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年少時的喻宵,和後來總是不同的。
當年的他,和所有少年一樣,都帶著一些新抽芽的荏弱,要不然青雍子也不能看一眼就心軟。
而現在,已經翻天覆地的不一樣了。
喻宵捧著自己的臉,仔細去看那變得無比鋒銳的眉眼,以及挺拔的身形,終於相信了一些喻青崖的話,他真的長大了,而且一轉眼,就已經過去了五百多年。
五百多年,是個很長很長的時間,還有人記得給趙珪上墳嗎?
據說沒有人祭拜的小鬼,到了下面鬼王不會給投好胎,趙珪那麼期盼從新投個好胎,如果沒成,那不白死了嗎?
「師尊,你在這看什麼?」喻青崖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喻宵回頭看,見是他,便問道:「你知道一個叫趙珪的人嗎?」
喻青崖捧著朱果的手一頓,真沒想到居然還能從師尊嘴裡聽到這個名字。
當然,這也不奇怪,誰讓師尊重回十七歲了呢。
這個時候,誰也沒有趙珪重要,師祖沒有,師伯們沒有,他當然更不能有了。
他怨不著別人,只能怨自己出生晚。
師尊之前有那麼漫長的生命,遇到過那麼多的人,他想吃醋都吃不過來。
所以他一點不吃醋,畢竟大浪淘沙,回頭一瞅,站在師尊身邊的人是誰啊?
那不還是他嘛,嘁,他吃什麼醋。
於是喻青崖無比大方地坐到他身邊,微笑道:「當然知道,他已經投胎好幾世了,師尊,你又想他了?」
喻宵眼前一亮,他剛還想投胎這個問題呢,聽到這頓時問:「那他投的新胎好嗎?後來的我有去給他上墳嗎?聽說沒有家人祭拜的鬼,來世也投不了好胎,我去上墳管用嗎?」
喻青崖少見師尊這麼天真好學的樣子,忍不住摸摸他的頭,笑道:「當然管用了,熏香萬次,不如積一德,德善之人,種善果,得善緣,不僅福茵後代,也可以福茵祖先,這才是真正「祭拜」。」
「師尊你就是趙珪的善緣,你成仙后,一直將自己的功德福茵給他,所以他每世都能出生於太平盛世,衣食無憂,六親俱全,逢凶化吉,無疾而終。」
當然後來出了趙楓的事,必然也要追溯祖先,給趙珪記上一筆。
只是這種難纏的無頭賬,還是別讓現在的師尊也頭疼了。
果然,聽到這些,喻宵發自肺腑地開心起來,他看向喻青崖的眼神,終於充滿了信任。
喻青崖心裡悄悄哼了一聲。
因為別的男人改變對他的態度,等師尊恢復記憶,這事一定沒完!
心裡是這麼想的,面上卻不露分毫,將懷中朱果盡數傾覆到喻宵懷裡:「師尊,先吃東西吧。」
喻宵拾起一顆,放在眼前,他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水果。
果子圓溜溜的,只在下方有個尖尖,像是個紅色的桃子。
薄薄的一層皮,裡面流轉著血色光暈,放到月亮下,猶如流沙般靜靜流淌,間或飄出一縷金沙。
輕輕一揉,就嘰咕嘰咕的,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將它擠破,但真要使勁按,就會發現這層薄薄的皮極韌,一按一彈,就是不破。
光看就很不一般,喻宵驚奇地問:「這是什麼果子?」
「啊,這個嘛,叫琉璃血玉果,吃了延年益壽的,師尊,沒事,吃吧。」喻青崖面不改色地瞎掰。
其實這種東西叫「鬼眼燈」,生長在一種鬼株林中。
鬼株林的妖株們,捕食著往來誤入的血肉,吃得越多,養育的「珠胎」越紅。
當紅得快要撐破皮肉時,就會一點點萎縮,生成一枚種子,落在地上,誕生一個新的妖株。
其功能和人類的胚胎差不多,聽起來很變態,但……很好吃。
尤其是將要萎縮前,紅得幾欲滴血,一戳就破,還沒有核的妖果,是最好吃的時候,還非常大補。
師尊現在身體這麼弱,可不得好好補補嗎!吃你點果子怎麼了!
於是喻青崖缺了大德,薅了好幾顆,被一林的鬼株們追了好幾百里地。
不過看著師尊好奇地捏著朱果的樣子,一切都值了!
