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營業05
曲秋橙被殷折雪按著寫了一上午的情書,寫到一半時滿腦子都是「殷折雪你不是人」。
然後她腦抽真把這句話給寫出來了。
雖然她字丑,墨水在紙上擠成一團,但偏偏這個「雪」字寫的太過獨樹一幟,以至於殷折雪一眼就看出來她在寫一些指桑罵槐的東西。
於是她含淚從頭寫了一遍。
情書晾在桌面,拂過的風很快將墨跡吹乾,殷折雪垂眸掃了兩眼。
真是字如其人。
他莫名勾了下唇角。
曲秋橙累到腰疼:「這次可以了嗎?還需要我念一遍嗎?」
殷折雪抬眸。
她磕巴了一下:「還真、真要念啊?這不太好吧?情書這種東西當然只有收情書的人才能看,你又不是……」
說到這她才意識到,這份充滿「孔雀東南飛」味道的情書早就被殷折雪看完了。
殷折雪好似也才想起這回事,摺紙的動作一頓。
曲秋橙轉了轉黑白分明的眼睛,懶懶倚在桌角,故意拖長聲音說:「當然,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也可以勉為其難給你寫一份。」
讓你體驗一下cp被拆了之後還被強組cp的快樂。
殷折雪:「……」
他冷淡道:「不必。」
說罷,將寫了一半的情書丟回桌上,轉身欲離開。
曲秋橙輕笑,報復似的提高聲音:「真不要?我可以假裝別人給你寫,比顧師弟的八百字還多,湊個一千字怎麼樣?這樣你看起來比他有面子耶。」
她是篤定他不屑於收情書才這麼說的,可沒想到他聞言腳步一頓,竟微微偏過臉,盯著她看了兩秒鐘,似笑非笑道:「行啊。」
曲秋橙:「???」
你別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按套路出牌的殷折雪輕飄飄乜了她一眼:「實力不足,就不要試圖越級挑釁。」
「……」
言下之意就是,自取其辱。
她一臉鬱悶地收起情信,白皙臉頰沾到兩滴墨水,寫字時不太在意,還用手抹了一把,將那兩滴墨抹成一長條,頗為滑稽。
殷折雪眼眸輕動,唇角笑意微斂,嗓音也恢復成往日的平淡:「還有,我是不是對你說過,不想死的話就別亂摸。」
曲秋橙正在心裡給他扎小人使勁戳戳戳,一聽這話瞬間清醒,下意識撇清道:「摸什麼,我沒摸,我都沒碰到過你,你別碰瓷我。」
殷折雪面無表情看向她手腕。
她品了會兒,突然想起來他確實說過類似的話,那個時候是因為她摸了……雪花?
曲秋橙看著手腕上的黑色雪花,有個比較大膽的念頭慢慢涌了上來。
她頂著他那邊傳來的陰沉壓迫力,膽大包天地用食指輕輕戳了下這朵黑色雪花,迅速抬眼瞅著他,像一隻犯案后又偷偷回到案發現場還被當場抓包的蠢兔子。
殷折雪抬手扯了下頸間的灰帛,面沉似水:「想死嗎?」
曲秋橙:「。」
他這副樣子看起來彷彿守身如玉多年,某日突然被女人輕薄了,而這個輕薄他的女人,似乎就是她。
殷折雪冷冷看她。
曲秋橙默默把袖子拉了下來,識趣地遮住那片雪花,垂眸不再看他。
她好像知道他今天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她窗口了,因為她那會也摸了黑色雪花,而且還摸了不止一次。
這片雪花八成是用來召喚他的媒介,畢竟他答應要保證她的人身安全,倘若她遇到危險時他人不在,她便可以觸碰這片雪花,他應該能感知到。
……不會是觸感相通的吧。
曲秋橙悄悄把自己埋進被子里,心虛地來回滾了兩圈半,而後伸出個腦袋,望著房頂發獃。
黑雪花連接的另一邊,究竟在他身體的哪個部位呢?
