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論道

當玄秋回到客棧時，發現凝香已經在房間里了。他暗道一聲不好，因為不知道凝香有沒有知道自己的事，就試探性的問凝香什麼時候回來的。

少女點了一下頭，然後在床上坐下，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玄秋坐下來。

玄秋坐在凝香的對面，看著凝香嚴肅的神情，正當玄秋以為她已經知道了的時候，凝香說話了。

「我剛剛跑去和護衛們商量明天交接的事情呢，商量了半天，回來就看到你不見了，是上廁所了嗎？」

玄秋一聽還以為她不知道自己被赤仙拉著跑去白天起衝突的地方的事，笑呵呵地問「是啊，半天水喝多了，香兒姐還不睡？要不我幫你削點水果，你吃點桃桃？」

凝香看著說笑的玄秋，青寶石般的眼睛露出一抹無奈和悲傷。

「洛清走了。」

「嗯。」

「清兒姐，你以前是這樣叫洛清的吧」，凝香用手輕輕撫著玄秋的頭，「洛清走之前讓我好好照顧你，要不你以後就叫我香兒姐吧。以後我會像洛清那樣保護你的。」

凝香的話讓玄秋很感動，也讓他更加的思念洛清。

沉默了良久，凝香開口到：「小秋啊，你現在已經築基了。我問你幾個問題，在你看來什麼是道呢？什麼是善惡呢？」

其實什麼是道，凝香這種境界這種天賦的人早就有了她的答案，而且問一個八歲的小孩這種問題也看似不合適。

凝香之所以問玄秋，一方面是看看他理解的深度。所謂深度，不過是自己能不能自圓其說和自己對自己的道的信任程度而已，這就是道心。如果道心不穩，修真是走不遠的。

二方面，也是主要的方面，就是看看玄秋是不是已經被那把邪劍影響了心智。

玄秋一聽凝香這樣問他，心想好傢夥，這是要考我啊。

「道呀，道是虛無縹緲又無處不在之物。道生萬物又滅萬物，化萬物又離萬物。我們離自己的道很遠卻可以到達自己的道，只需要我們不斷地領悟；我們離大道有無限近，卻永遠不能到達大道，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是。」

「哦~」

感覺凝香的聲音很疑惑，玄秋繼續解釋：「萬事萬物都有他們不同的道，人也一樣。不同的道有不同的特徵，巨岩有堅硬之道，流水有靈活之道，取仁捨命者有大成之道，惜命無恥者有長存之道。但大道唯一，大道存於他們之中，是他們的總和。」

「你看的好細哦，那什麼是大道呢？」

「大道無情，大道無偏；大道無欲，大道無心；大道無道，大道不可被認知。大道就是矛盾的集合，不說它它就存在，一說它它就消失的東西。想要接近大道，就必須先變得無情無偏無欲無心。但是任何有靈之物變得無情無偏無欲無心之後，就不會有接近大道的想法了，沒了接近大道的想法，又如何接近大道？」

真就遇事不決量子力學唄！

雖然玄秋說了等於沒說，但還是唬的凝香一愣一愣的。

「那什麼是善惡啊。」

「善惡啊，善惡的觀念，香兒姐，你知道是誰提出來的嗎？」

「當然是人啊，只有人會提出來這種……」

「錯了呀，香兒姐。這個世界有多少有靈有智慧的種族啊，龍、妖、魔、怪、人、巨獸。善惡不僅僅是人類的產物，也不是有靈的種族的產物。善惡是社會的產物啊。」

「你想想，一個人如果自幼生在孤島，他會有善惡嗎？只有當有靈的生物聚在一起時才會有善惡。所謂善惡啊，不是人與生俱來的，不是天地規則，更不是大道。是凌駕於個人意志之上的集體意志的產物，藉由個人的行為表達出來虛幻概念而已。」

他指向凝香的睡衣問道，「香兒姐，你這睡衣是你自己織的嗎？」

「當然不是了。這是我在商店買的。」

「你看，衣服是買的，那你用的丹藥，法寶，納戒，乾坤袋。如果都要你來做，會怎麽樣？」

「那簡直沒法活了。」

「是吧，這就是分工啊。正是因為有專門做這些的人，我們才不用去掌握所有的知識，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如果人人都賣不好的丹藥，兵器，納戒。人人都隨意殺人，分工就不能進行下去了。社會就撐不下去了。所以呀，所謂善惡，是社會意識的產物。如果把社會看做是一個有意識的生物，就更加好理解了，它要反對對自己不利的事物，支持對自己有利的事物。」

