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二合一)
紫宸殿。
殷離單臂撐在嬰兒床邊,下巴擱在手背上,一隻手指勾著孩子蜷縮的小手掌,指尖撓著孩子的掌心逗弄,半歲的娃娃被他逗得咿咿呀呀地叫喚,胖手胖腳胡亂地揮舞著。
他唇角揚著不自覺的笑,低聲喚著嬰兒的名字:「殷琮。」
「國之禮器為琮。」
他說時扭頭看向怡妃,「父皇起的名字?」
怡妃點頭,「滿月時給起的,那時候你還在打仗。」親手從侍從手中接過飯菜擺上桌,沖殷離招呼,「過來吃飯。」
殷離的眸色沉了沉,這個「琮」字,堪比前太子殷嗣的「嗣」字,可見皇帝對弟弟寄予厚望。
或許在父皇的眼裡,他從來都不是唯一的選擇。
畢竟皇帝正當壯年,還有很多時間不是嗎?
殷離又捏了捏嬰兒的臉蛋,轉身過去入座,對怡妃抱歉道:「母妃生產時我沒能陪在身邊,母妃會不會怪我?」
怡妃覷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一下他的腦袋,賭氣般道:「當然怪你。」
「你從小鬼主意就多,什麼時候聽過你娘的話?」怡妃一面抱怨著一面給殷離布菜,嘆氣道:「可有什麼辦法呢,還不是得由著你。」
殷離嬉笑了一下,拉著怡妃的胳臂晃來晃去,「我知道母妃捨不得怪我的。」
「他是鬼主意多!」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母子二人聞言,紛紛起身行禮。
「臣妾不知陛下要來。」怡妃說時瞪一眼一眾奴才,「也沒個人通傳一聲。」
皇帝兀自踏進了門,來到飯桌前坐下,提起筷子道:「朕不讓他們傳的,就是想聽聽你們娘倆在說些什麼悄悄話。」
怡妃揚起乖順的笑臉,起身過來伺候皇帝用膳。
殷離亦站到一旁,眉心微微擰了一下,正有些擔心,果然聽見皇帝對怡妃道:「你倒是配合他,這麼大的事也瞞著朕。」
怡妃聞言,布菜的筷子抖了一下,連忙下跪道:「臣妾有罪。」
殷離暗嘆了聲,果然憑藉父皇的疑心病,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於是他下跪道:「當時雲陽明的暗探追著兒臣不鬆口,兒臣怕計劃敗露,才請母妃替兒臣保密,罪在兒臣一人,請父皇寬宥母妃。」
隆景帝瞥一眼跪地的母子,怡妃微咬著下唇,將嫣紅的唇都咬得泛白,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
皇帝的心忍不住軟了一瞬,畢竟怡妃陪伴他多年,自己也對怡妃的心性了解得一清二楚,若非迫不得已,應也不會故意瞞著他。
此時,彷彿是感受到這氛圍的沉悶,嬰兒床傳來殷琮的哭聲,皇帝起身過去,看見孩子圓圓白嫩的臉蛋,才揚起笑來,眯起笑眼抱著孩子逗弄。
「不哭不哭,父皇可沒有生咱們琮兒的氣,咱們琮兒最乖了,是不是呀。」
說來也怪,到了皇帝懷裡,孩子很快收了眼淚,小手捏著皇帝的鬍鬚「阿巴阿巴」地叫喚,逗得皇帝龍心大悅。
他這才瞥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母子二人,大手一揮,淡聲:「罷了,起來吧。」
殷離的心情並未放鬆一點,只默默攙扶著怡妃起身。
平日里,一家子在紫宸殿用飯,皇帝都會讓殷離與怡妃入座,三人如尋常人家一般圍桌同食。可今日皇帝卻只是抱著半歲的寶寶獨自坐下,拿筷子沾了菜汁給孩子舔。
皇帝沒有開口,殷離便站在一旁,怡妃默默上前服侍皇帝用膳,卻見皇帝忽然開了口:「聽說你昨日胡鬧去了?」
殷離垂著首面色不改,口中卻是支支吾吾:「就是......打了太久的仗,放鬆放鬆。」
