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見他問得單刀直入,阮雙檸腦子裡「轟」地一聲炸響。
陸清知的眼睛里不見戲謔,神色如常,好像真的在認真向她討教問題:「搞什麼澀情?」
這是能不打碼就說的話嗎?
她剛才就不應該那麼忘形,不然也不會被他抓個現行。
對於「搞澀情」的問題阮雙檸實在難以啟齒,她的眼睛左瞄右看來分散尷尬,毫不誇張地講,她整個人從頭髮絲兒紅到了腳後跟。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輕描淡寫地就問出那句話的。
「就是,就是,我和鍾甜霧鬧著玩兒,沒什麼……」阮雙檸面紅耳赤地解釋,解釋了好像又沒解釋,她把兩隻手背到身後,手指悄悄摸索到屏幕上,按了掛斷鍵,把鍾甜霧笑出的鵝叫聲截停。
陸清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薄薄的眼皮半垂著:「哦,我以為——」
阮雙檸在洗耳恭聽他的後半句,半天沒音,她疑惑抬眼,視線卻不自覺地膠著在他的雙唇上。
他的兩片唇顯得薄而鋒利,形狀極是好看,像件完美的工藝品,總是勾著漫不經心的弧度,唇色天生像過了淡色的釉彩,無論多麼熱門的色號都描摹不來。
陸清知發《偏愛》那張單曲,MV里有一個嘴唇的特寫,先是緊貼鏡頭,然後慢慢拉遠,讓無數粉絲瘋狂尖叫,代言的某知名口紅品牌趁機推出「偏愛色」,幾度賣到脫銷。
畢竟常年制霸「最想接吻的藝人」第一名。
阮雙檸一直盯著他的嘴唇看,腦海控制不住地蹦出鍾甜霧的聲音——
「小陸總的嘴唇看起來就很好親,你試試。」
「不要說薄唇的男人薄情,多親親就好了。」
「想親陸清知的人多如牛毛,你擁有最好的機會。」
「嘗嘗他是什麼味道。」
想著想著,這張嘴唇又實實在在地出現在眼前,出於身體本能的反應,她竟然咽了咽口水。
剛才鍾甜霧先是「吻來吻去」的,不多會兒又歪了話題:「阮寶,接吻你肯定不會吧,小學生,改天我給你發兩部『紀錄片』學習一下。」
紀錄片?
連接吻都有紀錄片可學嗎?
陸清知好整以暇地看著阮雙檸。
她的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停泛紅,耳朵尤其紅,他甚至懷疑再多待一會兒她會像蒸好的螃蟹,呼呼往上冒白汽。
她看他看得格外投入,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卻又明顯在走神。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陸清知歪了歪頭,打量她:「怎麼了?」
阮雙檸沒好氣地脫口而出:「流氓!」
陸清知:「……」
誰能告訴他,他到底怎麼流氓了?
關心問一句都不行?
好人真的難當。
為了不再被控訴流氓,剛才的話題他也沒再繼續追問。
睡前,阮雙檸想幫陸清知換藥,但是他已經自己都弄好了。
「傷口有點嚇人,你要是看了會害怕,換藥我沒問題,以前做得太熟了。」陸清知的聲音低而淡。
連幫他傷口上藥,陸清知都會擔心嚇到她。
阮雙檸又想到鍾甜霧問,男人喜歡你就會在乎你,陸清知在乎你嗎?
應該是在乎的吧。
是因為喜歡才在乎嗎?
她並不敢確定。
紗布重新纏過,他單手肯定不好操作,包得沒有那麼平整。
阮雙檸解開,把最外面那層重新捋好了,再度包上,還系了一個小蝴蝶結。
兩人躺在床上,中間依然隔著道寬闊的銀河,陸清知繼續看詩集,阮雙檸心不在焉地玩消消樂。
她今天遊戲狀態特別好,一連幾關都在好友圈裡斬獲最高分,不知不覺玩到快十一點鐘。
一看時間已經有點晚了,阮雙檸掀開被子下床,趿拉著毛絨絨的拖鞋,倒溫水,翻看藥盒子確認用藥量,摳好消炎藥,一氣呵成,然後給陸清知,監督他吃藥。
等陸清知咽了葯,她抽回詩集,順便關了他那邊的壁燈:「快睡吧,要保證充足的睡眠才能增強抵抗力,增強抵抗力傷才會好得快。」
他依言躺下:「都聽你的。」
又在說奇怪的話了。
阮雙檸把詩集放回書架,又重新躺下,也關上燈。
室內陷入黑暗。
外面花園裡有燈,長夜亮著,照進窗來。
陸清知並沒有關上遮光窗帘,隔著層白色薄紗,屋子裡並沒有黑得徹底,一切都能模模糊糊地辨出形狀。