「善惡是道德的產物，就像世界上沒有一個固定的道德一樣，世上也沒有固定的善惡。每一個人的善惡觀念都和全人類的平均觀念有所出入，定義上不同啊標準上不同啊。我們每一個人所行的所講的都只是自己的道德善惡，而不是那個平均善惡，雖然我們都聲稱自己執行的是平均善惡。而這樣的道德善惡是什麼呢？」

「是什麼？」

「這是由平生經歷，自己的利益，精神上的好惡和公眾標準糅雜在一起的產物，這就是每一個人的世界觀。」

玄秋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道德，善惡這兩樣東西，並沒有明顯的高尚和低劣之分。如果甲和乙都在一處擂台上打擂。如果兩個人的條件都一樣的話，甲故意殺了人，而乙放了那人一條生路。我們可以說因為甲太嗜殺而乙有好生之德，所以乙的道德就比甲的道德高尚嗎？」

「這樣就說的話，有點不好評價，不過應該能這樣說吧。」

「兩個人下了擂台，同時看見了一個乞丐，甲給了錢，乙沒有；看見地上有一片紙，甲撿起來了，乙沒有；路過鬧市有惡霸調戲婦女，甲上去制止，而乙怕麻煩而沒有管。那麼就甲而言，他的道德是不是又因為做了這些事就比乙高」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一個嗜殺的人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行為呢？答案就是個人經歷，甲受過苦，知道流浪要飯的難處，而乙出生富家，沒有概念，可能還會因為這些人穿的太破影響了商業街的繁華而討厭。甲被欺負過，沒人敢去欺負乙，所以一個出手一個沒有。這些「善行」加起來有沒有使甲的道德比乙高呢。」

「一句話，道德，善惡這兩樣東西，並沒有明顯的高尚和低劣之分。如果不就事論事，動不動就說著「一個人的道德如何如何」而不是「一件事的道德」的人，多半也不怎麼道德，而且他們往往不自知。」

凝香想不通玄秋一個八歲的小孩的觀點為什麼會這樣完善。不過她還是挺欣賞的玄秋的。

不斷地咀嚼玄秋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客觀的論述也說明這小子沒有被邪劍控制。至於玄秋成熟的發言嘛，畢竟洛清那麼護著他，要是沒有特殊之處才奇怪。

玄秋有補充到：「因為看開了這點，所以我做事就是，看不慣就出手，或殺或留或取或與，皆出自我心，並不為世俗善惡所束縛，也不會用這些，用我的標準去要求別人。」

凝香的疑問也激起了玄秋的思考，他還有一些東西是上輩子上大學學社會學時還沒有搞明白的，另外上一輩子的理論在這個世界的實用性問題他也想不明白。

俗話說認真的男人最帥，再加上他一直吃洛清的高級丹藥——那可是神境強者煉製的天階丹藥，所以長得俊俏可愛，現在再加上和他稚嫩的外表不一樣的深邃眼神……

玄秋無意間一抬眼，發現凝香正在直直的看著他，正要張口說話。

下一秒，已經被凝香摟在懷裡，使勁地摸他的腦袋，其實凝香是為玄秋高興，這說明他對道的理解力不一般，以後前途高遠。

「沒想到小秋還是一個天才呀，受教了呢。」

「香兒姐，頭摸太多不長高，不長高娶不著媳婦兒。」

「唉~不長高也沒事，媳婦兒的事姐姐幫你想辦法。」

兩個人就這樣抱著坐在一起，沒有像小說漫畫里那樣有別人來推門打擾。

玄秋的心一開始怦怦跳，差不多十分鐘之後才平靜下來。凝香當然感受到了，她起身把玄秋的被子整理好，讓他睡覺，自己則在床邊打坐修鍊。

玄秋不喜歡凝香嗎？那是不可能的事兒。

本來兩個人就好，又沒有血緣關係。更何況玄秋剛來到這個世界看到凝香時就知道凝香以後一定實力強勁。畢竟被家族拋棄、被人領養、天賦無雙，凝香這是妥妥的天之驕子的副本啊。

「香兒姐~」

「怎麼了，小秋？」

「你以後要是厲害了，可不要忘了我呀。」

凝香道：「這話說得，我怎麼能忘了你呢。」

「我要有事的話你可要幫我。另外，軟飯能不能給我留一口。」

凝香臉一紅，不知道這小子腦袋裡裝的是什麼。

「好，好。我答應你。」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敷衍還是承諾。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天，就各自修鍊的修鍊，睡覺的睡覺了，畢竟明天還要趕路。被赤仙拉著趕了很多路后，因為累的緣故玄秋睡得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