-
接下來三天曲秋橙都沒看見殷折雪,她水土不服,半死不活地吐了三天,第四天稍微好些,但她實在不敢再繼續休息下去,當天下午就滿山找殷折雪。
根本找不到。
她便拿出殺手鐧,小心翼翼戳戳黑雪花,然後靜靜等待,果然沒過多久就得到回應。
黑簽輕觸的清脆聲音先傳入她耳中,待她轉過頭,便見一道瘦高的灰袍人影自霧蒙蒙的後山竹林中走出,神色略顯不善。
「你想——」
她擺正態度,立馬認錯:「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想死,下次一定不會隨便亂摸,我就想問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她可太委屈了,這幾日上吐下瀉,上輩子都沒這麼慘過,這具身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是不是對墮修的地盤過敏啊?
那不得趕緊走。
她這個反應,多半是發現黑雪花的用途了。
殷折雪停頓了一下,眸光掠過她蒼白的臉,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道:「你想何時出發。」
「現在,立刻,馬上。」曲秋橙捂著肚子靠在竹竿上,一副脆弱無助的模樣,「我感覺再待下去能把肝臟給吐出來,到時候就更走不掉了。」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此處耽擱三四日,猜測著也許大反派是打算搞事業,事業線的起點就從這群墮修開始,她不敢耽擱大反派搞事業,這才默不作聲地忍了四日。
今天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不得不開口。
「可。」他言簡意賅。
瞧著她一瞬間變得活泛的面龐,殷折雪心中微哂。
給了她四天的時間休息,反而越休息越無精打采,一聽要走,馬上精神抖擻。
曲秋橙扶著竹竿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她這兩天吐的太多,身體虛,有點眼花,只好用兩隻手抱住竹竿,整個人像只樹袋熊掛在上面,藉此緩緩。
殷折雪勾著她衣領要把她從竹竿上撕下來:「不是要走,還賴在這裡做什麼?」
曲秋橙扒著竹竿不放:「我在休息,你讓我休息會,剛才為了找你我簡直是拿出大學跑三千米馬拉松的毅力,現在鬆了口氣有點緩不過來,我腰酸背疼腿還軟,走不動了嗚嗚嗚……」
說著她整個人犯懶似的軟噠噠往下墜,試圖短暫地把這兒當學校操場,三千米結束就躺倒裝死,連腿都不想要了,她只想休息。
后領倏地一緊,殷折雪硬生生把她提溜起來,拎兔子般把她提高。
曲秋橙放棄掙扎,仰頭看他,眼眸濕潤可憐,雙手捧著臉,可憐巴巴地祈求道:「要不你乾脆就這樣把我拎回去吧,我就不用自己走回去了。」
殷折雪:「……」
見過懶人,沒見過這麼懶的。
他手一松,她便重新扒緊竹竿,臉頰也貼在上面,半蜷縮著身體,舒服地吐出一口氣。
她上輩子是竹竿精嗎?
殷折雪指尖微動,六枚黑簽便環繞在她周身,簽身逐漸拉長,變軟。
黑色的軟長細絲攀著她的手臂將她一圈圈纏繞住,微涼的觸感從袖口的手腕處傳來,細絲敏感地繞過那片雪花,轉而緊密地纏住她的袖口。
曲秋橙睜大眼睛,雙腳被迫浮在半空,身體傳來令人不適的束縛感,四肢和腰肢都被黑色的軟絲掌控,無法動彈。
她感覺自己此時好似被一隻大水母的觸手給纏住,大水母輕輕鬆鬆地裹著她往回走,直接將她送回房間,甚至還體貼地給她蓋了床被子。
殷折雪抬了下手,纏繞在她身上的細絲便回到他手中,細絲貼著他的指骨乖巧地纏繞幾圈,遊戲般將她身上的味道蹭乾淨,這才重新化作黑色的玉簽一日既往地懸挂他腰間。
「滿意了?」他不咸不淡說。