阮雙檸照舊只佔據床邊一點點的位置,手腳並用抱著長抱枕,她今晚有心事,半天沒有睡意。
陸清知下午睡了一覺,現在也不困。
「睡了嗎?」他問。
「沒。」
「要不要聊天?」
阮雙檸翻過身,臉還壓在抱枕上面:「聊什麼?」
「隨便什麼都行。」
他們真的就隨便聊了起來。
阮雙檸跟他講起小時候練芭蕾的經歷,壓軟度真的很痛,剛開始上足尖課就像在刀刃上行走,還破皮流血,在家裡躲起來哭被媽媽發現,兜頭蓋臉一頓罵,說她吃不了苦。
「剛開始嘛,不適應,我也不是很耐痛的人,真有點受不了,我本來也不喜歡跳芭蕾,我媽非要逼著我去。」阮雙檸到現在再想想依然心有餘悸。
陸清知也學了很多年舞,大大小小數不清受過多少傷,對她說得感同身受:「練舞的確很辛苦,受傷也是經常的事。」
她像找到了知音一般,聊天的興緻更積極:「而且參加各種舞蹈比賽嘛,要上鏡好看,我媽要求我必須很瘦很瘦,為了讓我保持身材費了好多心思,我簡直活成了一隻兔子,每天吃得都是我媽準備好的草,小時候聽同學說周末去吃漢堡套餐,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可是我媽是絕對不准我去吃的。」
陸清知彷彿看見小少女阮雙檸,背著書包路過快餐店門口,對裡面吃漢堡套餐的同學投去羨慕的眼神。
他一下子心疼起來。
年少的憧憬到現在也沒有忘,阮雙檸語帶嚮往:「我還想去夜市,想吃炸串、炒年糕、烤魚餅、糖葫蘆,不過夜市人好多,我只想想,沒去過。」
「為了芭蕾受了這麼多罪,後來怎麼不跳了?」
情緒頓變,阮雙檸的聲音忽然窒悶:「後來受傷了就不跳了。」
他皺眉:「傷到了腳踝?」
「嗯。」
怪不得她的腳踝總容易疼,原來是有陳舊傷。
「腸胃也不太好,反正,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芭蕾了。」她低下聲。
「不喜歡以後就不提。」
聊完她的事,阮雙檸好奇問陸清知:「你以前經常打架嗎?」
要不然怎麼會說處理傷口以前做得太熟了。
陸清知說:「最開始經常被打,後來經常打架。」
被打是被養他的胡大勇打,暴力手段下成長起來的他後來也很會打架。
「應該受傷過很多次吧。」
她的語氣里似乎有心疼。
他輕描淡寫:「都過去了。」
話題交到陸清知這邊,他開始回想起在立禾娛樂練習的時候,阮雙檸感到新奇,聽他說月月都有的殘酷檢查,雖然陸清知是許因然親自力邀來的,但是該學該考核的東西一樣也落不下。
許因然想把他打造的沒有短板,只會創作,會唱,還是不夠的。
要學的有很多。
其他練習生知道陸清知是許因然在帶,出道是板上釘釘的事,對他都有種默契的排斥。
即便他考核結果再出色,個人能力再突出,他們也只會在背後說他是關係戶。
不過陸清知早就習慣了孤獨,根本沒什麼感覺,也傷害不到他。
站得高了,遇見的人就都好起來了。
起碼到了現在,他看到的都是笑臉,聽到的都是奉承。
「所以小阮,要想克服弱點,自己必須先強大。」
好一會兒沒聽見回應。
陸清知側臉看過去,阮雙檸靠著抱枕,雙眼闔閉,呼吸聲漸漸勻長。
居然睡著了。
睡得還挺香。
因為更好地湊過來聽他說話,阮雙檸往床中間挪動,跨越了一直橫亘在他們中間的那道銀河。
見她睡得香甜,陸清知也小心地用手肘撐著床,極輕地將身體往中間挪了挪。
在他們的卧室里,第一次,兩人躺得這樣近。
陸清知側身,將手肘墊在臉下,肆無忌憚地看她。
靜靜地看了會兒,心間漸漸波濤翻湧。
一種莫名的情愫催促著他靠近。
陸清知情不自禁靠阮雙檸愈發近。
想起晚上在健身房,她似乎在盯著他的嘴唇看,陸清知的目光也落在她的唇上。
似乎又軟又糯。
像果凍。
陸清知的喉結輕滾。
偷偷地親一下,不會有人發現的。
有個念頭閃在腦海里。
他撐起腰背,把頭俯向她。
還差一點點距離,陸清知倏然清醒。
那個吻終究克制而又冷靜地落在她的頭髮上。
「小阮。」他聲音輕輕。
「歲月虧欠你的,我來補償。」
——
陸清知受了傷,按許因然的意思,他可以在家裡休息幾天,不用再去華安實習,反正阮雙檸就是精神科醫生,有什麼不懂的直接問她好了。
陸清知竟然不同意,非要善始善終,既然答應了穆丹心要實習半個月,必須要說到做到。
