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5【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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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簫道人乃是魔教四天王之一的「班察巴那」,他的徒弟們,即使不情不願,也被算做了魔教的屬下,玉簫道人身死,溫玉放過了這群女徒弟,卻沒想到,魔教卻不放過她們。
魔教的風格向來如此,從不改變。
而在溫玉小姐不知道的另一邊,魔教的另外一場獵殺行動也開始了。
話說自玉簫道人想抓溫玉未果之後,魔教的人也來了好幾撥,只不過都撞上了硬槍口。
一點紅眼睛都不眨,只要看到自稱魔教的人,上去就是一劍送他上西天,陸小鳳這幾天忙得上躥下跳找線索,魔教中人來了,他沒空理會,把與魔教有關的線索全部打包給了神侯府。
千萬莫要忘了,英萬里英老捕頭是死在魔教手裡的。
朝廷如今雖風雨飄搖,但卻並不是一個可用之人也沒有的,神侯府的四大名捕,那也不是吃白飯的,陸小鳳將消息遞過去之後,那位鐵手鐵二爺,就接手了這個案子。
魔教在京城的搞事活動自然而然地不順利了,幾天之內,六七人被投入了刑部大牢。
但他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溫玉。
溫玉住在一個在常人眼中完全消失了的院落里,她不愛出門,躲在家裡的時候,任誰也找不到她的。
魔教因此要走一些「非常手段」。
說非常,其實也不非常,至少對魔教來說,這種手段他們很常用。
這手段就是從「軟肋」下手。
記得,那叫溫玉的女人身邊有個小少年,這小少年可能是她的弟弟,倘若抓住了這小少年,還怕引不出溫玉來么?
但那小少年本來也很難找——!
本來很難找,今晚卻是例外。
今晚,被膨脹了兩倍大的阿瓜悶悶不樂,跑出去了,雪鴞鴞又被溫玉姐姐帶走了,傅紅雪擔心阿瓜,於是就出去找了找。
阿瓜倒是找到了,但他卻被魔教中的一人正好逮到。
這是一個老者。
這老者帶著方巾、穿著儒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隨處可見的老學究,但他的臉上,卻帶著一種不可一世的傲慢和冷淡,他冷冷地瞧著傅紅雪,就好似在瞧一個死人。
對孩子,他顯然也是沒有什麼同情心的。
他的手裡有一柄劍。
傅紅雪的臉色剎那之間變得蒼白,雙眼卻更加的漆黑、更加的冷酷。
他握刀的那隻手的手背之上,爆出了兩根青筋。
他意識到自己今晚出門是個錯誤。
但他的運氣也著實不好,京城這樣大,魔教的人雖然到處在找人,但在近千萬的常住人口之中想要精準的找到一個住所不明的人,概率實在不算高。
那老者冷淡而傲慢地道:「把刀扔下。」
傅紅雪冷冷地盯著他,握刀的手反而握得更緊。
老者道:「不扔刀,你就死!」
傅紅雪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他的面容已如雪山之巔一般,冷而堅定,雖然他的年紀很小,但已有了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與韌性。
他絕不會受他的恐嚇!
倘若在此刻將刀丟棄,那刀客的尊嚴何在?
他已隱隱地明白了一些道理,那就是——即使死,尊嚴也決不可丟棄。
況且,如果丟了刀,他就很難尋找到逃出生天的機會了。
傅紅雪冷冷地盯著那倨傲的老者,渾身的肌肉都已繃緊了,他身上的氣質忽然變得冷而充滿殺氣,毫無保留地沖那老者散去。
老者冷笑道:「好,好血性!」
老者忽然利嘯一聲,只見銀光閃動,一點寒芒如流星一般,已沖著傅紅雪而來,劍光如此之利,氣勢可破空而去,轉瞬之間,就好似飛了十丈!
他的劍法居然出奇得好。
他的人竟也是出奇得無恥,他似乎並不覺得欺負小孩子是很不光彩的事情。
傅紅雪仍不動。
他很沉得住氣,他好似已變成了刀的延伸,正在感受、感受著最完美的出手時機。
劍光已至,傅紅雪猛地睜開一雙寒眸。
就在這時,他的刀已出鞘,黑色的閃電朝著這持劍老者攔腰砍去。
電光火石之間,老者忽然感覺到一種死亡的氣息,他的反應極快,忽然凌空倒躍,掠出了五丈遠,他低頭一看,只見自己那一件儒服的腰部,已被刀光劈開,露出裡面雪白的裡衣來。
只在再慢上一瞬、就一瞬,這時候,破的就不只一件儒服了——還有他的肚子。
老者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他霍然抬頭,冷冷盯著傅紅雪,道:「看來是我小瞧你了。」
剛才那一劍,他只是隨隨便便地刺了一下而已,並沒有用上自己的全力……只沒想到千年打雁,卻不慎一朝被小雁啄了眼。
本來,大人欺負小孩子就很不上檯面了,關鍵是還沒欺負得了!