喻宵可不知道這果子的來歷,只覺得十分新奇。
將嘰咕嘰咕的果子揉搓了好一會,才捧到嘴邊,輕輕一吸。
居然沒吸破,於是伸出尖尖的牙尖,將果皮咬破,汁水瞬間溢出來,灑滿了掌心。
喻宵手忙腳亂地捏著皮,將剩餘豐沛的汁水啜飲入腹中。
汁水入口的瞬間,只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清香,順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原本瘋狂叫囂的飢餓感,瞬間被清涼的汁水消滅,只余通體舒泰。
喻宵捏著剩下的一層透明薄皮,眼睫輕輕扇動。
這個什麼什麼果,真不愧是妖界的果實,比那株大梨樹結的果好吃多了。
心滿意足地想去拿下一個,灑落掌心的鮮紅汁水,卻順著手指淌下來。
喻宵看著流淌著汁水的雙手,抬起一隻,將手腕上落下來的一滴紅珠輕輕啜掉。
喻青崖原本興緻盎然地圍觀師尊進食,也沒有別的目的,只是一想想以前都是師尊餵養他,現在反過來他餵養師尊,就滿足得不行。
萬萬沒想到,突然看到這一幕,眼睛差點撐裂。
喻宵在他面前毫不顧忌地,將一滴紅珠捲入口中,微啟的唇瓣間,似乎還能看見一小段粉嫩的舌尖。
四溢的汁水,沾滿了他纖長白皙的手指,鮮紅的汁水一縷縷滾下來,有的滴到地上,有的順著月光般瑩白的手腕,一點點滑到更深處。
喻青崖的視線瞬間凝成一團,跟著那一滴滴紅珠滾動。
師尊似乎還不滿足,又側轉手背,輕輕吮在上面,但是那點小巧的粉色,已經被徹底擋住看不見了。
喻宵正專心致志地舔吮著流淌下來的果汁,喻青崖突然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血紅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不知為什麼有些讓人心驚,雙眼微顫,用極輕極柔的聲音道:「師尊,不要吃得滿手都是。」
喻宵:……
吃得滿手怎麼了……這皮這麼薄,又全是水,怎麼可能不吃到手上……
不過凡間的貴族,都很講究禮數,他們仙人,可能更講究吧?
他剛剛肯定又粗鄙了,旁邊就是水,還是洗掉吧。
然而還未等他起身,喻青崖就搶先一步緊抓住他的手腕,伸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包裹住他整個手掌。
雪也似的巾帕,一點點被鮮艷的汁水染成斑斑點點的紅,連帶雪白纖長的手指,一起雜糅成染著花泥的雪泥。
喻宵:……
「我可以自己來……」
看著雪白的巾帕被他弄髒,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喻青崖抬眸,雙眼變成了血紅的獸瞳,翻湧著看不明了的暗光,喉結「咕嚕嚕」滾動了一瞬:「可是師尊,以前我都是這樣伺候你的啊,難道師尊現在不想要我了嗎?」
喻宵看著他水霧重重的眼眸,聽著他擦了蜜糖般軟綿綿的聲音,好像真的做慣了這樣的事。
不禁陷入沉思——
未來成仙后的他,變得這麼嬌氣了嗎?
又看了一眼,喻青崖滿眼都是委屈,好像很享受做這樣的事,不答應,就要先哭出來一樣。
喻宵:……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攤開兩隻手,有些彆扭道:「那你可以將手帕蘸濕一點嗎?」
果漿有一點黏,乾擦不太舒服。
喻青崖雙眸跳動,無比可愛地露出兩顆犬牙:「當然可以啊,師尊有什麼需求,都可以和我說呀,我會把師尊伺候得明明白白~」
就是師尊要他幫忙舔掉,也可以哦~
回頭蘸濕手帕,帶著微潤的濕意,將喻宵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一根根揉弄著上面的指節。
一雙眼睛沉沉地看過去:「師尊,舒服嗎?」
喻宵:……
這是什麼詭異的提問?
大腦轉了轉,也沒想明白,最後只能道:「還好吧……」
喻青崖的眼眸頓時流淌出不明的笑意,換了另一隻手,重複剛才的動作,腦袋卻湊過來,笑盈盈道:「那師尊要怎麼賞我啊?」
哦,難怪他那麼殷勤,是有賞的啊。
喻宵原本的彆扭頓時一掃而空,語帶放鬆地問:「以前是怎麼賞的?」
喻青崖看著師尊純潔無辜的眼神,好像又回到了過去,師尊無知無覺接受他擺弄的時候。
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些血脈僨張。
情不自禁地將手指揉捏的更用力,雙眸跳動著,湊到眼前:「那師尊,你能親手喂我一顆嗎?」
喻宵:嗯?他說的是喂嗎?
喻青崖卻得寸進尺,湊得更近,笑嘻嘻道:「師尊在猶豫什麼?以前都是這樣的啊~」
雖然可能是他六七歲的時候,但有什麼不一樣呢?
喻宵:……
誰能告訴他,未來的他到底在和徒弟搞什麼啊!
然而喻青崖已經將腦袋,完全擱在他的膝上,趴在他懷裡仰頭看著他,「天真無邪」的眼神,看起來格外正常。
他的動作是那麼自然,好像做過無數次,如果他真是他未來的徒弟話,那他好像也確實應該照顧他才是。
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個無理要求,捏起一枚朱果,湊到他的嘴邊。
喻青崖緩緩伸出尖牙,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師尊可要小心點,不要弄到手上哦~」
嘴上這麼說,卻一點點張開大嘴,興奮地直欲將喻宵的手指一起連根吞掉!
