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涼透了
鄉下窮,難得吃頓肉,不論哪家辦酒上道肉菜,打搶似的就沒了,她好久沒吃肉了,得早些回去等著。
蕭寧雪聳了聳肩,也是感慨古代生活窮苦,吃頓肉都難。
可惜她空間超市裡那麼多的魚肉蛋不敢拿出來,不過日子長著呢,以後再慢慢往外拿,防著點蕭老太他們就是。
兩人回去后,蕭氏家族就已經來了不少人了,個個神情哀傷。
因為是枉死,年紀又小,大門口也沒掛白布,就簡單地吃個席,晚上就要抬上山了。
墳坑用的就是蕭老太婆媳三人給蕭寧雪刨的那個,現成的,省不少事。就是不知道玉芬什麼心情,原本是挖給蕭寧雪的,轉眼就給自家女兒用上了,唉,只道是世事無常啊!
小月惦記著吃肉,早早的就找了個位置坐下,流著口水等上菜了。
蕭寧雪則去了後院,她倒是好奇蕭夢瑤的屍首腫脹成了那個樣子,怎麼入得了殮?
嘿,過去一看發現古人辦法還真多,屍首肚子里的氣硬是被放出來了,整整小了一圈,不過還是用了大人的棺材才勉強入了殮。
處理完這些家族裡來幫忙的人就各自坐好,準備開席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估摸著應該是高捕頭打縣裡回來了,也不知道張秀才找到沒有,蕭山剛坐下又趕緊站起來,急急迎了出去。
來的的確是高捕頭,身邊還帶了兩個小捕快,接連發生三樁命案,衙門裡不得不重視起來,加派了人手。
在幾人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個人,正是失蹤幾日的張秀才。
張秀才鬍子拉碴,眼底一片烏青,神情悲痛地垂著腦袋。
看樣子並沒有逃,也不知道高捕頭打哪把他給找出來的。
也不等大家問,高捕頭開口說了起來。
「這沒出息的小子,縮在青樓里借酒澆愁呢,也是個情種,未婚妻沒了竟頹廢至此!」
張秀才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你們管我做什麼?沒了夢瑤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讓我醉死得了。」
邊說邊跌跌撞撞進了院門,往後院去,「夢瑤啊,我來了,我來送你最後一程了……」
蕭寧雪望那個悲傷至極的背影,怎麼看都覺得不像是裝的,或許他對蕭夢瑤也是動了真情了。
高捕頭在一旁搖頭嘆息,「男人啊,始終逃不過一個情字!」
一行人進到院里坐定后,酒菜便上桌了。
他們這桌也沒坐別人,高捕頭,小趙小張兩個小捕快,也只有他們才不會忌諱和仵作同桌,當然,還有蕭寧雪。
蕭寧雪乖巧地坐在蕭山身邊,給父親和趙叔各斟了一碗酒。
「不必麻煩珂妹妹,我們自己來。」小趙小張見蕭寧雪舉著酒壺,忙接過來,蕭寧雪沒少跟著蕭山在縣衙門出入,大家都很熟。
高捕頭端起海碗抿了口酒,便詢問起了王屠戶這樁案子。
「王屠戶就是昨晚遇害的。」蕭山道,「死法和張三一模一樣,甚至連扎入體內的樹枝數量都相同,一共四十九支。」
「四十九支……民間有說法若棺材板上釘上四十九根釘子就能鎮人魂魄,讓人永世不得超生,兇手不會是想起到這麼個效果吧?」
「誰知道呢?若是的話,該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蕭山這邊跟高捕頭聊天喝酒,那邊沒忘給寶貝女兒夾菜,夾了滿滿一碗肉,一臉慈愛地叮囑。
「多吃點,小姑娘家家的白白胖胖才好找婆家。」
高捕頭一聽笑了,「老蕭你這是有多愁女兒嫁呀,耳朵都快被你這話磨出繭子了,要不考慮一下小趙小張?」
小趙小張立馬紅了臉,十八九歲的小夥子正是靦腆害羞的時候,兩人對蕭寧雪倒是挺有點意思,不時偷眼瞟她。
蕭寧雪倒一臉淡然,大口塞了一塊肉在嘴裡,聲音含混道,「爹,不到十八我不嫁。」現代十八才成年,在此之前叫她成親她做不到。
蕭山一聽頓時急了眼,「這,這哪能行?女孩子哪個不是及笄就嫁人的?」說完背過身,發出一連串的劇烈的咳嗽。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這該死的屍毒每日侵蝕著他,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還是個未知數。
以前還想著自己死了,總歸還有家裡人,可在家待了這麼幾天他算是瞧明白了,母親和兩個弟弟只認錢不認人,根本就沒把雪丫頭當親人,他要是兩手一撒,雪丫頭指不定會被他們賣去哪。
所以他得在死前給雪丫頭找個可靠的男人託付才行,否則哪能安心啊!