皇帝狐疑看他一眼,「你,去花樓放鬆?」
怡妃一愣,望向殷離:「離兒,什麼花樓?」
殷離看著皇帝,做出一副心虛的表情來,「兒臣、兒臣只是圖個新鮮。」
隆景帝打量他,忽然眉心一松,嗤笑了聲,又轉頭逗弄起孩子來,「朕倒忘了,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給你找門親事,免得你到外頭尋花問柳。」
怡妃聽見「尋花問柳」不由震驚得瞪大了眼,詫異看向殷離,厲聲:「這......什麼時候的事?」
卻聽皇帝大笑兩聲,沖殷離招招手,「過來,用飯。」
殷離神經這才放鬆些許,走到飯桌前坐下。
「父皇,兒臣年紀還小,還不想成親。」
隆景帝逗孩子的動作一頓,將筷子放下,覷他一眼后道:「你去花樓的事,蕭府知道嗎?」
殷離點點頭,擺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知道。」
「蕭沐沒意見?」
殷離不以為意,提著筷子在盤子挑來挑去,「能有什麼意見?」
隆景帝頷首,「蕭沐倒是還挺識大體,怕是自知是個男人,不能為皇室開枝散葉,心中有愧吧。」
「若是如此,你二人的婚事,倒也可以考慮。」
聽見這句,殷離的目光微微亮。
看來他猜想的沒錯,只要自己表現得並非對蕭沐一心一意,皇帝就會放心這樁婚事,畢竟三十萬鐵騎的吸引力還是巨大的。
「那成親......」殷離最後一個字剛出口又咽了回去,不行,想到要跟小獃子成親他就激動,差點露餡。
他連忙改口道:「蕭沐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可兒臣倒不急著成親。」
皇帝這下眉眼裡有了笑意,道:「倒不如朕為你挑幾個好人家的女子先納為側室?」
殷離動作遲滯了一瞬,「父皇,蕭沐雖然對我死心塌地,可那畢竟是蕭家,為表對他們的尊重,是不是應該娶了蕭沐為正妻之後,再考慮納妾的事?」
隆景帝沉吟片刻後點點頭,「是這個理。」
殷離鬆口氣,「那納妾的事先不急。」
皇帝狐疑看他一眼,又道:「雖不好納妾,但讓你母妃給你挑幾個丫頭做通房也好,免得你到外頭尋些不乾不淨的,丟皇家的臉面。」
殷離握著筷子的手一緊,按捺下即將脫口而出的反駁話,生生咽了回去。
這是皇帝對他的試探,他不能拒絕。
最重要的是讓皇帝放心,眼下他已經成功了一大步,不能半途而廢。
於是他點點頭,想了想又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道:「那......兒臣能不能搬出宮去住?之前父皇賜的府邸已經造好了。」
隆景帝睨他,笑了一聲,「你還沒有封王,就急著搬出宮了?朕看你是嫌在宮裡拘著了,不方便你聲色犬馬吧?」
殷離眸底微微一動,做出一副被說中的樣子,咧嘴笑了下,算是承認了。
皇帝把孩子交給怡妃,自己提起筷子吃菜,「封王儀式還沒有辦,按說不合規矩,不過......」
他說時看一眼殷離,見對方一副期待的目光,片刻后才道:「朕准了。」
殷離立刻揚起一抹笑來,「謝父皇。」
這關就算是過去了,殷離心頭鬆了口氣,想著出宮后就可以自由自在天天跟小獃子膩在一起,他心裡就跟吃了蜜似地甜。
卻聽皇帝話頭一轉道:「離兒,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殷離笑容一斂,「兒臣知道。」
「文治武功上你從未讓朕失望過,但若要成為儲君,就要知道自己肩頭擔負的責任,為皇室開枝散葉,維護皇權,才是你的頭等大事。」
殷離心裡一沉,表情更加謹慎了些,皇帝這話已經是明示了。
他要繼承皇位,就必須要納妃生子。
殷離默默點了一下頭。
