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這張臉,讓她越瞧越覺著,心口堵得慌,連帶著情緒的起伏,也脫離了她的掌控,像野火從生的荒野,燒得只剩下了荒蕪。
聞均言冷笑著,「風何時停,行天司的人沒告訴世子嗎。」
韓鴛說蕭燁還昨夜回去,去了一趟行天司,聞均言就猜想他今日一定會來。
蕭燁還紅透了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她的手慢慢手回,他懼怕的忙伸去抓,卻被她踩著肩膀一腳踹開了。
她的力道並不重,卻仍讓他無力的摔在了地上。
亦如那個雪夜,顏生不願相信,顏氏殘害忠良的事實。
「世子是不是想問,我是如何知道的。」聞均言對他倒是透漏了一點真,「只要掌握了動機,這世間的人的心思和走向,又有何難猜。」
蕭燁還瞧著她去拿茶杯的手頓住,而後站起來從他眼前走過,背對著他在棋盤上坐下。
捏著棋子的那一刻,聞均言心中生起一股蒼涼之感,她方才應該再忍一忍的。
蕭燁還收回目光,瞧了瞧擱置的茶杯,愣怔著摸了摸下巴。
終究是那一點甜,戰勝了被灼傷的痛感,讓他心底生起了一絲喜悅。
這是聞均言第一次主動碰他,也是第一次沖他笑得這般好看。
正捏著棋子愣神的聞均言,覺著衣角緊了緊,回神間,一顆腦袋湊了過來。
她佯裝自然的口氣,「世子也要玩嗎。」
蕭燁還僬著棋盤上一水的黑棋,搖了搖頭,「我想瞧著阿言玩。」
話落,他開心了起來。
她還願意和他說話,想必是原諒他了。
這笑明晃晃的格外刺眼,聞均言手中的棋子落下,手指撐著太陽穴,「世子知道袍子嗎。」
「不、不知。」
「去幫我把茶拿來。」
蕭燁還笑,「好。」
待人走了幾步,聞均言又將他喊了回來,「不用了。
「好。」他不禁失落,瞧著聞均言的眼神,又不自覺的帶上了小心的神色。
她總這般反覆無常,蕭燁還應該早該習慣的,卻還是因為寂靜的氣氛,愈發的膽怯。
「阿言。」他想來想去,還是覺著應該說些什麼,「昨夜我是去行天司,詢問了今日的天氣如何,而後特向聖上求了恩典,今日春會晚宴你我都不用出席,才來找你的。」
他這次倒是認錯認的仔細。
聞均言不搭話,蕭燁還垂了垂眸,「今年是我們一起,過得第一個年,我不想與別人分享。」
「僅此而已?」
他勾著聞均言衣角的手收緊,眼角漫上膽怯的淚水,卻又不敢真的流下來,因為她不喜歡。
「過來。」聞均言抬眼瞥了下對面的位置,示意蕭燁還坐,「總站著,回頭聖上以為我怠慢了世子,又該尋我麻煩了。」
恰到好處的提醒,讓洪流決堤。
在瞧見聞均言的眼神,明顯冷下來時,他硬生生的停住了眼淚,哽咽道:「我錯了。」
蕭燁還哭時,聞均言總會當到,那日在楚館前,撞上她的那個娃娃。
不哭時眼睛也是水淋淋,盯著人瞧時,好似有說不完的話藏在裡邊。
眼底盛著羞澀之意,酒窩裡洋溢著醉人的笑意,回頭朝人一瞪時,也格外的可人。
尤其是那明媚的笑容,是她年幼時拼盡全力,討好汀沫,收她為徒時,才勉強裝出來的。
這般的一個人,真真是好明媚的一道光,讓在夾縫中求生的聞均言,渴望卻不敢求。
「阿言」
他這一聲叫醒了,那遙遠而破碎的夢,也讓她清醒的認知到,貧瘠的前路,不該有玫瑰相伴,「坐。」
蕭燁還屁股還沒坐穩,對面冷冰冰的話又傳來了,「無論世子怎麼做,我都不會喜歡,今日不會,日後也不會,還望世子明白。」
「我可以等。」
「世子何必裝作沒聽懂。」她頓了下,「作賤了自己,也糟蹋了別人。」
這婚事本就是蕭燁還強求來的,聞均言能做的也只有適應罷了。
的確,這樁婚事,讓她多了一層庇護,少了很多面對危險的可能,但同時也讓她失去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祈願,對她來說也足夠殘忍。
若無宋達,聞均言就死磕了,但有了宋達,她便不敢暴露聞軍存在的事實,以此來保全自己。
登基除了時勢,最重要的就是兵力,哪怕是用的情感去換,她也得留下這一份助力。
昔糯和壽祿雖是盟友,但終將不是自己人,將來在吃人的朝堂,撕開一個口,還得靠他們技荊斬棘。
但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去欺騙旁人的感情。
蕭燁還祈求,「別說了。」
「世子若想留,便得明白這個事實。」聞均言深知,陰暗的深淵裡,偶爾的一縷光亮,最是難能可貴,又有幾個世俗人,可以放下心中痴念,剔除記掛,亦如它從未來過。
先留下,再博感情。
蕭燁還一口應下,「好。」
「世子答應了,便要記下,莫要來日平生悲楚。」聞均言清楚自己的內心,這事有緩和但永遠都不會改變,所以她要打破蕭燁還所有的幻想,「我身旁不留咬人狼。」
她這是在告誡他,不該想的別想,不該念的別念。既然裝便裝住了,別倒時惹她不喜了,悔恨當初,卻已覆水難收。
「好。」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終將是把每一寸愛意,都變成了條人的刀,捅向了蕭燁還內心最深處。
聞均言抬眸,犀利的眼神讓他無處可躲,「世子當真記下了。」
他多希望她騙一騙他,給他一些虛偽的甜,「我記下了,阿言就可喜歡我了嗎。」
她摩擦著棋子,若有所思「世子覺著呢。」
「阿言當真好狠的心。」半點餘地都沒有給他留,也不顧他的死活,便將最近美好的泡沫,撕得稀碎。
她笑,又似在嘲諷,「我心繫先祖、鍾愛山河、軟肋頗多,比不得世子一腔赤憂、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