見蕭山咳成這樣,蕭寧雪擔心極了,又是捋胸又是捶背,最後只能乖乖巧巧地應著。
「好啦爹,你趕緊順順氣,女兒一切都聽你的。」
得了蕭寧雪這句話,蕭山一顆心才放下,漸漸緩過氣來。
高捕頭則趕緊向小趙小張使眼色:「小趙小張,還不趕緊介紹一下自己?」
肥水不流外人田,雪丫頭聰明伶俐,要是能瞧得上自己這兩個笨徒弟,那可是再好不過了。
小趙小張忙紅著臉站起來。
「我叫趙來貴,十九歲,家中兄弟三個,家就在隔壁的淮河村……」
「我叫張向陽,十八歲,家裡兄弟六個,家在縣城附近的張家村……」
望著憨厚老實的兩個小夥子,蕭寧雪實在不想傷害他們,眼珠一轉望向蕭山。
「爹,要不就在他倆中間擇一個?我就想嫁給捕快來著,將來好幫著夫君一塊兒查案驗屍。」
蕭山原本覺得這兩小伙還不錯,一聽這話連連擺手,「那不行,女孩子家家的在家相夫教子就好,哪能老惦記著這些事?」
「不嘛爹,我要嫁就嫁捕快,求你了!」
邊說邊晃著老父親的胳膊,心裡卻在暗暗偷笑,她越是這樣父親指定越不會同意,她性子執拗,嫁給捕快那肯定閑不住,一準會幫著夫君插手案子的,這可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知父莫若女,蕭山還真就是這樣想的,一個勁兒地搖頭。
「唉呀,早了早了,現在談這事還是早了點,等滿了十五歲再說吧。」
這話也就是不同意的意思了,小趙小張只能失望地坐了下去。
也不怪蕭山的,畢竟當爹的哪個不希望自家閨女嫁個有錢男人過安逸日子?再說珂妹妹長那麼好看,他們委實配不上。
蕭山見他倆一臉失落,也是十分不忍,趕緊岔開了話題。
「張秀才何時去的縣裡?他的嫌疑算是徹底洗清了吧?」
高捕頭吃了塊肉抿了一口酒,咂巴著嘴巴開口。
「五天前就去了,他沒作案時間。」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錢全花完了,要不是我去得及時,祖產田地都要被他給變賣了!」
蕭山無奈搖頭,「他也犯不著因為這個事這般墮落,自毀前程啊,唉。」
說著話,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這時太陽也快下山了。
大家吃飽喝足的力氣正足,便吆喝著去了後院,抬著棺木上山了。
不多久,就把蕭夢瑤好生下了葬,下山後,家族裡的人也就各自散去,族長正準備走,卻被玉芬和蕭鴻攔了下來。
「族長啊,你可得給我家夢瑤做主,她根本就不是被人謀殺的,而是被蕭寧雪逼死的,這個事兒可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嗚嗚嗚!」
沒人知道她這幾天有多懊悔,讓蕭寧雪驗什麼屍啊,一口咬定夢瑤是被她逼死的多好?一百兩賠償早拿到手了。
如今兇手查不出來,夢瑤還不是成了冤死鬼?錢卻不知道找誰要去……
玉芬越想越不甘心,和蕭鴻一商量,決定改口,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夢瑤白死。
族長也是滿頭黑線,知道蕭老太一家難纏,想不到難纏到了這個程度。
蕭山當仵作辛辛苦苦掙的銀子全到了他們手裡不說,如今還想借著夢瑤丫頭訛自家兄弟一把,這人品,還真是一言難盡啊!