這老小子已惱羞成怒,面色卻顯得更冷、更具殺氣。
這種壓迫性極強的殺氣,令傅紅雪的牙關都不由自主地咬緊了,他只覺得自己的皮膚上都被刺激出了一片一片的小疙瘩,渾身上下一股奇異的冷意。
這是傅紅雪的第一次對敵!
他的運氣著實不好,第一次對敵,就遇到了這樣一個縱橫江湖四十餘年的老劍客。
他臉上的肌肉好似也在控制不住的抽動著。
那老學究慢慢道:「只怪你不肯乖乖地同我走。」
傅紅雪已忍不住要劈他一刀!
在這種極強的壓迫感之下,任何人都忍不住要發瘋的,傅紅雪第一次對敵,難以做到絕對的冷靜,此時此刻,已快要忍不住了,他只想朝這老學究衝過去!
忽然,有人道:「你很懂殺人?」
老學究與傅紅雪皆是一怔。
因為這聲音他們二人都從來沒聽過。
這聲音明明是在問,但話語的最後一個字卻並沒有向上揚起,不是一個標準的疑問句……不,應該說,這句話根本就好似不是人說的,而像是什麼無機物一般,既沒有語調的高低,也沒有摻雜什麼情感。
他說出這句五個字的話來,好似只是說出了五個字的屍體一樣。
任誰聽見這聲音,都會覺得不舒服。
不僅不舒服,還好似周身都被一種可怕的死氣所縈繞著,令人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老學究霍然轉身。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人。
一個黃衣人。
這黃衣人的黃衣,下擺很短,僅僅只及膝蓋,袖子也很窄,手腕處緊緊地收了起來。
他的右腰上,別著一柄劍,左手正靜靜地垂下,這隻手慘白、修長、骨里凸出、指甲修剪得很講究。
這是一個左撇子的劍手。
左撇子、黃衣、劍手……
老學究的瞳孔忽然收縮,他的牙齒里迸出三個字來。
「荊無命!」
不錯,這人正是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最心腹的助手,他的名字叫荊無命。
荊無命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就目前而言,溫玉雖然打算給金錢幫頭上扣一口大黑鍋,但是她的計劃還並沒有開始實施。
那麼此時此刻的荊無命,又為何會在這裡呢?
難道他僅僅只是路過?僅僅只是想殺人?
不知道,因為荊無命的心思從來都很難猜測。
此時此刻,荊無命正冷冷地瞧著這老學究。
他的瞳孔顏色很淺,是一種死氣沉沉地灰色,遠遠望去時,別人根本看不出他瞳孔與眼白的顏色區別,這就令他的眼神格外的難以容忍。
他的臉上有三道傷疤,其中一道,自額角貫穿全臉,一直拉到嘴角,這就使得他的嘴角好似總是帶著一點猙獰的笑意,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害怕、說不出的反感。
而他的劍也如他的人一樣,詭異、迅速、令人心中發寒。
他的手就那麼隨隨便便地垂在身側,可是老學究的臉色卻忽然變得很奇怪。
他顯然也聽說過荊無命的大名。
同為劍客,他很有可能也研究過荊無命的劍法。
他冷冷道:「金錢幫想和我西方魔教作對?」
荊無命道:「不是。」
老學究繼續道:「這孩子與荊先生有什麼情誼?」
荊無命又道:「沒有。」
老學究冷笑道:「難道荊先生是路過?」
荊無命居然有問必答:「不錯。」
老學究說不出話來了。
他本來想說,你既然是路過,那就直接走吧,但一看荊無命的眼神,他就知道這不可能。
老學究冷冷道:「你是來找我麻煩的。」
荊無命道:「我只問話,從不答話,只有一種例外。」
老學究道:「什麼?」
荊無命道:「死人!」
他的劍就隨著這句話而出了。
誰也瞧不見他的手是什麼時候搭上劍柄的,也沒有人瞧見他的劍是怎麼過來的。
就連這老學究本人,都沒有瞧見!
他畢竟已老了,反應遠不及荊無命!
死亡的氣息呼嘯而來!