皇帝見狀,忽然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你明白就好,朕知道你最有分寸。」
話落,便招呼怡妃一同入席,三人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吃完了這頓家宴。
送走皇帝后,殷離抱著殷琮逗弄了一會,腦海中反覆將最近發生的所有事又捋了幾遍。
父皇這邊暫且算是穩住了,但是......思忖良久,他皺著眉喚了一聲,「十四。」
影衛應聲出現,「殿下。」
「最近昭獄有動靜嗎?」
十四搖搖頭,「沒有,雲陽明說他年紀大了受不住刑,對一切罪行供認不諱。」
「他認罪了?」聽見這句,殷離心中詫異。
雲陽明若是這樣一個輕易服輸的人,雲家便不可能把持朝堂這麼多年。
一定有哪裡不對。
他看著懷中白白胖胖,正揮舞著肉肉的小手沖他咿咿呀呀叫喚的殷琮,思索片刻后道:「除了監視雲陽明的人,把鉉影衛其他人都調回來,守住紫宸殿,還有蕭王府。」
十四一愣,「全都?」
殷離點點頭,「去吧。」
十四欲言又止,但最終沒說什麼,垂首應是后便離開了。
不多久怡妃走了過來,將殷琮抱入懷中哄著,沖殷離道:「我知道你不是個愛胡鬧的,外頭那些傳言我一個都不信,我也不知道你這麼抹黑自己的名聲是為什麼,但有一點,不能傷了世子的心。」
殷離聞言,討好般笑了笑,「當然不會了。」不過說完他又回過味來,眉梢一挑,不滿地道:「母妃,我才是您兒子吧!」對於他抹黑自己的名聲,母妃無所謂,反倒是怕他傷小獃子的心?
怡妃有些嫌棄地覷他一眼,抱著殷琮走開了。
身後傳來殷離略顯委屈的一聲:「母妃!」
......
......
五殿下搬新府的事一夕之間傳遍了盛京。
世子院里,茗瑞時不時望一眼練劍中的蕭沐,憤憤不平氣鼓鼓地踹樹榦,樹葉花瓣抖了滿地。
一旁侍衛長見了,不由詫異:「你今日怎麼了?吃炸藥了?」
茗瑞看蕭沐還在認真練劍,一把拽過侍衛長,壓低了聲音道:「你聽說殿下遷居的事了嗎?」
侍衛長點點頭,「怎麼了?」
茗瑞一臉震驚,「那你不生氣?!」
侍衛長一臉莫名,「殿下搬家,我為何要生氣?」
茗瑞腮幫子都鼓起來了,「殿下遷居,宮裡竟然給他......」他說時回頭望一眼蕭沐,又壓低了聲音,「竟然給他送了好多貌美的侍女,堂而皇之被當成賀禮從大門送進去的!好多人都看見了。」
侍衛長聳肩,「那有什麼,殿下身為皇子,多些奴才有什麼奇怪?這不正說明陛下器重咱們殿下嗎?」
「不是!」茗瑞恨鐵不成鋼,氣急敗壞道:「陛下送的那些女子,是送到殿下床上去的。」
他以為自己聲音壓得足夠低,殊不知蕭沐功力提升后,聽力也好得不得了,他說的每一個字聽在蕭沐耳朵里都真真切切。
蕭沐揮劍的動作停頓了一瞬,平靜的心湖沒來由地起了漣漪,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繼續揮劍。
便見茗瑞拽著侍衛長走遠了些,窩在角落裡竊竊私語,「而且你知道嗎?那燕春樓的老鴇還四處宣揚,逢人就說她們家花魁得了五殿下的青眼,還說五殿下是什麼人啊,那可是大渝的第一美人!能入他的眼,說明她們家花魁是真絕色。」
茗瑞越說越氣憤,「我怎麼沒想到殿下還是這種人呢?」
聽到「花魁」二字,蕭沐微微挑了一下眉,猶豫著要不要替殷離解釋兩句,但不知怎的,。
算了。
他又練了一會,直到身上微微滲出了薄汗才停下,雖然快要入秋了,但天氣正是悶熱的時候,他雖然閉關調理後身子好了很多,但相較常人來說,還是嬌氣了些,冷熱都忌。
更何況最近被殷離折騰得厲害,沒練一會他就有些累了。
想到這,那些畫面又不受控制湧入腦海......
