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借畫
林夕在盛府鬧騰了一陣,雖沒有天翻地覆這般嚴重,但也引起了一些波瀾,不過她本來也有目的,瞧見妄念已經回來,似乎有所收穫的模樣,便打算立即打道回府。
陳惜月覺得這個決定不錯,此時讓林夕離開,一方面別讓老夫人覺得她是用林夕的身份造勢,另一方面林夕當眾說盛方一事,長時間在府內發酵,越多人說越激起老夫人不滿。盛家這位老夫人從小被寵著長大的人,上了年紀脾氣也是半點不減,若是一個腦熱來找林夕算賬可就不好了。
林夕聽了這話,覺得也有道理,盛老夫人的大名如雷貫耳,她聽過不少傳聞,這人護犢子的很,要是聽到非要理論一番,她一個老人家的,林夕當真不好強行辯論,這講道理不行,她逃還不可以?這般打算之後,妄念悄無聲息的換回小廝的衣服,林夕就帶著妄念在白雪的護送下走出盛府。
一下子出了那大門,林夕忍不住伸了伸懶腰,盛府這氣氛果然不是小門小戶能比的,她一進去身子都緊繃的不行,好在有陳惜月與妄念……一回頭,本來應該跟在身後的妄念停在幾步開外,有些疑惑的問道,「妄念,你站在哪裡幹嘛呢?」
林夕的聲音過了幾秒,妄念才回神緩步上前,「沒什麼,方才在府里一直跟著我們的人方才才離去。」
「多半是老夫人的人,我突然上門,除了看陳惜月,想必還懷疑我又其他目的,故意跟著我們。」
林夕擺擺手不甚在意,看了看天空,覺得忙碌了好一陣子,肚子有些餓,立即拉上妄念的手說道,「肚子好餓,要不我們吃碗涼麵再回衙門吧。」
話題跳躍的太快,妄念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林夕拉扯,穿梭在人群之中,妄念有些無奈的瞧著林夕,想必晚些回去也不會有事,腳下快了兩步跟上林夕。天上的陽光刺眼,當真是個好天氣。
跟蹤林夕與晚年的丫鬟見人影已經消失在大街上,這才匆匆回去復命。
盛老夫人的確喜歡花草,這生意全部交給盛老爺之後,她整日無所事事,養花成了她唯一的樂趣,丫鬟回來回稟之時,她正好在侍弄她新得的一盆蘭花。
「你是說她與方兒吵了一頓,就被陳惜月送出盛府了?」
「是。」
丫鬟乖順的回答,讓老夫人心情頓時喜悅,放下剪刀,接過劉嬤嬤手中的帕子,仔細的擦了擦手指,「本來還以為陳惜月會借用那小姑娘的身份為自己造勢,沒想到這麼快就認慫了,不過也好,我還想著等那丫頭離府之後好好敲打一下她,如此一來倒是省事了。原本以為這丫頭只是與縣丞大人有些交情,不曾想居然是親戚關係,縣丞大人上任已經有大半年的光景了吧,這消息居然沒有傳開。」
盛家是第一個在徐青池到任之時示好的,結果給人客客氣氣的請了出來,當時以為送禮的人做了無禮之事,後來才知道去的人全部都被請出,便知道這位縣丞大人和之前大人完全不一樣,以送禮名義攀關係明顯不可能,後面經歷過數月調查才發現新來的這位可謂是無懈可擊,這才放棄,沒想到數月的調查居然沒有查出縣丞與林家有這層關係。若是當初知道,她或許不會對陳惜月如此決然,僅憑兩位姑娘之前的交情,縣丞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劉嬤嬤在老夫人身邊呆了多年,見其臉上頗有後悔之色,立即安撫道,「三夫人畢竟已經嫁入盛府,兩家同為一體,想必是希望盛家能夠幫助陳家,這才阻攔林姑娘,小姐若是能夠稍稍示好一番,她豈有不幫忙的道理?之前曾聽霜姨娘說過,這林姑娘自小與三夫人交好,必定是看重三夫人這個朋友,兩家人交往密切之後,搭上縣丞大人的線必定容易許多。」
