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白分明
「魑鷸聖尊?」隨著隍鈴陰尊驚異的低哂,一個奇大無比的飛鳥狀陰影斜掠而來,轉瞬遮蓋了竹林上空數頃面積。月華風影之中,莫名的蕭殺詭異!
「魑鷸聖尊,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您還是來了!」穆姐姐欣然點頭。
呼地一聲促響,巨影瞬間消失。同時,一個長頸禿額,鷹鼻電目,滿面煞氣的高瘦老伯赫然出現,長臂一揮,隍鈴陰尊腕間雙鈴即刻沒了蹤影。林間頓時真空般地寂靜!
竹氣層沒了鈴聲相擾,迅速盈聚起滿月至陰的精華,綠得奪目。娘親痛苦的嘶號聲也漸漸靜止。我既驚且喜,怔怔地坐倒在地上,滿目感激地望著這位從天而將的「神人」。
來者並非他人,正是枉死城第二把交椅——魑鷸修羅!
陶爺爺透支的功力得以回補,暗暗慶幸之餘,也是一呆。出於禮節,他還是恭敬收杖后躍,讓出面前的路來。
「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本座的許令,竟敢妥動攝魂鈴?」
「聖-----聖尊,小的不敢,小的確實不敢哪!」魑鷸修羅銼冰般嚴厲森冷的責問聲中,隍鈴陰尊再也沒了方才的跋扈,神色悚然地不住地後退。魑鷸修羅步步趨逼,脖頸處隱隱泛起詭異的紅光,透射出其內交錯縱橫的血脈,看得人心驚肉跳。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往日里私結朋黨,胡作非為,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趁我不在的時候,擅作主張攜攝魂破魂的陰界法器決裁剛離體的陰魂,壞我陰域神司聲名,你該當何罪!?」
眾人看著這位神正言明,大義凜然的陰域魔神,俱各無法與傳說中驕橫剛愎,喜怒無常的魑鷸修羅聯繫起來,無不相顧惑然。
「魑鷸聖尊,您也不要怪隍鈴尊者了,想必他也只是受人蠱惑,一時糊塗而已。所幸未成大錯,眼下只要能妥善處理此事,便也算有個交代了!」穆姐姐和顏輕笑,反倒替隍鈴陰尊討起了饒。隍鈴陰尊心中恍恍,揪著靠山般用企求和感恩的目光不停注視著她。魑鷸修羅大感不解:
「仙子既知此子的惡行,卻為何又來為他求情呢?」
「聖尊,誰能無過呢,更何況,翠濃竹林在這件事上,的確有過。也全怪不得隍鈴尊者。」穆姐姐向來正直,正直得將林間的眾人嚇了一跳。
「哦,此話怎講?仙子不是說,翠濃林的精靈們是為了救護一對枉死的母子才與拘魂使者發生衝突的嗎?」
「的確如此,只不過,眼下枉死的怨靈已不是兩隻,而只有一隻了。」穆姐姐無奈地望了望了我,平靜地道出實情。
「嗯?這是怎麼回事?」魑鷸修羅有些迷糊了。穆姐姐輕扣雙掌,遲疑著看看陶老伯,陶老伯嘆了口氣道:
「還是我自己來說吧!那個枉死的幼魂已被我用五百年的功力道行附在了竹樹上,成了竹妖。我們怕他被怨靈的怨氣所蝕,這才設法阻止他們母子相通,誰知也因此激怒了那小娘子,才會與拘魂使起了衝突。噯-----紙包不住火,陶某留魂為妖觸犯天規,甘願接受懲處,這就請魑鷸聖尊上稟天庭裁決吧!」
「嗨——本座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不就是一個枉死的小鬼轉籍成了竹妖嘛!」卻不料魑鷸修羅很不以為然地哂笑道:「天庭才沒空管他們這芝麻點大的事呢。對了,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叫熊寶寶。」陶老伯向我遙指。隱隱感到了一線希望。一束淡然目光射向我,在我無措的臉上掃了掃。