他連忙甩去這些畫面,掏出帕子擦拭額汗。他有些口乾舌燥,剛一轉頭想找水喝,就見一碗茶盞遞到了面前。
他抬眼看去,見殷離正雙手捧著茶盞,笑吟吟看他,「小獃子,怎麼心不在焉的,我來了都沒察覺?」
蕭沐有些詫異地看向茗瑞與侍衛長,便見茗瑞撓撓頭道:「殿下不讓通傳。」
「哦。」蕭沐應得淡淡的,接過茶盞解了渴,手中的帕子被殷離順勢抽走。
蕭沐疑惑地望去。
只見殷離垂眼看著手中的帕子笑道:「上回你給我的帕子沒味了,這張送我吧?」
蕭沐看一眼對方手中的帕子,想到一些事情,忽然不是很想給。
他將帕子收回,淡淡道:「不要。」
「嗯?為什麼?」
蕭沐提了劍往屋子裡去,殷離亦步亦趨跟上。
「都給了你,我豈不是不夠用了。」
「是嗎?」殷離駕輕就熟地拉開衣櫃,拖出一方格子,裡頭並排堆疊著各式各樣的帕子,從茶白,竹綠到藏青,鴉青,組合成賞心悅目的漸變色。
殷離打趣道:「這麼多,不夠用?」
蕭沐看一眼衣櫃,沒有答話,唇角囁嚅了一下,心說自己是怎麼了呢?不就是一方帕子?
他實在不懂自己在鬧什麼彆扭,這一點都不像他。
於是他微嘆口氣,一把將把帕子塞殷離手心裡,「都是臭汗,不嫌棄就拿去吧。」
殷離看著帕子,又看一眼蕭沐不太好的臉色,忽然心中一動,故意將帕子放在鼻底嗅了嗅,打趣般道:「不臭,就是挺酸。」
他看著蕭沐,眼裡全是笑,「誰家的醋罈子打翻了呀?」
見蕭沐一臉不解的模樣,殷離臉上的笑意更甚,他輕輕捏起蕭沐的下顎,見對方的眼瞼依然是垂著的,好像故意不看他。
殷離輕笑了一聲,湊到蕭沐耳邊道:「小獃子,醋好喝嗎?」
蕭沐一怔,什麼醋?誰喝醋?
便見殷離俯首下來輕啄了一下他的唇,然後回味一般舔了舔,「嗯,酸的,不過我喜歡。」
話落,便是更深更重的吻落了下來。
蕭沐被吻得呼吸不暢,被迫仰起頭來,腳後跟也軟了一下,又被殷離穩穩扶住了后腰。
屋內喘息聲交織著,殷離一邊親一邊把人往床邊推,最後直接把蕭沐推倒在床。
察覺到殷離沉重的呼吸,一雙手也開始不老實,蕭沐眉心微微一擰,直覺危險,忙推了對方一下,「你怎麼說話不算數。」
殷離「嗯?」了一聲,「怎麼不算數了?」
蕭沐把人推開,坐起身來,一本正經道:「說好了一個月一次,這才幾天,你不能言而無信。」
殷離臉上維持著笑容,死乞白賴道:「可是咱們也說過特殊日子另當別論。」
蕭沐還沒想明白今日又是什麼特殊日子,便聽見殷離理直氣壯道:「今日我搬新家,乃是喬遷之喜。」
蕭沐一呆,「這......也算?」
「當然算!」殷離一幅理所當然的表情,「一個人一輩子才有幾處居所?遷居是極其隆重的事情,當然算特殊日子了。」
「而且這幾日忙著搬家跟交接軍務,都沒見到你,你不想我嗎?」
蕭沐唔了一聲,想是想,但也不必每回......
