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營業07
曲秋橙有點尷尬,生平第一次干這種壞事被當場抓包,臊得恨不能鑽進桌洞里藏起來。
她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手卻還八風不動地懸在顧影風衣襟前,乍看頗像她急不可耐,打算趁著人昏迷而對他上下其手。
她也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詭異地沉默了一秒鐘。
「你聽我解釋。」她佯裝鎮定地縮回手,尷尬到腳趾都忍不住蜷縮,「其實我……」
只是在搞錢。
搞錢和耍流氓哪個更適合如今的她?
當然是後者。
大反派或許不會在意她的錢從哪裡來,但一定會在意她打算耍流氓的對象是誰,這可是營業的好機會。
心中衡量不到兩秒鐘,她迅速變換心態,兩手搭在膝蓋上,一本正經道:「是的沒錯,就是你看見的那樣。」
殷折雪:「我看見的是什麼樣。」
你看見的是什麼樣還要問我嗎?
曲秋橙在心裡吐槽,手卻非常老實地案件重現了一遍:「就是這樣。」
她有私心,之前幹壞事時並沒碰到顧影風,這會兒卻帶了點小心機,故意碰到他的衣裳,這樣可以造糖點,好嗑,cp人在觀察細節方面絕對一流——那簡直是拿著放大鏡一幀一幀地摳糖。
殷折雪凝著她那隻手,黑色瞳底淡漠似雪,片刻后又垂下眼睫。
他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袖中的長指不厭其煩地摩挲著腰間的一枚黑簽。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冰冷的黑簽染上他的體溫,他依舊無法壓下這種突如其來而又不受控制的情緒。
找不出源頭便無法徹底解決,無法解決便要頻繁受此影響。二十年來,除了那件事,再沒有誰能讓他產生如此不受控的情緒,而且不止一次。
哪怕十三年前桑墨書竊走他留在書海閣的入白骨,他也沒有感到一絲憤怒,更不覺得被背叛,從頭至尾都很平靜,彷彿只是丟了一本無關緊要的書。余無海用一枚黑簽與他做交易,求他不要傷害桑墨書,他輕易便應了。那時余無海望著他的神情很奇怪,像是惋惜,又像是憐憫。
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卻只有曲秋橙一人能讓他真正感到「喜怒哀樂」。
不,嚴謹來說,目前還缺個「哀」。
殷折雪費解地瞧著她,她究竟哪裡值得他為她產生「喜怒樂」的情緒波動?
她難道比世人皆覬覦的入白骨更珍貴?
「蘇輕挽。」
他忽地發覺這個名字有些拗口,靜了一息,卻沒有改口。
曲秋橙愣了愣,莫名端坐起身子,謹慎應道:「怎、怎麼了?」
殷折雪鬆開手中的黑簽,隱在發后的眸光很輕地晃了一下。
曲秋橙有種高中時被班主任偷偷從窗口盯著上晚自習的緊張感,明明他此時什麼都沒做。
見此,殷折雪的神態反倒松懶下來,身體微微一偏,虛倚著門框側睨著她,語調極慢道:「你是不是把我那兩個白糰子偷走了。」
曲秋橙:「???」
她什麼時候偷他東西了?不要隨便冤枉好人好嗎?
她張口欲辯駁,忽而想起一件事。
他說的難道是之前在書海閣,他不知何時從顧影風身上拿走的那兩隻白糰子嗎?
