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滴答

「小夥子，醒醒，你馬上到站啦。」

「這麼快啊…」李知山從火車卧鋪坐起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2010年7月6日凌晨五點半，火車即將抵達棋川市的火車站。那裡是李知山此次的目的地，然而他卻對這座城市一無所知。

這是一個對李知山來說完全陌生的城市。

高中畢業的李知山並沒有選擇踏入大學的校門繼續讀書，他放棄了高考，拿了個高中畢業證便投身於就業浪潮之中。

李知山的骨子裡從小就隱藏著一股與他本人格格不入的瘋狂與不確定性，從小到大，他做了很多愚蠢到旁人不可理喻的決定，有的結果是好的，有的發展的像一出慘劇，但是無論何時，他都沒有後悔過。

幾乎沒有。

而父母親人對這件事的影響，也基本是0，李知山8個月大的時候便被親生父母拋棄，父母至今不知所蹤，後來被另外一對夫婦撿到，在他的襁褓里只有一張寫著名字的紙條，除此之外，便是一個即使被父母拋棄，丟在馬路邊也完全不哭不鬧的嬰兒。而李知山也確實是幸運的，也許是因為本身沒有孩子的原因，收養他的那對夫婦一直將他視如己出，撫養長大，算得上是度過了一個順風順水的童年。

但是那對夫婦卻並沒有能夠看著李知山長大成人，而是在一次意外車禍里去世，三人之中只有李知山活了下來。那時的他只有14歲。

先是被親生父母拋棄，後來又看著視自己如己出的親人死在自己面前，只剩自己孤零零地活了下來，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會對這孩子造成不小的打擊，可能這輩子都會落下心理陰影，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只是在學校里請了幾天的假，而後便繼續正常上學，這件事並沒有造成太大的轟動，也只有李知山的幾個極好的朋友知道，加上他的情緒看起來十分穩定正常，完全不像經歷過這麼大的變故，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就這樣，李知山憑著養父母留下的還算豐厚的遺產，讀完了初中，高中。這幾年過得倒也沒有什麼波瀾，而他又為什麼會來到這座城市，這就要從前段時間李知山找到的新工作說起了。

在回校拿到畢業證后李知山便開始尋找適合自己的工作。一番打聽，他找到了一個十分有趣的工作，內容很普通，就是負責一位畫家的生活起居，簡單來說就是保姆，月薪足足有30000之多。

原本李知山沒有任何相關的專業知識，更加不知道怎麼照顧人，但是奈何他給的是在是太多了，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李知山在招聘軟體上主動向對方搭話。

李知山:您好，我對這份工作非常感興趣，可以聊聊嗎。

a98175：可以

a98175:【圖片】

a98175：你在這副畫片上看到了什麼？

李知山:紫色的星空，太陽？還是橙色的月亮，海面上飄著一艘小帆船，看起來上面好像沒有人。整片海的波光似乎有點太多太亮了…就這些吧。

a98175：後天來上任。到了地方告訴我

李知山:到哪？宿舍還是……

a98175：下火車站就行。

李知山：好。

這就是李知山與這位未謀面的老闆在招聘軟體上僅有的交流。

有點隨意…不對，應該是太隨意了。這位老闆連面試都沒有進行，就讓他看了這麼一幅畫？難道入職的條件是長一雙眼睛？

李知山深知天上不會掉餡餅，

就算掉也只會掉鐵餅的道理。

但是看到這幅畫的時候，他心裡突然沒來由地出現一種「能畫出這種畫的人肯定不會是壞人」的想法。

荒唐！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幅畫是不是對面的這a98175本人所做。

李知山不是一個感性的人，相反，他大多數的時間裡都保持著近乎絕對的理性與現實，只有在與自己要好的朋友面前才會稍稍地打開一點心扉，允許外界的光芒照進他心中略顯陰暗的角落。

這種感覺很不對。

不對就對了。

好奇的情緒開始在他的心中發酵。

「哥們，你看看這張圖，上面畫的是啥。」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李知山開始給在手機上自己為數不多的好友發送這張圖，讓他們描述自己在畫面中看到的內容。

沒有無法被保存的靈異事件發生，也沒有鬧出什麼發送失敗的幺蛾子，圖片被完整的放進了他的手機相冊，並同樣完整地發給了他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

但是無論是從誰那裡得到的答案都完全一致——一座驕陽下佇立的破舊城堡。

這顯然和李知山的所見有很大的出入。他明白，問題就出在這幅畫上。只有自己能夠解讀，或者說是看懂它的另一種形態。

難得地激動了一整晚，他很清楚，這顯然並不是現代科學能夠解釋的東西。作為一個十分唯心的人，他並沒有恐懼或不安，反而更加興奮了起來。

如果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有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那麼李知山肯定，現在就是了。

棋川市火車站出口。

打開與那位神秘老闆a98175的聊天界面：我現在已經從火車站出站口出來了。

對方回復：好。

隨後便是長達數分鐘的沉默。

看了看手機，2010年7月6號，早上7:20。

雖然棋川地理位置偏北，但是在這六月天的大早上，還是熱得慌，李知山等待的過程中已經渾身是汗，又不敢在手機上催對方，只好找了個陰涼地坐下，慢慢一邊等人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

棋川市火車站與其他城市的火車站並無什麼區別，來來往往的人群，三三兩兩的乞丐，緊閉店門的餐廳超市還有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李知山向來不喜歡這種嘈雜混亂的環境，他閉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黑暗並沒有隨著他的閉眼而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展現在李知山面前的，無法描述的震撼畫卷，他呆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閉上了雙眼。

人群，超市，乞丐，周圍混亂的聲音全部從他的感官之中消失，隨之而來的是無盡遙遠的深空，詭譎暗沉的平原，厚重如大地的雲海。

這就是李知山看到的。

直到此刻，李知山才終於能確定，這份工作，那位老闆，包括自己甚至是這個世界，都開始不對勁了。而他的震撼還沒持續幾秒，就聽到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女聲在他的腦海響起：「你好。」

他抬頭，望向女聲發出的方向。

他看到了——一個高挑的女人、一個嬌小的女人、一個美麗的女人、一個醜陋的女人、一個微笑的女人、一個痛哭的女人，一個……

無法形容，或者說是千變萬化。

在李知山的眼中，那突兀出現在平原上的女人，每一秒都在進行著幾十種變化，而他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麼無法用言語形容對方的聲音，同樣，對方的聲音也在不停地變化著，無法形容與描述。

「你是？」李知山艱難地開口，他感覺自己此時就站在一扇神秘世界的大門前，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踏入這片自己夢寐以求的新世界。

「a98175。」女人回答「你的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