天抱著張帕子自言自語呢,還傻笑。」

「人真要是死了,他能是那副模樣?」

眾人彷彿聽見了什麼驚天大秘密,紛紛湊過去拉著人要對方多說點,那將領卻在此時噤聲了,擺擺手,「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將領說罷,起身把人驅散,「快回帳里睡覺去,天都亮了。」

人們鬧夠了也鬧累了,應諾了聲,紛紛回到營帳里。

外頭終於安靜下來。

蕭沐看著殷離,「你想我想得這麼明顯,連你的兵都看出來我沒死了,怎麼辦?」他說時,模仿殷離的動作,在對方的鼻尖上勾了一下,半開玩笑道:「要穿幫了。」

其實這裡距離盛京千里之遙,神機營的人就算知道了也沒關係,而且辰國人已經行動了,他的假死任務至此已大功告成,之後暴露與否,都無所謂了。

這也是他在永寧從不掩飾自己的原因。

甚至,他反倒希望敵人發現他的存在,才能從心理防線上震懾敵軍,好速戰速決。

殷離依然熟睡著,蕭沐看著對方,唇角揚著一點點淺笑,緩緩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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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痴拿了沖喜劇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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