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聖人是真兇

真的是華燈初上，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成了不良村街上的一道奇觀。

和老陳原本想象的不同，他以為不良村的人過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現在已是傍晚時分，村民們應該早早地關門歇息了。

然而，他看到了久違的夜市，這按照唐朝的法律是違法的，可是在這不良村居然還能存在，也真的是嘖嘖稱奇了。

「莫德，我問你。你在村裡有多久了？」老陳騎著花花奶牛，問道。

「大哥，咱們能不能走快點，家裡母老虎恐怕要發飆了！」

「你還怕母老虎？」

「是啊，家裡的母老虎一發飆，那我真的就沒有好日子過。」

「沒好日子過你這也知道呀，那你還敢在外面撒野偷食？」

「這都是錢鬧的唄！」

「看來你的錢真的是多的沒地方花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必客氣了！」

很快，他們就一前一後的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這個十字路口一邊是通往碼頭，一邊是通往神都洛陽，另外一邊則不知道是通往哪個地方去的。

在十字路口的旁邊，高高地豎起一個幌子，幌子上寫的是「不良村飯店」幾個大字，一看就是個名家的手筆。

只可惜上面並沒有落款，要不然的話老陳可能一眼就認得出來。

這個不良村飯店，是一幢三層的建築，每一層都掛滿了大紅的燈籠，看上去富貴逼人。

「兄弟我肚子餓了，你如果肯賞臉的話，我請你喝酒？」崑崙奴莫德說道。

「你說請我吃我就吃？」

「我只是說說而已，不好意思！」

「不過，我有興趣想進去看看。」

「那感情好呀，我是這裡的常客，老闆和我最熟了。」

「你這個人的臉皮可真夠厚的，別忘了你現在的處境！」

老陳改變主意，想進這個飯店去看一看，並不真的是他的肚子餓了。

而是他突然之間有個預感，那就是他以後也許會常住在這個不良村。

至於是什麼原因，他現在也不好說。

「是是是，大哥，我知道我的處境……」

看來這個傢伙真的被老陳拿捏得死死的，一點也不敢造次。

老陳跳下奶牛花花之後，就扔下不管了，因為別人也不知道，也不懂怎麼擺動，所以即使想偷，肯定也偷不走的。

不良村飯店和十字路口之間還有一架流水橋，過橋之後才能到達飯店的門口。

崑崙奴莫德畢恭畢敬地引著老陳過了流水橋，遠遠地就看到幾個店小二慌裡慌張地抬著幾隻大箱子，準備裝上停在門口的一隻大馬車上。

他們一看到崑崙奴莫德和老陳兩個，頓時嚇得四散逃竄。

老陳感到很是奇怪，問道：「這些人怎麼了？一看到我們嚇得要死？我們又不是黑白無常！」

他的話剛一說完，就感覺自己這麼說很不妥。

因為自己穿著一身白，和這個黑不溜秋的崑崙奴莫德在一起，還真的有黑白無常的意思。

「大哥，他們真的是把我們當成黑白無常了！」

「那也不至於反應這麼大吧！」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要不咱們去問問老闆？」

老陳點了點頭說道：「你把老闆叫下來，我有話要問他，吃飯的時候就免了，老子一點都不餓！」

「是！」

崑崙奴莫德又怕挨揍，就乖乖地上路去找老闆了。

老陳環顧四周，覺得這個不良村飯店，有著說不出來的詭異。

具體哪個地方有些不對勁，他暫時沒辦法看出來。

不過，他還是覺察到了一些，就是這三層樓，每一層樓都有大紅燈籠，可是每一層樓基本上沒有什麼食客。

這就說明有幾點，要麼是這個老闆特別有錢，點這麼多燈籠完全是鋪張浪費。

要麼是老闆今晚有什麼重大的活動，否則就不會冒著殺頭的危險去點這麼多燈籠。

因為，唐朝政府的法律是不允許有夜市的。

至於剛才的那幾個嚇得落荒而逃的店小二，為什麼見到他反應那麼大，正是需要問問飯店老闆的地方。

再看看剛才店小二扔在地上的那幾隻木頭箱子，由於幾乎是重重的掉落在地上的，木頭箱子雖然沒有散架，但是有些地方已經裂開了。

出於好奇，老陳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其中的一隻箱子。

這不看則好，一看，嚇了他一大跳。

因為，這箱子里裝的不是別的東西，居然是死人用的東西。

更為詭異的是，這些死人用的東西和朝貢使團謀殺案被害者的陪葬品幾乎一模一樣。

尤其是他看到用白紙包的黃金老虎，和他見到的完全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莫非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老陳自言自語里說道。

他之前已經調查清楚了，這些黃金老虎就是君子國的圖騰。

不過到了東土，這些黃金倒是價值連城的貴重物品了。

除了這些黃金老虎之外，其他的基本上就是一些紙人紙馬，還有數不清的紙錢……

老陳感到很是無語，心想這個不良村飯店到底搞的什麼鬼，居然擺放搬運這些死人用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崑崙奴莫德遠遠地帶著一個大胖子向他走過來。