卻聽殷離在他耳側討好般啞聲道:「這次我保證很輕,速戰速決。行嗎?」
蕭沐皺了皺眉,「可是我好累,而且你上回騙了我。說好的我在上面,但不是那種上面。」
殷離聞言一怔,片刻后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坦然認錯:「對不起......我錯了。」
看見蕭沐一臉小委屈的模樣,殷離心頭一刺,摟著人晃了晃,哄道:「我真的錯了......」
蕭沐心頭髮軟,可面上還是不理他。
殷離心頭一個咯噔,壞了,這回怕是真把人惹生氣了。難道方才小獃子不是在吃醋,而是在生氣?
他連忙正襟危坐雙膝跪在床榻上,擺出一副好好認錯的姿態,「小獃子,我真的知錯了!」他說完,又委屈地悄悄伸手過去勾勾蕭沐的尾指,壓低了聲音悄悄道:「原諒我嘛......」
蕭沐聽見這撒嬌般的語氣,不由抿了一下唇。
他忍下心軟的衝動,心頭告誡自己,不行,若是鬆口,殷離怕是又會痴纏著他胡鬧起來,屆時他恐怕別想下床了。
見蕭沐還是不為所動,殷離垂頭喪氣,最終長長地嘆出口氣:「好吧,我知道了。」他說時躺倒在床,面露視死如歸的神情,「你來吧,這次絕對不騙你。」
蕭沐一愣。
「真的?」
殷離深深地閉眼,彷彿要英勇就義一般,用力點了點頭。
蕭沐見他那副模樣,唇角囁嚅,心裡竟然有些感動,他猶豫了一下,嘗試著解開殷離的衣帶。
殷離閉著眼,感覺到衣衫被解開,緊張得睫毛都在顫。
可等了好一會,卻沒能等來下一步,他疑惑望去,見蕭沐正望著自己。
「怎麼了?」
蕭沐嘆了口氣,「算了,我好累,以後再說吧。」
殷離聞言,目光一亮,「你......不試了嗎?」
蕭沐點點頭。旋即便見殷離心花怒放地湊上來,抱著他寶貝似地又親又啃。
他被親得微微皺眉,撇開頭避開殷離的唇,「但是你要說話算話,這一個月都不準碰我了。」
殷離親人的動作一頓,面容垮了下來,委屈巴巴地「哦」了一聲。
他眸子一轉,又悄聲試探道:「可是我好難受......你能不能......幫幫我?」
蕭沐看著一副濕漉漉的眸子像小狗似地在他面前眨啊眨,心頭防線一潰千里,不由嘆了口氣,「好吧。」
殷離心花怒放,牽過蕭沐的手在唇邊親了親。
漸漸有壓抑的喘息聲飄出窗子。
門廊下,茗瑞耳朵貼在門縫處,聽見這聲音,痛心疾首地咬著手指甲,淚眼婆娑,他們家世子爺真是被殿下拿捏得死死的!
這才多久功夫,就跟沒事人似地滾到一塊了!
世子爺真是太可憐了~!