「那明明是我的糰子,什麼時候變成了你的?」
提到這個她就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了,提著裙子從床榻跳下來,腳步輕快地走到門前,把腦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強調道:「看清楚了嗎?這是我頭髮上的兩個白糰子,是我的,我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怎麼能叫偷?反倒是你,你才是不問自取的那個人。」
她頭髮上的白糰子和衣裳上的不太一樣,她特地給糰子上纏繞的銀絲做過一些特別的裝飾,這樣日常使用時好區分,不會弄混。
她展示完便要直起身,髮髻卻驀地一松,手忙腳亂攏起散落的長發,耳畔落下一道低懶的嗤笑,再抬頭時他人已經若無其事地轉身離去,灰色衣袍的清素下擺細微晃動。
兩個白糰子乖巧墜在他指尖,紅色相思豆懸在銀絲下,如穗子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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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容非愁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把顧影風搬去他那屋,美鳴其曰:取暖。
兩個大男人擠擠,暖和。
曲秋橙有點無語,但她當然不會拒絕這等好事,前半夜可算睡了個好覺,後半夜卻被臉色發青的容非愁搖起來。
他半夜睡醒發現裡面躺著的人沒有呼吸,整個人冰冷僵硬猶如一具屍體,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容非愁這輩子干過不少孽事,也沒少和死人打交道,可睡著睡著隔壁人就死了,心裡頭挺膈應,還有種任務失敗的挫敗感。
曲秋橙明白過來,顧影風哪是死了,他那是缺靈力。
於是她打著哈欠去給他補了些靈力,回來后倒頭就睡,完全沒注意到她房間外的屋檐上安靜地坐著一個人。
殷折雪低頭看著手裡這兩個白色毛團,足足四個時辰,他仍舊想不明白困擾他一整日的問題,更想不通的是,他為何要坐在她房間外的屋檐上思考這個問題。
手中的白糰子老實又聽話,和曲秋橙那個鬧騰活潑的性子截然相反,但他瞧著卻覺得只要給糰子畫上眼睛鼻子,它們就有七八分肖似她。
他又坐了片刻,聽見屋門開了又關的聲響,隨著她自言自語似的嘟囔聲,胸中縈繞的那點煩躁便漸漸消退。
「蘇、輕、挽。」
他語氣微妙地念出這三個字,除了他,便再也無人聽得見。
可屋中的人卻好似聽見一般,突然認真反駁:「我是曲秋橙,我不是蘇輕挽。」
她當然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只是習慣性在睡前如此重複。
她是曲秋橙,並非蘇輕挽,她怕在這裡待的時間久了便會真的將自己當成蘇輕挽。
「好了,該睡覺了。」她拉起被子蓋在身上,對著烏漆嘛黑的床帳頂小聲說,「晚安,曲秋橙。」
屋檐上的男人很淡地彎了下嘴角。
……
隔天早上,曲秋橙推門便發現整間不夜樓靜的頗為嚇人,昨日來時還有不少客人,今日竟一個人也沒見著。
這時辰也不早了,不至於所有人都睡懶覺睡過頭。
她收回要踏出去的右腳,心中異常警惕,按照小說套路,遇到這種不同尋常的場景,那八成是陷入某種幻境或者秘境。
她一個穿越而來的半吊子怎麼可能幹得過經驗豐富的本地土著?
於是她果斷退回去,抬手就要關門,門縫卻驀地插---入一隻手。
手的主人面無表情,冷酷無情道:「蘇姑娘,我們少城主有請。」
然後她就被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兩個大男人連拖帶拽塞進一輛玄鳥飛車,玄鳥起飛的速度非常快,她連掀開窗帘大喊一聲「殷折雪救命」都沒來得及,外面的風就糊了她一臉。
曲秋橙:「……」
臨危之際,她只能拿出最後的力氣使勁掐了掐手腕上的黑色雪花,而後整個人便脫力般倒在車內,頭腦昏昏沉沉,意識卻十分清晰。
清晰地感受靈力從自己體內消逝,四肢酸軟,脊骨被迫彎了下來,連正襟危坐都無法做到。
這架玄鳥飛車的速度太快,不到兩分鐘的就飛出老遠,她被迫和不夜樓那邊的顧影風拉開距離,體內的縛靈珠便不合時宜地發揮作用。
這該死的縛靈珠。
曲秋橙又開始在心裡痛罵系統。
系統不知是不是聽見了她的罵聲,幽幽鑽出來:「宿主,你就算罵我一萬句也沒辦法回去。」
曲秋橙:用得著你提醒!
系統:「不過殷折雪應該會來找你,不用擔心啦。」
曲秋橙:這個時候狗系統就知道殷折雪的好了,之前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天天說他壞話。
系統:「我覺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宿主你該如何在這種任人宰割的情況下保護好自己,你知道玄石城的少城主是什麼人嗎?」
她怎麼可能知道?她連原著都沒看完,四洲十族的基本常識還是來了之後才惡補的。
曲秋橙現在腦子有點暈,渾身無力,靠在車壁上像一坨軟噠噠的爛泥,哪怕是醉鬼都比她的狀態好。
如今的她才是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無論落到誰手中都是任人宰割的命。
但就算落到這等田地,她還是要梗著脖子痛罵一句:「狗……系……統!」
系統:「……」
系統難以理解:「你罵我做什麼?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擔心一下你接下來會遇到什麼事嗎?!」
曲秋橙:「狗!」
系統:「……」
只剩下說最後一個字的力氣還要將之浪費在罵它這件事上,真不知道該誇宿主執著,還是該諷她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