曲秋橙僵硬地點頭,顯然還沒從方才那出回過神。
殷折雪唇角輕勾,嗤了聲:「出息。」
真容易滿足。
-
曲秋橙研究過,要想去西洲,最簡單方便的辦法就是從玄石城坐浮仙舟,浮仙舟可以直達西洲,中途應該會路過無音城。
無獄門離玄石城百多里,走過去是不可能的,而這麼近的距離自然也不可能用得到浮仙舟。
容非愁便準備了一輛玄鳥飛車。
赤黑的飛鳥在前,軟蓬轎在後,玄鳥翅膀張開猶如縮小版鯤鵬,從下面往上看幾乎是遮天蔽日的體型,即便身後拖兩頂軟蓬轎也毫不吃力。
曲秋橙穿來前幾天都待在書海閣,見識最多的也只是形態百變的機關木,此時乍一看氣場炫酷的玄鳥飛車,病態頓時一掃而空,喜形於面。
原著里容非愁作為待洗白的中期反派BOSS,和男主決戰出場時就是坐的超炫酷玄鳥飛車。
雖然他的玄鳥很快就被男主打殘,最後還被做成烤鳥一群人分了。
曲秋橙心下唏噓,進了飛車後主動坐在顧影風旁邊,待會兒方便向殷折雪營業,抬頭看見下一個掀開帘子進來的人,毫無心理準備地懵圈了。
「你怎麼也進來了?」
容非愁神色自若地坐在她對面,粉色衣擺拖到地上,整個人呈現出最舒適的姿態:「我的車,我怎麼不能進來?」
殷折雪是最後一個進來的,看都沒看騷包的容非愁,兀自在對面坐下。
灰擺皺了些許,他不緊不慢將之撫平,修長手指掠過白色毯子,忽而停下。
曲秋橙的裙擺也皺了。
她沒注意這些,費了點力氣把自己和顧影風挪了個位,傾身湊近殷折雪,抬眸瞪向容非愁,低聲說:「殷折雪,容狐狸為什麼要跟著我們?他是不是有什麼詭計?」
原著里給女主出主意說要獻祭魂魄才能封印住殷折雪的那個混賬東西,就是容非愁這隻狐狸。
他實力不錯,心眼也多,主角團有他簡直如虎添翼,儘管他現在倒戈相向,但狐狸狡猾,誰知道這是不是他打入敵營的陰謀。
她本來以為只要離開無獄門就可以擺脫容狐狸,短期內便沒必要跟他結仇,誰知他接下來居然要和他們一路同行?
殷折雪倚著車壁,虛眸凝了她一眼,扣在白毯上的手指不經意碰到她皺起的裙擺,不動聲色地扯平。
她裙擺上白色毛團墜著的紅色相思豆撩到他的指,他反手將之壓在指腹下,漫不經心地把玩。
容非愁挑起嘴角,懶洋洋道:「你聲音可以更大些,我聽得見。」
曲秋橙撇撇嘴,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容非愁還想說什麼,注意到殷折雪瞥過來的冷淡眼神,到嘴的話便咽了回去,坐姿微微正了正,態度仍舊隨性。
「瞧你這話說的,我這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你說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接下來一路都要扛著這麼個昏迷不醒的大男人,那多不方便?有我在,你不就解決了這麼大一個麻煩?」
曲秋橙:「?」
你是那種會樂於助人、憐香惜玉的狐狸嗎?
容非愁:我是。
曲秋橙:我呸。
玄鳥張開翅膀飛進雲層,車內的顧影風無人攙扶,因玄鳥起飛的慣性而無意識地向後倒,正好壓到曲秋橙,帶著毫無防備的她一道往後摔。
好巧不巧地摔到殷折雪身上。
不過一眨眼的變化而已,車裡的情況徹底顛覆。
冷梅香撲鼻而來,幾乎將她淹沒,她渾身僵硬,鼻尖抵著的那處微微震動,臉頰移開一點距離,口脂的艷色便附著在他柔軟的灰色衣袍上。
那是離胸口最近的地方,灰白與緋紅共存。
飛車內一陣詭異的靜默,窗外玄鳥扇翅帶起的風聲嗚呼作響。
容非愁冷靜地站起身,非常識趣地掀開帘子走了出去,憋笑的聲音隨著晚風一道飄進車內。
「你這壞鳥是不是早上吃得太多,這會兒力氣多的使不完,故意擱這使壞呢?這次便算了,下次若還這樣,就把你給烤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