*
蕭沐愣愣望著窗子發獃,指尖正下意識,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腕間的紅豆。
殷離拿了沾濕的帕子替他擦乾淨手指,視線微移,看見蕭沐腕間那串紅豆,上面有幾道白色的划痕,不由皺了一下眉,「哪磕碰的?」
蕭沐回神,看一眼手串,又看著殷離一幅不快的神色,心臟又沒來由刺痛一下,沉聲道:「小白不小心划的。」
殷離磨了磨后槽牙,「又是那破鳥。」
上回打擾他跟小獃子親熱就算了,這回居然弄壞了他的手串,他撅了撅嘴,翻身披上外袍,推開窗子,對守在廊下的侍從到:「把飛得快燉了,今晚我要喝肉湯。」
侍從一臉懵,還沒明白什麼飛得快,就聽蕭沐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不準燉!」
他茫然看一眼殷離,見對方皺了一下眉后又轉身把窗子闔上了。
侍從眨眨眼,什麼......把什麼燉了?這兩祖宗又在鬧什麼呢?
蕭沐緩緩坐起身來,對站在床邊幽怨看著自己的殷離道:「小白幫我們送信那麼多回,你不能忘恩負義。」
殷離一怔,果斷垂首認錯,「好吧好吧。」他說時,看見蕭沐的面色不太好,又在對方身側坐下,安撫道:「好了,我不燉就是了,你別生氣了。」
他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在犯嘀咕,今天的小獃子不太一樣。
蕭沐垂首看一眼腕間的紅豆,取下來後放進殷離手心裡,「你說這是你送給我的。」
殷離不知道話題怎麼忽然轉到這裡了,詫異挑了一下眉,「是啊,怎麼了?」
蕭沐看著紅豆的目光有些複雜,最近原主的記憶片段湧現得越來越多,像是冬日裡沉睡的嫩芽被春風一吹,便開始如燎原一般迅速生長蔓延開來。
最後一段畫面里,原主心頭那種幸福又酸楚的感受,像身臨其境一般。
這樣的記憶越多,他就越愧疚,明明原主那麼喜歡阿離,可阿離現在成了他的了。
他這算不算鳩佔鵲巢?
可是阿離本來就是他的劍靈啊,只不過來這一世走一遭罷了。所以這究竟要怎麼算才對?好複雜啊。他的腦袋已經快要變成兩個大了。
良久,他才悶悶道:「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上一世是一個修士?」
殷離摟著人,下巴擱在蕭沐的頭頂,嗯了一聲。
「我沒說完整。」
「我不是普通的轉世,而是奪舍。我醒來的時候,是在跟你成親的那一晚,那晚我佔了蕭沐的身體,所以......」他揚起頭來,看著殷離道:「我不是你的那位哥哥。」
殷離愣愣看著蕭沐,片刻無奈一笑:「小獃子,那就是你。」
卻見蕭沐很是堅持,「不,你不明白,我佔了別人的身體,佔了你對原身的喜歡,我覺得這樣是不對的,雖然你是我的老婆劍......」
原本蕭沐並不在意這些,來人間走一遭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插曲,頂替原主,替原主孝敬父母,走完這一生就算功德圓滿。
可現在他覺得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特別是在意識到自己對殷離,對老王爺與王妃,投入的不再是身為「蕭沐」的義務,而是真實的情感之後,他總覺得自己得了不該得的東西。
至少不應該瞞著他們。
殷離有點無奈,「原來你今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是因為吃自己的醋?」
這麼一想,眼前的小獃子更可愛了,他忍不住捏了捏蕭沐的鼻尖,「你啊......該怎麼跟你解釋呢。」
他想了想,若是直接告訴蕭沐真相,勢必要提起前世的過往,可他又不想對方想起那些記憶。
他猶豫糾結半晌,試探道:「你不是小神仙嗎?你就沒有什麼術法,分辨自己到底是奪舍,還是重來一世?」
蕭沐皺了一下眉,疑惑道:「重來一世?」
殷離看著他,緩緩點了一下頭。
蕭沐忽然想起他曾檢查過自己的神識,當時只以為自己修為不濟,探不到轉世的烙印,而如今他修為恢復了三成,不可能還查不出來烙印。
這麼想著,他閉眼凝神,神念深入識海。
數息之後。
他忡怔睜開雙眼,引入眼帘的是殷離期待的目光,「怎麼樣?」
蕭沐表情怔忡,心臟咚咚地越跳越快。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