「是這個理。」盛老夫人思緒轉了轉,「最近老爺有些急功近利,街上的商戶愈發不滿,要鎮壓這些蠢蠢欲動的人,搭上縣丞大人這條線最為便捷。你親自去她院子里走一趟,好好勸幾句,盛家輝煌才能讓陳家脫離如今的局面,讓她別犯蠢才是。」
「是。」
……
而南風院,聽了劉嬤嬤一席話之後,瞧見送人出去的白雪回來,才冷笑道,「好一招空手套白狼,就憑這一句話就希望我幫她,當真是做夢。」
「老夫人讓小姐和林姑娘經常來往,想必是為了縣丞大人。只是如此……」
白雪的話並未說完,她心中有些擔心,兩人雖然有自小的情分,一旦牽扯利益一事,莫說好姐妹,就算是親兄妹都可能翻臉,一面是好友,另外一面是垂危的陳家,這個選項可不好選擇。
「若是一味的靠著盛家,總有一日陳家會成為盛家的附屬,如今我有糕糕給的七彩絲,不試試太可惜了,而且陳家當年能夠憑著自己的力量爬上皇商的位置,輕易接受他人幫助,豈不是讓祖宗蒙羞?」
白雪聽著陳惜月的豪言壯志,莞爾道,「那老夫人那邊如何交代?」
陳惜月拿起林夕帶來的糕點,與林夕交好之後,林夫人新做什麼糕點菜樣,她總是第一時間品嘗,不愧為前御廚傳人,就這一份糕點入口即化,吞下之後齒間留香,味道著實不錯,將手中糕點全部吃下,才舉起手邊的茶,「有什麼好交代的?這幾日我們不是正在查盛方的消息,傳信還要過幾道坎,如今有了老夫人的首肯,我正好可以當面找糕糕說。」
「小姐聰明。」
……
在縣衙處的徐青池在大堂踱步了好幾趟都沒有等到回來的人,正心煩意亂之際,聽到孫秀才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大人,大人,東西都借回來了。」
徐青池一抬頭,除了孫秀才之外,還有跟他同行的顧衙役,身後再無其他人,眼神中閃過一陣的失落之後,接著孫秀才的話道,「趙子雄賣出去的畫都借回來了?」
「基本都在這裡了,聽竹雲屋的掌柜說有幾幅都被他前幾日帶省府賣了,這幾幅是其他家買的,一聽說是衙門借用,立馬就給了,按時還回去就成。」
趙子雄雖然未成名,但今朝畫社的名氣大,就算籍籍無名之輩,只要聽說這話是出自今朝畫社學子之手,多數都會給些面子,再加上趙子雄的功力的確可以,這些畫還未掛上牆多久,就被人買走,要將其收集起來有些費事,好在掌柜有記賬的習慣,抄錄了賬本,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的才將這些畫全部收集起來,除去被掌柜帶到省府賣掉的三幅畫,一共十二幅。
三人將這些畫全部攤開沒多久,就聽到身後林夕納悶的聲音,「這是做什麼?」
徐青池目光一直盯著被掛起的畫,「我讓人去借了趙子雄賣掉的畫,一般畫師的心情極有可能影響到畫作,我想瞧瞧趙子雄死前當時是如何心態畫出的。」
說完,便將手中的那幅畫挪到另一處,核對落款上批註的時間,待十二幅畫都掛好之後,幾人一眼望過去立即就瞧出些端倪。
十二幅畫從左到右,根據時間順序排列,畫作也按著時間的順序從明朗變得陰沉詭異,而且畫風是直線而下,尤其是七月份后,被傅零軒抓住后的開始那幾日,幾乎每天都會完成一幅畫作。前面的四君子圖的明艷多彩,到後面人物圖的灰暗詭譎。
林夕看著離她最近的街景圖,上面百姓、樓宇頗多,算是最難畫出來的,但趙子雄的畫功不錯,人物的表情都是惟妙惟肖,各有各自的特色,就是在林夕這個角度,彷彿裡面的人都在斜睨著她,目光之中似乎帶瘮人的邪氣,再加上這大堂陰涼,她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他後面畫的怎麼都這麼邪氣?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妄念眯著眼睛上前兩步,嗅了嗅顏料的味道,「很奇怪,趙子雄前面的畫作和後面這三幅相比完全沒有共同點,不管是從落筆的線條上,還是顏料上,都全部換了。」