望著蕭鴻玉芬也沒了好臉,「夢瑤丫頭是不是自殺可由不得你們來說,衙門裡的人在這呢,他們自有定論。」
「這衙門裡斷案總也有斷錯的時候吧?先前不還懷疑張秀才來著?」玉芬小心地瞟了高捕頭一眼,「高捕頭,你說說,我家夢瑤是不是弔死的?」
高捕頭點了點頭,「的確是。」
「是就結了。」玉芬立時撥高了幾分嗓門,望向蕭山,「他大伯,我想起來了,夢瑤身上的刮痕是我不小心弄出來的。」
「當時夢瑤身上滿是穢物,我實在瞧不過,就把她身上的臟衣裳全部扒了下來~~那些刮痕就是我把屍首挪床上去的時候刮出來的。」
蕭鴻也趕緊附和,「的確是這樣的,我這個當爹的不方便,就在門外等著。」
大家聽到這裡,也是暗暗嘆氣,尤其是高捕頭。
蕭夢瑤的死因的確有別於張三和王屠戶,之所以斷定她是他殺,憑的就是身上的傷和脖子上的勒痕,如今蕭夢瑤的父母這樣打馬虎眼,那誰都無法認定她就是謀殺。
蕭寧雪對他們的行為倒沒感到意外,這些人什麼德行沒人比她更清楚。
讓父親瞧清楚他們的真面目也好,省得累死累活給他們當牛做馬,拖了一身的病還捨不得花錢治。
於是她就沒說話,默默地站在一旁看戲。
蕭山望著蕭鴻語重心長道:「二弟,哥哥就問你一句話,你婆娘所說可是真的?」
蕭鴻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心虛地勾了勾頭,可感受到自家娘們凌厲的目光射過來,忙又挺直了腰桿。
「當然是真的了,我們還能撒謊不成?」
蕭山的心這一刻也是涼透了。
「好好好,身上的刮痕你們解釋清楚了,那脖子上那麼多道勒痕,這總不至於是夢瑤丫頭自個兒能勒出來的吧?」
「怎麼勒不出來?」玉芬雙手掐腰胸口一挺,「說不定她上吊的時候猶豫不決,踩著凳子吊了好幾回,這樣不就勒出好幾道了么?」
這話聽著有道理,可只有仵作才知道,想在脖子上勒那麼深幾道勒痕出來,踩著凳子是不可能辦到的。
一旦脖子被死死勒住,慌亂之下就會使勁蹬腿,第一個就是把凳子踹翻!
但這些蕭山懂,其它人卻不懂,一時間圍觀的人們紛紛點頭,覺得的確有可能。
玉芬一臉得意,只要咬死夢瑤是蕭寧雪逼死的,一百兩指定能到手,這可不是小數目,省著點花也夠明仁讀書和家裡吃香喝辣的了。
桂蘭則撅著嘴遠遠的看著,心裡不爽極了,一口氣訛走蕭山那麼多錢,自己卻一個子兒分不到,她都要氣死了。
「娘,你看看二嫂?吃相也太難看了,把跟大哥的關係全搞僵了……」
「你住嘴。」不等她把話說完,蕭老太一眼刀子劈過來,「得罪了又怎樣?蕭寧雪如今變得那麼厲害,往後想從蕭山手裡拿錢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不如手重點,一把將羊毛薅光。」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等錢拿到手,我會讓老二他們分你們一份的。」
「真的嗎娘?娘你太好了!」桂蘭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察覺有點大聲忙又捂住嘴巴,眼睛里流露著興奮。
很快又奇怪地望向蕭老太,忍不住地問,「娘,大哥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對他咋就那麼狠心呢?」把他當羊來薅,這是親娘能說出來的話?
「你說呢?」
「我咋知道?瞧著跟蕭鴻蕭海兩兄弟也不咋像。」
蕭老太剜了她一眼,也沒答話,幾十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罷。
那邊,蕭山一臉痛心地望著二弟蕭鴻:「金銀有價,親情無價,你當真要為了一百兩銀子跟自家兄弟翻臉?」
蕭鴻臉紅了紅,這些年能過上這麼好的日子的確多虧了大哥當仵作,掙銀子。錯就錯在他不該撿個棄嬰回來養,侄子侄女這麼多,過繼哪個不行?
以前他每月四兩銀子的月俸全部拿回家的,可打前年開始就只給二兩了,說什麼要給那個來路不明的賤丫頭攢嫁妝!
這錢一下就縮水了一半,哪夠家裡人開銷的?光明仁讀書一年就得十兩!為了一個沒有血親的賤丫頭都不管家人了,不要親情的分明是他!
想到這些蕭鴻倒是氣鼓鼓起來,陰沉著臉道:
「親兄弟,明算賬,大哥總不能因為一個和蕭家不相干的丫頭,讓我的女兒白白死了吧?」
「好一個親兄弟,明算賬,那我這麼多年拿回來的銀子,要不要算一算?」
「他大伯,你這話你可就不對了,你那銀子是孝敬娘的,跟我們有何干係?」玉芬雙手抱胸,瘦削的臉頰滿是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