他剛開始不以為然，可是當他看清楚大胖子的長相的時候，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你是？」

「客官，我是這裡的老闆，姓王！」

老闆自稱姓王，在這個村裡別人都叫他王胖子。

可是，老陳剛才之所以反應那麼大，是因為他發現這個王胖子和老船夫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如果不是體型和年齡的原因的話，那麼他們兩個人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老船夫的真實身份是陰陽擺渡人，也就是民間傳說中的鬼差。

難道，老船夫和這個王胖子兩個人之間有某種關係？

他們是父子？

或者是其他的關係？

老陳有些拿不定主意，也就不好意思問了。

「王老闆，這幾隻箱子是怎麼一回事？」老陳指了指這些被摔得搖搖晃晃的箱子，問道。

「客官，我們在等一個非常重要的客人！」

王胖子的臉色看上去有些惶恐，眼神猶豫不定，一看應該就是剛才受了什麼刺激，哪裡有點酒店老闆的樣子？

「你們究竟在等什麼人？」

聽他這麼一說，老陳頓時有些警覺起來，他預感也許這個王胖子和老船夫確實有什麼關係。

「我們在等鬼差！」

「鬼差？什麼狗屁鬼差？你可不要妖言惑眾，信不信我可以把你給逮起來！」老陳把腰牌摸了出來，對他說道。

「哎呀，原來是仵作大人，真的是有眼不識泰山，失敬了！」

「既然如此，你就不該用什麼鬼才來搪塞我！」

老陳看樣子還是余怒未消，王胖子嚇得臉色蒼白，連忙賠不是道：「剛才真的是，他們認錯了，以為你是鬼差呢！」

「我是鬼差？我看你也是在說鬼話吧！」

老陳用力地把腰牌往懷裡一插，就準備抓這個王胖子。

「哎呀，仵作大人，真的是一場誤會，我的那些店小二沒有見過世面，你可千萬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老陳鼻子冷哼一聲，道：「一般見識？你居然妖言惑眾，什麼鬼差？看老子今天不抓了，你改天送到衙門去領賞！」

之所以這麼說，老陳是心裡有底的。

因為，最近武則天的得力大臣狄仁傑，正在全國巡視，一旦發現有妖言惑眾的，通常就可以先斬後奏。

老陳儘管並不認識狄仁傑，但是就沖妖言惑眾這一點，是完全可以治罪的。

「是誰在這裡鬧呀？」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後傳過來，老陳定睛一看差點叫出聲來，這不是那個老船夫嗎？

他怎麼會在這裡？

老陳猛然間有了一種被人愚弄的感覺，這種感覺換成是誰都很不舒服。

「你怎麼在這裡？」

「哦，原來是客官……仵作大人，沒想到咱們又在這裡遇見了，看來真的是有緣分呢！」老船夫呵呵地說道。

「誰跟你有緣分？你不要倚老賣老，以為我不敢抓你！你能不能說說這又是怎麼一回事？」老陳指了指滿地的箱子，問道。

「仵作大人，這是我的犬子，剛才有得罪大人的地方，你可千萬不要一般見識呀！」

「你回答我的問題，這些箱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老陳一聽火一下子就來了，看來這一對父子倆，應該不是干著合法的勾當。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我的身份想必大人應該都知道了！」老船夫說道。

「你是陰陽擺渡人？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大人，信不信由你，而且我之前已經跟你說過，我是陰陽擺渡人，大人也沒有提出過異議，我以為你相信了呢！」

老陳覺得確實有些詭異，因為這個老船夫確實是有些本事。

自己在船艙里，差點掉進他設置的那個結界，沒有辦法闖出來。

好在他並沒有真正為難自己，這才能夠出現在這個不良村。

「姑且我相信你是個陰陽擺渡人，這……也是你的兒子……可是，這些陪葬用品你怎麼解釋？你這個陰陽擺渡人不會連死人的東西都想貪吧？如果閻羅王知道你貪死人的東西，想必你應該知道後果！」

