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水仙花
陸崢寒陸天賜叔侄二人暢聊到了凌晨,這才各回各屋睡覺。
郊外空氣清新。
翌日一早,兩人都沒怎麼賴床,又一起陪老爺子用早餐。
席間,陸三叔提及了陸崢寒的婚禮何時舉辦。
陸崢寒說不急。
如果要舉行婚禮,自己的身份勢必會暴露,他想再等等,其實他現在也摸不清自己對林莜是什麼感覺。
反正兩人簽了為期一年的協議,一年,足夠他看清她,也足夠他看清自己的內心了。
陸老爺子聽他說不急,將舀粥的勺子摔的一聲脆響,說他玩火必定自焚,還說他瞎胡鬧耽誤自己抱重孫子!
明明都對那丫頭看法改觀了,還悶騷的擺什麼臭架子,自己就等著看他到時候怎麼收場!
陸崢寒聽到爺爺的數落也不反駁,低下頭喝著粥,突然王伯來通報說二房一家也回來了。
陸崢寒喝粥的動作一頓,當即就將勺子放下站起了身。
陸三叔摁住了他:「小崢,去哪兒?」
陸崢寒:「我吃好了,得回市裡了。」
其實陸三叔知道,自己這大侄子是不想看到二哥一家。
沒有拆穿,而是拍拍他的手:「坐下,等我喝完這口粥,趁你的車,一起回市裡。」
陸崢寒聽三叔這麼說,磨著后槽牙坐了下來。
直到陸天德和魏淑婷攜手從餐廳門外進來,他的臉倏地沉了下去。
魏淑婷笑的燦爛,率先朝陸天賜開口:「呦,三弟,回來了怎麼不聯繫你二哥呀?這都多少年沒見了,你二哥一聽說你回了老宅,我們倆連早飯都沒吃,就趕回來見你呢……」
說著話,眼睛卻瞥向了陸崢寒,眼底帶著幾分忌憚。
他們根本不是為了陸天賜趕來的。
他們一早接到安插在老宅的眼線彙報說陸天賜和陸崢寒都回了老宅,這不,連早飯都沒吃,就匆匆趕來了,就是為了能有跟陸崢寒一起坐下來吃頓早飯的機會。
只要能一起吃頓飯,那麼對於跟陸崢寒修復緊張的關係來說,勢必大有益處。
而陸天賜卻沒有急於回應她的話,將碗底的粥喝完,將碗放下,又擦了擦嘴,這才笑著開了口:
「二嫂,見與不見的,又有什麼關係?你們放心,我回來不是跟你們爭家產的,回來只是看看爸和小崢,吃完這頓飯就走。」
陸三叔不屑於與笑面虎浪費口舌虛與委蛇。
魏淑婷被這番猝不及防的話給噎了一下,臉色微微一僵,便又恢復了不太自然的笑,看了自己丈夫一眼,眼神里醞著不滿。
在她眼裡,這個快要年過半百的「小叔子」陸天賜,就是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二混子!瞧他那皮膚黝黑臉色滄桑的樣兒,哪裡像是養尊處優的陸家人應有的樣子!
現在就是個莊稼漢!
聽說這幾年他在某地鄉下承包了一個農莊,整天跟泥土和糞草打交道的,不務正業,有什麼底氣和資格跟她說話這樣!
陸天德會意,看向陸天賜,語氣裡帶著兄長教訓弟弟的不滿:
「三弟這是說的哪裡話?爸和小崢是你的家人,我和你二嫂同樣也是你的家人啊,怎麼?你去鄉下待了幾年,連二哥二嫂都忘了嗎?要我說,你還是老老實實搬回來住吧!」
陸天賜站起身擺著手,反唇相譏:「二哥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我還嫌命短沒活夠呢,哪敢跟你在一個屋檐下?」
見三弟說話竟然這麼直接,也深知自己三弟的脾性,如果再說下去,他指不定什麼話都能抖落出來,於是,陸天德張了張口,將口中的話盡數咽了下去。
小心翼翼看了陸崢寒一眼,清了清嗓子,還未開口,陸天賜已經拉著陸崢寒跟老爺子道了別,向外走去。
等兩人身影消失,魏淑婷咬著下唇,擠出兩行淚來,朝陸老爺子抱怨哭訴道:
「爸!您也不說老三兩句!我跟天德大老遠從市裡過來就是想陪您和老三一起好好吃頓早飯的,咱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相處,不好嗎?看看老三都說了些什麼……」
陸老爺子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人老成精,他當然知道老二一家一大早就趕來的真實意圖。
擦了擦嘴,拄著拐杖站起了身,冷笑一聲:
「你們呀,也別白費心機了,這麼多年了,你們算算我幫著你們創造了多少次跟崢寒偶遇相處的機會了?」
「算上上次我帶著你們去陸氏集團以看親家為由堵著崢寒,加上逢年過節的聚餐,哪一次他見到你們不都是冷著臉扭頭就走?」
