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貧窮的地位
星羅棋布，夏日的夜，溫熱的風消不散白日的暑氣，僕人們用鐵制器皿從地窖將鑿成西瓜大小的冰塊運往子爵府。
長桌中央擺放一塊雕刻精緻飛鳥寒冰，美味菜肴擺放在四周。
菜肴豐盛，產自東邊海灣的星落魚，西方沃里山脈的黑水潭蜥蜴，北方凍土獨有的雪山兔，南方神聖聯盟特產白日珠。
東南西北，各色美食齊聚一堂，如此規格，菜肴稀奇，廚藝精湛，在勛爵當中是極為罕見了。
很難理解，一個算不得多富裕的子爵，會捨得布置這麼一桌盛宴，而這場盛宴只有兩位享用。
換上一身得體禮服，利亞姆坐在長桌主位對面，視線匆匆掃過美味，神情有些頹然。
年齡在十六歲左右的女僕為他杯中倒上殷紅如血的酒，站在旁邊，微低著頭，神情有些緊張，又有些好奇，悄悄地打量對方。
左手手指不自覺扣在桌面上，右手端起高腳杯，有規律的搖晃。
目光透過殷紅，迷離中已飄向了遠方，在那孤獨的房間里，她是否還在悲傷，臉上掛滿淚痕，心痛到無以復加。
若說此刻的利亞姆會因負了那女子而後悔，他只怕當時心不狠，話不重，斬不斷她的情絲。
她倔強的執拗，愛了便不會回頭，即使是撞得頭破血流、粉身碎骨，也不會放棄啊。
「焦麗啊，我該如何令你死心啊，你這般，我該如何做才好...」那女子追在車后的畫面歷歷在目，她不鬧，直流淚，跟在車後面。
人的兩條腿又如何趕得上四條腿的畜生，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不知道追出了多遠，膝蓋鮮血淋漓，染紅了衣裙，跌跌撞撞，留下一條鮮紅的腳印。
約書亞子爵撩開帘子，瞄了眼那個少女，沒有說話。
利亞姆目光始終看著遠方，他不敢回頭，回頭就狠不下心。
當侍從前來報告那女子已經昏過去了，利亞姆說話了，「不用管，讓她死在路上。」
約書亞子爵則擺了擺手，吩咐其中一名侍從將女子帶回孤兒院。
利亞姆的心沉了下去，不再言語，一路沉默，傍晚時分，馬車回到了凱蒂蘭特，懷特·約書亞子爵的封地。
當約書亞子爵拄著拐杖走進餐廳，坐在主位，貼身男僕將拐杖拿走，為他繫上餐巾，恭敬站在旁邊。
「今日起，你就姓約書亞，是我失散多年的私生孫子，等我老死之後，繼承偌大家產，世襲伯格王國子爵爵位。」約書亞開門見山，也不藏著掖著，這倒令利亞姆有些措手不及。
利亞姆立刻站起來，跪在地上，高聲道：「孩兒叩見父親大人！」
老約書亞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入座。
晚宴開始，兩位貼身僕人服侍兩位主人進餐，這是一場沉悶至極的晚宴，老約書亞只吃飯，也不說話，而年輕的小約書亞，則顯得心事重重。
當長桌中央的寒冰融化了一半，老約書亞放下餐刀，用餐巾擦了擦嘴，向貼身男僕招招手。
對方很有眼力見兒的走過來，將拐杖遞給了對方，攙扶著站起來。
「飯後記得回卧室好好讀書，那是我留給你的考驗，不要偷懶。」老約書亞邊說邊向外走，對起身相送的利亞姆擺了擺手，示意對方繼續用餐。
看著老邁的身影漸行漸遠，利亞姆滿面笑容漸漸消失，右眼中的「帷幕」悄無聲息散去。
利亞姆坐回位子，用手拿起一根雞腿大口朵頤，吃了一會，向身旁的女孩招招手。「來，一起吃。」
「我？」少女非常詫異。
「整個餐廳除了你還有誰？」
「可是...我是下人...」少女躊躇不定。
「我現在是約書亞子爵的公子，是未來的子爵，我說你可以吃，你就可以吃，趕緊的吧，菜都快涼了。」
「好吧...」少女坐在小約書亞旁邊，咽了口唾沫，肚子里的饞蟲早就躍躍欲試了，當即便給自己盛滿滿一碗湯，美滋滋的喝了起來。