「在工作上,你什麼時候成了這種言出必行的人?」
做事隨心所欲,不顧結果的事兒沒少干。
許因然拿他沒辦法:「我看得沒錯,你就是戀愛腦,如果不是雙檸在那,你會乖乖實習那麼久?」
陸清知支著笑意:「因然姐,我現在對工作慾望不大,畢竟——」
「畢竟你家大業大,不缺錢,」許因然替他接話,一記白眼丟過去,「什麼都不缺,就缺個老婆。」
他尾音輕散:「知我者,因然姐。」
阮雙檸還在被陸清知的敬業精神感動著。
他能大紅不是沒有道理的,傷成那樣,仍然為融入角色而堅持實習。
廖院也勸陸清知身體要緊,他只說沒關係,有機會跟阮醫生學習,他要加倍珍惜。
說得有模有樣的。
精神病患者幼兒園傷人的事件上了本地新聞,童園長還聯繫廖院要來送錦旗,大家自然也就知道是蘑菇頭實習生見義勇為,還受傷了。
人人都以為他會在家休息,結果又在醫院裡見到了他。
他還是蘑菇頭,看不清眼睛的黑粗框眼鏡,胳膊被寬大的袖子遮住,不知道傷成什麼樣,但看得出右臂確實不太靈活。
大家也都瞧得出來,自從蘑菇頭受傷之後,阮醫生對他更好了。
每天早上查房的時間久一點都要問他累不累。
體貼到了極點。
其他科室的幾個男醫生嫉妒的眼紅牙癢。
也沒人多想。
以前阮醫生說過,擇偶不可能考慮比自己小的。
小陸估摸著沒畢業或者是剛畢業,首先這一條就不符合。
另外兩人的顏值,實在讓人沒辦法把他們放在一起聯想。
小陸但看背影,器宇軒昂,完全可以做男模的比例,普普通通的一件白大褂也穿得特別有氣質,帥得百里挑一。
但是一看正面就不對味兒了。
誰也沒見過小陸長什麼樣子,口罩像是牢牢地焊在了他臉上,但蘑菇頭和大眼鏡總讓人覺得他冒著股傻勁兒。
阮醫生可是華安天仙,帥小夥子都要在她面前折戟敗北。
別說一個傻小夥子。
只有張奶奶堅持向每個人播報:「小蘑菇是小阮醫生的對象。」
「張奶奶,又糊塗了,」無論醫生護士,還是其他病人,都笑她,「那是小阮醫生帶的實習生,他整天和阮醫生一起是因為他要學習,不是因為他是對象。」
張奶奶固執地說:「是對象。」
都不想和一個糊塗老人爭執,乾脆順她的話說:「好好好,是對象。」
張奶奶這才心滿意足。
僻靜處。
張奶奶被陸清知叫住。
「張奶奶,不是說好是我們的秘密嗎,怎麼還告訴別人?」
而且是到處告訴別人。
生怕有人不知道。
張奶奶縮著肩膀像個犯了錯的小朋友:「他們都說你不是小阮醫生的對象,我不想讓他們瞎說,你明明就是。」
語頓須臾。
「做得好,」陸清知放輕語氣,掏出兩顆奶糖給張奶奶,「這是獎勵。」
被表揚的張奶奶歡天喜地,把奶糖包在手心裡,很快又收了笑,擺出認真臉:「我還要跟他們說。」
他嗯聲:「隨便說。」
——
趕著第一期的熱度,阮雙檸又在DK上線了第二期科普視頻。
主要介紹阿斯伯格綜合征。
上次她的視頻火出圈,阮雙檸做了細緻的復盤,通過分析評論,她認為一個重要的點在於她的聲音。
阮雙檸不想出鏡,頭回發現聲音也能吸粉。
既然聲音能吸粉,阮雙檸打算髮掘身邊的「好聲音」,把這個點作為她視頻的一個特色。
陸清知當然算一個,他現在又沒進組,每天不是待在華安就是待在家裡,隨意支配的時間有很多。
何止是好聲音。
他的聲音簡直絕了好嗎。
唯一擔心的是會被他的粉絲認出來。
不過現在聲帶模仿以假亂真的多得是,即便有人懷疑,只要不承認就行。
打定主意,阮雙檸想問問陸清知的意思。
書房,陸清知正在讀劇本。
她洗了水果,切成小塊,擺上銀質的水果叉,又給他泡了杯水果茶雙重補充VC,一起端到書房裡。
陸清知看了眼精緻夜宵,眉一挑:「求我什麼,說吧。」
阮雙檸:「你怎麼知道我有事求你?」
他輕哼了聲,掀掀眼皮:「臉上寫著呢。」
她完全是藏不住心事的人。
阮雙檸和盤托出:「我在DK上做視頻博主,之前跟你提過,第一期視頻效果還不錯,我想趁熱打鐵,趕緊推第二期,想找個聲音好聽的幫下忙。」
「聲音好聽的,」陸清知半搭著眼,手裡的劇本放在桌上,揚起不緊不慢的腔調,「那不是非我莫屬?」
「當然當然。」
他目光深靜:「報酬是什麼?」
作者有話說:
真是烏魚子了!
我的腦子可能被吃掉了!
熬夜寫完居然忘了發,已經快睡著了才突然想起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