「你們做事太絕了,也傷他傷我太深了,要不是我不想因為你們做出的醜聞,使整個陸家支離破碎、讓陸家成為全太城的笑柄,當年我也不會拚命保下你們!早就將你們送進監獄了!」
「眼下,他對你們還恨著,那就說明他只是賣了我這張老臉一個面子,不再追查了而已,他並不是傻子!要是你們惹毛了他,他繼續追查當年的事情,要是真查出了點什麼,我就是再想保你們也保不了啦!」
「記住,你們想要跟崢寒緩和關係的想法就此打住吧!以後盡量少出現在他面前了。要我看,他現在能讓你們好好過著日子,就已經是對你們格外的開恩了……」
「以後,你們別再招惹他,當個隱形人夾起尾巴關起門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愁吃不愁喝的,不香嗎?」
聽到老爺子將陳年舊賬都翻了出來,陸天德和魏淑婷心虛的低下了頭。
「爸,當年大哥大嫂的意外也不完全是我們的錯啊……」魏淑婷嘟囔道。
「行啦!」陸老爺子懶得再聽,擺擺手,「你們不是還沒吃早飯?那就在這裡慢慢吃吧!我吃好了,去溜達了。」
說罷,也不等魏淑婷再說話,陸老爺子拄著拐杖抬步就走。
其實陸老爺子心裡明鏡似的,上次他帶著老二一家到陸氏集團去堵陸崢寒,是冒著自己也一塊兒被大孫子遷怒的風險的。
通過這幾年他對陸崢寒的觀察,知道自己這個大孫子早已今非昔比。
如今,陸崢寒就是「龍御九天」的龍,早已經不受他的控制了!
別看他明面上敢端著長輩的身份訓斥陸崢寒,可他心裡已經豎起了一根尺,留有了分寸。
陸老爺子清醒的很,要想晚年生活過得愜意安穩,他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
陸崢寒和陸三叔一起回了市區,陸三叔讓陸崢寒將自己放在了車站,而後就與大侄子揮手道別。
陸崢寒極力想留三叔多待幾天。
兩人站在熙熙攘攘的車站進站口前。
陸崢寒冷硬的面容浮上幾分不舍。
「三叔,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在太城多待幾天?」
陸三叔笑了笑:
「我這次回來,就是檢查身體,現在檢查了身體也沒啥大礙,我也該回去了,城裡水太深,不適合我這種佛系隨性的人,還是回鄉下舒服。大侄子,有時間帶侄媳婦去鄉下找我玩啊!」
他這次回太城,確實是因為在鄉下種地時,心臟突然發慌的厲害才來體檢的,但體檢完昨晚心臟的不舒服又突然消失了,他也覺得很奇怪。
忽然,車站有賣花的小妹在一旁吆喝:「水仙花水仙花,十五元一盆啦……」
陸三叔下意識看去,目光落在那朵朵潔白嬌嫩的花瓣上,目光陡然變得深沉悠遠,有溫柔夾雜其中。
直到車站報時鐘聲響起,他才收回思緒,告別了陸崢寒,大步朝進站口走去。
*
此刻,太城第一醫院。
病房桌上,林莜特意擺了一盆母親最愛的水仙花,等著母親醒來就能看到。
終於,手術成功后的陳巧荷,終於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桌上被風吹的輕輕搖擺的水仙花。
她怔怔看著,唇邊綻放了一個笑容:「真好看啊……」
林莜看到母親醒來,滿眼欣喜:「媽媽!」
與此同時。
醫院專門為鄭淵所設的辦公室內。
送完陸三叔的陸崢寒早早就過來了,剛剛才向鄭淵詢問完關於林莜母親術后的一些情況。
鄭淵看著對面嚴肅又細心的好友,不禁打趣道:「這台手術你可得給我漲價啊,那救得可是你的岳母啊!」
陸崢寒薄唇微抿:「放心吧,自然少不了你的。」
頓了一頓,「對了,之前你在電話里說,我讓你看護的那人可能有了蘇醒的希望,這事……」
鄭淵笑了笑,回答道:「不錯,上次吃飯的時候沒有跟你細說,你也知道,我十年前就一直在研究如何使你那位故人蘇醒過來的方法。」
陸崢寒:「研究有了成效?」
鄭淵成竹在胸:「經過這十年的反覆實驗,我的研究已經有了重大突破,如果順利的話,明年就能應用在他身上,相信很快他就能蘇醒了。」
聽好友這樣說,陸崢寒眼睛亮了:「當真?」
「我鄭淵從不說大話。」
陸崢寒抬手拍了拍好友的肩:「多謝你!」
「客氣了。」
鄭淵頓了一頓,意有所指道:「關於你丈母娘的事,你這次真想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