這與他此生經歷的任何一場決鬥都不同,因為他從來都沒有遇見過這麼快的劍,這種天才所帶來的、壓倒性的死亡之氣,已讓這年過六十的老人的額角滲出冷汗、頭皮一陣一陣地發麻!
他已明白自己必死無疑!
他只好告訴自己,死又何妨!
但這劍居然穩穩地停在了他咽喉之前,並沒有刺下。
老學究額角的冷汗忽然順著他的臉流了下來。
荊無命冷冷地瞧著他。
他說:「你為魔教辦事,要捉這孩子。」
老學究厲聲道:「這與你金錢幫有什麼關係!」
荊無命道:「與金錢幫無關,與我有關。」
老學究怔住。
荊無命道:「我不殺孩子。」
這就是他的原則。
殺人的手,也需要給自己定下原則,否則人就不是人,而真的是一隻毫無思想的野獸了。
荊無命的原則就是不殺孩子。
老學究登時大怒,厲聲道:「你荊無命的原則,與我有什麼關係!」
荊無命冷冷道:「我看見了。」
——他看見了,所以他目光所及之處,就必須也按照他的原則來行事。
……這是何等的霸道!
但是頂級高手的脾氣,往往就是這麼的古怪,你不爽也沒辦法。
原來荊無命出手,真的僅僅就是因為他路過而已。
……原來這老學究的運氣比傅紅雪還要更差。
老學究閉上了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半晌,他說:「你怎麼還不動手!」
荊無命道:「你與這孩子並無冤無仇。」
老學究道:「不……不錯……」
荊無命又道:「既然如此,為他丟掉性命顯然很不值得。」
老學究忽然用一種驚奇地眼光看著荊無命。
他居然好像在勸說他不要再為難這孩子,言下之意好像就是……只要他不為難這孩子,他就會放他一條生路一樣。
荊無命面無表情,又道:「你們無論要找誰,都不可能是這孩子的錯,你今年年紀雖不小,但人到了任何一個年紀,總歸是想活的,活著總比死了好。」
老學究忽然鬆了一口氣。
他的老臉好像也有點紅,但還是很快速地說:「不錯……為了為難一個孩子丟掉性命,似乎並不值得。」
荊無命道:「很好。」
老學究快速地看了一眼傅紅雪,大聲地道:「你走吧!」
荊無命道:「好了,拔你的劍。」
老學究:「???」
老學究震驚地瞪大眼睛:「你什麼意思?」
荊無命道:「我沒有說不取你的性命。」
老學究:「…………」
老學究厲聲道:「那你剛剛為什麼……!」
荊無命道:「因為剛剛你已沒了求生的意志。」
老學究不明白。
荊無命的嘴角似乎都勾了勾,緩緩道:「一個想死的人,殺起來並不痛快。」
老學究震驚地盯著荊無命,好似他已不是一個人。
他嘴唇顫抖著,道:「你……你……所以你說那麼一大堆,就是為了讓我想活,然後再殺了我?!」
荊無命道:「現在的你,殺起來才比較有意思!」
老學究狂吼著撲了過去,荊無命的劍已經刺出。
一串如紅瑪瑙般的血液,已落在了地上,老學究的喉嚨被穿在了荊無命的劍上,他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還冷漠地瞧著死不瞑目的老學究。
他的劍收了回去。
老學究倒地死亡。
荊無命的目光又緩緩地落到了傅紅雪的身上,傅紅雪脊背僵直,抿著嘴唇,也死死地盯著荊無命看。
荊無命的目光又落在了傅紅雪左手上握著的刀上。
他淡淡地道:「好刀。」
傅紅雪道:「好劍!」
荊無命道:「你想跟我決鬥?」
傅紅雪……傅紅雪才沒這麼想!
他只是對荊無命這種惡趣味超級大的操作給震驚到了,繼而又想,這人剛剛說的不殺孩子,可能也是惡趣味的一環……
他一言不發。
荊無命淡淡道:「我不殺孩子,這的確是原則。」
說完這話,他飄然而去,再也沒看傅紅雪一眼,轉身走了。
傅紅雪穩了穩心神,抱起了阿瓜,準備快些回去,並不敢在外頭瞎逛。
但這老學究的身份卻不簡單。
他的身邊,其實總是有另外兩個使劍的友人在的,他們三個本是形影不離的,只是今日分開行動了而已。
傅紅雪的運氣實在是不好,他已決定趕緊回去,卻在路上,被這老學究的兩個友人截住帶走了。
溫玉小姐回來之後匆忙去找他,被焦急的阿瓜帶去了老學究死亡的第一現場,只見天地肅殺,地上躺著一具屍首,但卻全然沒有傅紅雪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