接下來的話，老陳並沒有提醒這個老船夫。

他自己做的事情，他自己最清楚後果了。

「大人，看來我們之間的誤會真的是越來越深了，我有必要把全部事實的真相都告訴你，要不然的話，這對咱們誰都沒有好處。」老船夫想了想說道。

「那好，這箱子里的東西是怎麼一回事？」

老陳緊緊地抓住這箱子的陪葬用品，因為他認為這才是最關鍵的。

「箱子的陪葬用品的確是朝貢的，不過這是送他們進輪迴的東西，我們總不至於把這些紙人紙馬和紙錢都貪污了吧！」

「那黃金老虎呢？」

「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這其實就是一些阿堵物……」老船夫笑了笑說道。

「你乾脆說是一些破銅爛鐵還更合適一些，你覺得這麼說我會相信？」

「信不信由你大人……難道你真的沒有看出來，我騎著一匹木馬……也就是你的那個叫什麼名字來著的……我能夠趕上你們，難道就不覺得蹊蹺嗎？」

老船夫的言外之意，那就是他的確不折不扣的是個陰陽擺渡人，要不然的話，就沒有辦法解釋了。

「照你的意思，就是你們的這些手下，剛才看到我和他一起過來，就把我們當成是黑白無常？」老陳覺得很是滑稽，問道。

「還真是很湊巧……這位莫德老闆，和你一起到我們這裡來，兩個人身上的打扮真的是一黑一白，所以那些店小二就被嚇跑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想必你們干這個勾當已經很久了，我還是要把你們抓去報官！」

老陳就根本不為他所說的話打動，決心還是要把他們抓起來報官。

老船夫有些失望，他仰天嘆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對老陳說道：「我本將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老朽本來想幫你一把的，可是你卻反過來要抓老朽。」

「你覺得你這是在幫我一把嗎？」

老陳想起了，在第一次上船的時候，差點要找到證據，卻被這個老船夫打暈，然後又回到了起點。

在第二次的時候，幸虧自己警覺提高了一些，和他們在船上鬥了一回，這才能夠安全脫身，他居然還說是想幫自己一把，這不是天大的玩笑嗎？

「那好吧，我還是讓你看看……要不然的話，大人真的不相信！」

老船夫說完，嘴裡念念有詞，突然之間老陳覺得似乎墜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

周邊的那些紅色燈籠，三層小樓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他們幾個人又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老陳只覺得自己的腳下空空的，彷彿已處於半空之中。

很快的，這陣漩渦就消失了，他們似乎來到了一個密閉的空間。

說準確一點，這其實就是所謂的異度空間。

「大人，現在你應該相信了吧？」老船夫說道。

「相信什麼？讓我相信你這是幻術？」

「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實際上是個陰陽驛站，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亡靈，從這裡來來回回的經過。所以，我說我是陰陽擺渡人，你應該相信了吧！」

「如果讓我相信你是陰陽擺渡人，還有你的兒子沒有干違法的勾當，你最好用事實證明你！」

「這就是事實呀，大人！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不是要把那些朝貢使團的亡靈給召喚出來？」老船夫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

「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我倒是可以相信你，而且我也會赦免你的！」

「那好吧，大人隨我來！」

老船夫帶著他們幾個，把那幾隻箱子給圍了起來，一眨眼之間，老陳就看到周邊多了十來個人。

當他看清楚這些人的樣子的時候，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這不就是朝貢使團的這些死者嗎？」老陳問道。

「的確是這些死者，不過他們的肉身已經入土了，現在大人看到的都是他們的靈魂。」

「他們正準備進入輪迴，但是現在暫時沒有進入輪迴？」

老船夫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是這樣的，剛才我的那些店小二，抬著這些東西，其實就是為了幫助他們進入輪迴的……可是那些店小二把大人當成了黑白無常，所以才鬧出這麼大的誤會。」

老陳想到，老船夫的解釋倒也勉強能夠說得通。

「那……能不能夠通過這些亡靈得到事實的真相？」

老船夫笑了笑說道：「大人，我和我的兒子只負責超度亡靈，其他的要靠大人自己了，你有什麼話你就自己問吧，我們說得多錯得多，已經惹了很多麻煩了，就不想再惹麻煩。」

老陳聽他這麼一說，就直接走向這些亡靈，問道：「莫德王子在哪裡？」

「我就是莫德王子！」

一個影子很快就飄到老陳的面前，搞得老陳心裡有些發虛。

說實在的，以前只是在故事裡聽說過有鬼魂的事情，沒想到現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還眼睜睜的和這個鬼魂打交道了。

「那好，我問你……是誰把你們給害死的？」

「這個我能不能不說？」

「不行，你沒有選擇，你必須說實話，要不然的話還要死更多的人！你忍心讓那些無辜的人因你們而死嗎？」

老陳這倒也說的是實話，如果沒有辦法破案的話，那麼他們就不是掉飯碗的事情了，也許隨時會有牢獄之災，甚至會丟掉性命。

「這個我當然不願意……但是我怕把那個兇手說出來，會把你們嚇死！」莫德王子的亡靈說道。

「你真的是小看我了，你覺得我是從小是被嚇大的嗎？」

「這個真的看不出來，那好吧……害死我們的人不是別的，就是當今的聖人！」

「當今的聖人？」

老陳一聽頓時愣住了，難道當今的聖人武則天是幕後的兇手？

這個武則天雖然也殺了很多人，但是向來都是師出有名，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

要不然在歷史書上對她的記載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和其他將近五百位皇帝一樣，有很多是昏君。

然而，這個女皇帝在歷史學家的心目之中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