喻宵陡然驚覺,一把止住他的下巴:「等會!」
喻青崖剛要得逞,就被喻宵一把按住,焦躁地恨不能直接爬到師尊身上。
然而喻宵卻起身回頭,取出珍藏的犀牛角,拿水沖刷一下,露出裡面的中空。
紅色的果實,很有韌性,被喻宵順著犀角的中空塞進去,正好填得個滿滿當當。
抽出斷魂錐,一下子刺穿,再將錐子慢慢抽走,等裡面的果汁流嘩啦啦淌出去,再將皮挑出來,滿滿一犀杯的果汁,正好裝滿,一點沒灑出來。
喻宵捧著搖晃著紅色液體的杯子,滿意地遞過去:「用這個吧,用這個端起來喝,就不用擔心弄到手上了。」
不愧是做師尊的,真聰明,一下子就解決了問題。
喻青崖:……
剛剛為什麼要嘴欠!為什麼要嘴欠!
可憐巴巴地接過杯子,眼珠一轉,又有了主意。
嬌聲嬌氣地對著喻宵道:「可是師尊,這麼一大杯,我根本喝不完,不如我們一起喝吧,來,我喂你~」
「不用!」喻宵抬手止住他。
什麼毛病,喂來喂去的,未來的他和他徒弟,到底是誰缺一雙手啊?
招呼一直在旁邊眼巴巴看著的狐狸問:「他喝不完,剩下的你要不要喝?」
從聞到濃郁的果香起,狐大仙就眼巴巴地趴過來,伸出舌頭搖尾巴。
好想舔一口,就舔一口好啦!
對食物迫切的慾望,讓它根本沒心思注意師徒間的暗流涌動,更何況在天界時,他們就總這樣啊,有什麼奇怪的呢?
原本以為沒戲了,還很難過,聽到喻仙尊的話,頓時不難過了:「好的!剩下的給我喝!我不嫌棄!」
說罷對著喻青崖搖起了編成一股的大尾巴,快喝!快喝!
喻青崖:……
咕咚咕咚一杯灌下,擦擦嘴:「突然餓了,又能喝得下了。」
狐狸:……
啊啊啊!是不是在耍它!狐可殺,不可辱,不幹了嚶嚶嚶!
看著它嚶嚶嚶的可憐樣,喻宵都看不下去了,這不是騙狐嗎?
將一個新的朱果遞給它:「不要弄髒爪子。」
狐狸眼睛頓時一亮,張開嘴嗷嗚一口吞下,滿意地砸吧嘴,對著喻宵伸出兩隻雪白的前爪。
看!沒弄髒!
喻青崖看著它得意的身影,因為兩種落空,快氣死了:「那是我給師尊吃的!」
喻宵:……
「那你就當我吃了唄。」
「那能一樣嗎!」
「有什麼不一樣?」
「哼哼……師尊你是不是嫌棄我!」
「我沒有。」
「沒有你怎麼不敢看我的眼睛!」
喻宵:……
抓起一個新果子,仰頭塞到嘴裡,因為他突然鑽研出了一種新吃法。
喻青崖:……
卧槽!師尊!這你就不要和那隻蠢狐狸學了!會噎住的!
喻青崖好不容易將那枚朱果搶救出來,給喻小宵規範了一下正確吃法,反正吃完后,什麼旖旎心思都沒有了。
妖界只有一輪幽藍的月亮永映極夜,所以在這裡睡覺不用挑時候,吃飽后的喻宵打了一個哈欠,就自然而然地睡下了。
狐大仙的尾巴得以解放,變成巨大獸形,把尾巴給他當被子蓋。
喻宵抱著狐狸毛絨絨的尾巴,緩緩進入了夢鄉,不一會,狐大仙那個大懶蛋,也跟著趴著睡著了,只剩下了喻青崖一個人,獨立妖界的荒風中。
喻青崖看著月光下,師尊安靜的睡顏,原本已經忘了的一幕,瞬間又鑽了回來。
目光落在那片淺色的唇上,無法抑制地躁動起來。
他突然回想起曾經舔舐那兩片薄唇的滋味,與之前看到的一幕,交織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膛來。
師尊之前說過,等大戰結束,就給他個確切答案。
但現在,大戰結束了呀。
師尊可沒說過,失憶就不算奧。
誰聽見他說了?誰聽見他說了?
喻青崖垂下眼眸,呼吸越來越粗重。
「師尊,你現在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沒有回答。
喻青崖眼珠轉了轉:「再不說話就當你默認嘍~」
還是沒有回答。
既然所有人都不反對,那這件事是不是就成了?」
喻青崖深吸一口氣,他現在是不是能行使丈夫的權力了?
嗯,沒錯。
緩緩湊近那瓣淺淡的唇,輕輕舔了一口。
今天師尊不也是舔自己舔得很起勁嗎,憑什麼不讓他舔!
就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