「別光顧著喝湯，嘗嘗這魚子醬，還有這雞腿，還有這條魚...」利亞姆很是殷勤，搞得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您有什麼事情直說吧，不要再這樣了...」少女立即站起來，神情緊張，手指摩擦著裙邊。
利亞姆笑了笑，「先坐下，邊吃邊談，無須害怕，都是些小事。」
少女拗不過對方，老實坐下，只是再沒心思應對面前的美食。
「我剛來，不清楚周圍的情況，你知道的不管有沒有用，不妨都說說。」利亞姆喝了口紅酒，溫聲細語道。
「公子，這裡叫凱蒂蘭特....」少女徐徐道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利亞姆打發對方離去，並允許對方帶走一些食物。
這個時間，僕人都已經回去休息，唯有書房亮著燭光，從那名叫艾米麗的少女口中得知，約書亞子爵很少在卧室睡，他的休息與處理事務的場所都在書房。
對於老東西這種怪癖，利亞姆雖心中疑惑，也知當前不適合探查。
沿著螺旋樓梯上了三層，找到卧室，利亞姆推門進入。
風撩起窗帘，潔白的月光灑進來，卧室通風透光性皆佳，視線並不覺陰暗，沒有潮濕腐爛的味道。
利亞姆坐到床邊，點燃床柜上的蠟燭，明亮的火苗驅散了黑暗，照亮了半個卧室，那冉冉升起的熱氣，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貴族真是講究。」利亞姆感嘆道，就這麼一根白石象牙蠟燭，就抵得上普通人半年吃穿。
其實，利亞姆對於蠟燭的需求真不大，作為《亡靈之書》現任主人，死神的傳承者，暗中視物，這都是基本操作。
但是，不需要與不用是兩碼事，最起碼樣子得做足，戲得演好。
拿過床上的三本書，利亞姆嘴角露出冷笑，「《魔法師入門手冊》《冥想與元素的關係》《魔法的異類》，這三本可不是大路貨，最後一本已經算得上禁書了。」
一位貴族家中收藏基本關於魔法書籍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關於黑魔法之類，被教會不予允許並設為違禁的，可就是褻瀆之罪，被查獲是要上火刑架的。
「黑魔法...」利亞姆笑了笑，將那本《魔法的異類》放在腿上，粗略的翻了翻，「大多是些低級亡靈魔法，極少有3級以上的黑魔法，關於儀式召喚與魔法陣轉換之類的知識見解更是膚淺。」
其實，這一本《魔法的異類》在南方大陸的黑魔法領域已經算得上極為難得了，畢竟如今的南大陸被兩大教會統治，各個王國與公國勢必與教會交好，如此各方勢力對於打擊黑魔法更是不遺餘力。
這也就導致流於市面上的黑魔法書籍，質量參差不齊，數量稀少。
利亞姆身具《亡靈之書》，又是死神正牌接班人，且不論他資質如何，單單是黑魔法知識資源這塊，整個大陸無人能與其左右，站得高自然看得遠，也就瞧不上這點殘次品了。
拿過《魔法師入門手冊》，翻開仔細閱讀起來。
利亞姆讀書的速度極快，書中晦澀複雜的公式與符號，往往是一眼掃過便匆匆看向下一段，這種高效率的閱讀得益於死神的傳承。
可以說，死神的傳承給了他成為一名強者的身體素質，《亡靈之書》給了他足夠的知識，只要勤奮，兩者相輔相成，遲早能成為雄踞一方的大能！
只可惜，教會一行，已被某位大能者盯上，這種如鯁在喉如芒在背的感覺逼得利亞姆不得不加快進度，不得不險中求富貴。
懷特·約書亞在「帷幕」之下，身具三種顏色，黑魔法的黑色，年老生命的淡綠，以及扭曲的灰色。
「灰色...我只在小哈皮身上見到過，那是屬於亡者的顏色...」利亞姆至今仍記得，餐桌盡頭，纏繞在對方身後的五張灰色臉孔....那是五張截然不同的扭曲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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