徐青池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妄念,「你懂畫?」
妄念笑了笑,「年少時學過一兩年,多少懂一些。」
徐青池掃視了妄念一番,沒想到妄念涉及如此廣泛,還以為他就是個有些見識的江湖人士。
「聽妄念這麼一說,我也瞧出些模樣,的確區別很大。大人,這有可能嗎?」
孫秀才並未學過畫,只是覺得趙子雄前後期畫的景色有很大差別,並沒有瞧出畫功的變化,徐大人也學過墨畫,應當知道這個。
「的確有不少天賦型畫師會在短時間的頓悟之下,改變自己的風格,但趙子雄明顯不屬於這種,因為他後期那三張畫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持筆完成的,而且此人的畫功遠在趙子雄之上,至少以我的了解,趙子雄還達不到將人物與風景畫得如此栩栩如生的地步。」
「所以後面這三幅有可能是代筆?」
看了眼湊進來的林夕,妄念往一旁讓了讓,「很有可能,只是……」
徐青池瞧了瞧皺眉的妄念,張口說道,「你若有什麼新的想法,可以說出來。」
「倒不是新的想法。」妄念從懷中拿出從盛方書房裡拿出的紙,攤開后道,「你瞧瞧。」
「這是那隊陰兵。」徐青池與林夕幾乎是同時說出口。
陰兵的事鎮上不少人知道,但是能夠如此清晰畫出這隊人馬的模樣,一定是親眼見過的人,看來盛方有可能就是那晚把林夕甩開的人。
「有一件事,我方才看到這些畫才想起來,你可還記得那日從趙子雄房中拿出的白紙。」
「自然記得。」這幾日他一直琢磨著白紙上面到底是畫了什麼,這個畫到底是被誰拿走,如今妄念一說,他自然想起那個畫紙,再低頭看了眼妄念的話,似乎想到什麼,立即招呼顧衙役去書房將那張紙帶過來。
妄念一接過顧衙役遞來的白紙,兩張一重疊可以發現,上面留下的墨漬正好將這個畫面包裹裡面,彷彿兩張紙重疊才是最完整的畫,兩人瞧見此狀頗有些詫異,難不成這畫是趙子雄生前畫的,後面又被盛方帶走?
想了半晌沒有得到結果,徐青池多問了一句,「除了這個線索,可還有別的?」
「在書房裡面應該還有其他空間,我還沒來得及探查,盛方就突然回來了,其他的除了滿地都是畫似乎……」妄念的話頓了頓,他又一次抬眼看了看,打定主意說道,「今晚我還得去一趟,必須確認一件事。」
徐青池搖搖頭並不贊同,「今日不行,你和林夕剛去過盛府,又帶回來這張圖,若是盛方發現這張圖沒了,必定會起疑心,這個時候只怕自投羅網。」
「是啊,盛方並不是蠢人,惜月姐姐說他是趙子雄死前突然對書房加強戒備的,裡面必定藏著東西,但是他居然都如此準備,裡面東西他心裡必定有數,如果這東西當真是趙子雄房裡拿出,丟了豈會發現不了?暫時還是不要去了,惜月姐姐另有準備。」
妄念想了想的確有這可能,便放棄起初的想法,「如此也好,有件事你幫我傳話給三夫人,只要……」
「你這衣袖上沾了什麼東西?」妄念一抬手,眼尖的林夕就瞧見他衣袖上似乎沾了些黑色的東西,指著此處說道。
妄念愣了愣,抬起手看了看,只見裡衣袖子上沾染了一大片污漬,停頓了許久才道,「應當是在盛方書房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