「是嘛,才五六歲的小娃子吧?沒事兒,我回去將他往生冊上的名字註銷掉,你們再給他改一個名字,天上地下,哪還有人記得什麼熊寶寶熊貝貝的。」他說的顯然是另一種暗箱操作的程序,我聽著他如此輕率的言語。心中生出一種奇怪的怒意,騰得從地上爬了起來,喝道:
「不用你們好心!我叫寶寶,就是叫寶寶,改什麼名字!你們一大群人,一會兒要捉我娘,一會兒又說要幫我娘,結果卻把她折磨成這個樣子,我不要你們假好心,我只要我娘,你們還我娘——」
眾人這才注意到,竹氣層中,那代表著怨靈念力的紅焰已幾近消盡,娘親蒼白的臉色異常憔悴,整個身子都無力地癱軟下去。
「不好,她方才被仙子的天宇琴音所傷,看來支撐不了多久了。」陶老伯不無憂慮的聲音中,我又忍不住嗚咽起來。
「我倒有能治陰魂傷病的『玄陰地氣丹』,只是她虛耗太大,陰氣大減,只怕我們走近一步都會令她魂飛魄散呀---」魑鷸修羅看著掌中一粒黑色藥丸左右為難。穆姐姐和陶老伯同時將目光轉注向我。
「寶寶,現在能救你娘的,只有你了!」陶老伯突然鄭重地對我點頭道:「爺爺本想慢慢教你歸竹聚氣之法,但你現在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學會!」他慢慢向我走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抗拒心中對他的信任,低低垂頭聆聽。
「寶寶,你是你娘最親的人,也是最新的精靈,雖然還沒有法力,但你身上集聚著爺爺五百年的竹氣和道行。只要你能用你自己的竹氣與爺爺的竹氣相融,你一定能走近你娘把這粒『玄陰地氣丹』讓她服下的!你一定不能任性胡來了!!」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做得到嗎?」
我明白陶老伯對我的善意,卻莫名奇妙地排斥著他們的幫助,緊緊攥擰拳頭咬唇不語。陶爺爺彷彿明白了什麼般猛地抬頭望著我娘,聲音帶著憂慮:
「寶寶,你要振作些!千萬不能迷失了自己呀!現在,唯一能救你娘的,只有你了!!」
「好,我試試!」我慢慢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種不安的燥動,一種未知的力量。
「好,你現在盤膝坐下閉起眼睛,摒除一切雜念,想象著自己就是一棵竹子,每一片竹葉,都在月光下舒展。迎著風的方向,向月光最明亮的地方舒展----」
陶爺爺噫語般輕柔的聲音中,我說服自己什麼都不去想,摒除一切雜念。
可林間的風聲,竹濤聲,娘的呻吟哀號聲時遠時近,總在我耳邊盤旋,我無法靜下心來!身上更漸漸感到一股難當的燥熱,忍不住便要捂上耳朵放棄了。
驀地,林間響起一陣若有若無舒緩悠遠的琴聲,如林溪夜歌,清靈而空明,在竹濤的反襯下,絲絲縷縷注入我心田。不知不覺中,我已然忘記自己的存在,想象著滿月的竹林間,蔥翠的竹枝向著甘甜的溪流,引風舒展的景象。
漸漸地,感覺有一股淡淡的帶著竹茹清新的氣流輕輕將我的身體裹了起來,我全身肌骨像浸在山間清凈的深水澗潭般清冷明透,飄飄然有種御風上升的錯覺。
「成功了!寶寶你成功!!!」耳邊響起了小迷糊興奮而感傷的呼聲。我陡然睜開眼來,發現自己真的已盤腿上升到離地一尺的高度,身體周圍裹著一層綠瑩瑩的竹氣,淡如水漣。我說不分明是喜是驚。痴痴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