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二選一？

森鷗外沒有懷疑該隱的話,這些傲慢的傢伙面對比自己弱小的人的時候總有優越感，他們不屑於欺騙。

但是該隱告訴他，用一個虛弱世界的力量來殺掉一個近似神明的人，那個世界需要付出的代價他也不清楚。

「或許就這麼消失也說不定。」該隱開完笑似的說道。

違背最高造物主的意志是件極其困難的事。

森鷗外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如果我拒絕呢？」森鷗外問道。這是個危險的問題,其實他心裡很清楚答案。

人類不會在意被踩死的螞蟻的心情。同樣,神明也不會在意揮揮手就能消滅的人類。他的意願從來不在該隱的考慮範圍之內,這個拒絕軟弱無力。

這麼看來，路西法還真是這群天使和惡魔中的奇葩，他居然會像人類一樣思考。

但他一直以來的目的都是拯救橫濱,現在讓他用毀滅橫濱的代價來殺死該隱,這簡直本末倒置。他不可能這樣做。

「你不會拒絕的。」該隱早有預料地嘆了口氣,他有些好奇地看向森鷗外：「你認為有什麼拒絕的資格呢？」

該隱是真的好奇。他不明白弱小的人類在面對不可戰勝的敵人的時候，為什麼會生出反抗的勇氣。

森鷗外看著該隱：「我的確沒有拒絕的資格。但如閣下所言，是否殺掉你的決定權在我手中。」

「確實如此,」該隱說道：「所以我原本並不准備在這裡見你的，可你卻主動找來了。」

森鷗外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結合江戶川亂步說過的話，該隱到底想幹什麼簡直昭然若揭。

該隱隨意揮了揮手，森鷗外面前的空氣中浮現出光榮會社此時的場景。

殘肢斷臂出現在各個角落，鮮血幾乎灑滿地板，原本窗明几淨的辦公室現在一片狼藉。

森鷗外沒想到該隱已經動手。

該隱饒有興緻地觀察著森鷗外的表情。

他轉動角度，讓森鷗外挨個兒欣賞每一張死去之人的面容——森鷗外看見了杜爾·弗萊德曼、麗茲·朗……

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人今天已經失去呼吸。弗萊德曼的身體像是被什麼重物碾過，半邊身體都變成了肉泥；麗茲·朗明艷的臉龐滿是不敢置信。

畫面上每出現一個人影，森鷗外的心臟就猛地收縮一下——他在害怕。

害怕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那隻奇怪的章魚確實很好用，」該隱說道：「我把他從海底挖出來了,雖然不肯乖乖聽話,但是我總有辦法。」

森鷗外突然想起來,曾經被京極夏彥夥同刺客聯盟利用過的不可言說——來自橫濱主世界的不可言說。

當初在玩偶工廠和京極夏彥的『裝藏』佛龕出現后，他和正義聯盟的人都在想辦法尋找這個能給橫濱眾人製造恐懼的傢伙，但卻始終沒有消息。

隨著京極夏彥捨棄刺客聯盟，他們幾乎已經默認京極夏彥無法控制洛夫克拉夫特。而一直沒有動靜的、來自橫濱主世界的洛夫克拉夫特應該和當初在橫濱時一樣，陷入了沉睡。

布魯斯對此有備案，但後來洛夫克拉夫特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們無法預估敵人的力量。蝙蝠俠雖然有些針對洛夫克拉夫特的方案，但總缺失一些關鍵數據。

沒想到這個不可言說居然又被該隱挖出來了。

「有它在，省下我一大半力氣。」該隱笑著說。

森鷗外握著愛麗絲的手緊了緊。愛麗絲看著瘋狂的該隱，擔憂地低下頭。

該隱的魔法投射出來的畫面依舊在繼續。

柔韌帶有肉瘤的章魚觸手穿過人的胸膛，這一個還沒死，下一個就已經在死亡的路上，光榮會社的人頃刻間被洛

夫克拉夫特滅掉一半。它還在逐漸變大。

森鷗外看見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正在空中瘋狂舞動，連門顎似乎也阻止不了洛夫克拉夫特揮舞的觸手。尾崎紅葉的金色夜叉敵不過章魚無數條猙獰的腕足，夜叉被撕成碎片，消失在空氣中。

傑森手中的槍也無法對洛夫克拉夫特造成傷害，大種姓之刃在章魚腕足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中原中也似乎正準備開污濁，太宰喵卻從窗外跳了進來。

橫濱眾人不敢直視洛夫克拉夫特，章魚臉上八隻可怕的眼睛會讓他們這些異能力者陷入恐懼。甚至看見那些可怕的肉瘤也會讓他們產生不可戰勝的錯覺和難以言喻的驚恐。

蝙蝠俠也帶著羅賓從窗外翻進來。

光榮會社的異象早已引起關注。巨大的章魚幾乎要從大樓里溢出來，觸手撞擊牆壁，整棟大樓搖搖欲墜，附近的居民已經在GCPD的幫助下撤離。

「讓他停下！」森鷗外看見傑森被洛夫克拉夫特的觸手穿透肩膀，要不是他躲得快，這一擊恐怕要穿透紅頭罩的心臟。

該隱眨眨眼睛。

「你很喜歡他？」惡魔雖然不理解人類的感情，但他看得出來，森鷗外一直在為這個人擔心，還有那些小動物。人類的情感總是十分充沛。

「我擔心的是這座城市。你要是把它毀掉，不如就把我一起殺死。」森鷗外知道，越是這樣的情況越是要裝作毫不在意：「說不定閣下再等幾萬年還能再等來一另一個把你殺死的人。」

「這就是人類的口是心非？」該隱搖搖頭：「不過你說的有道理，做的太過分也不好。」

畫面消失在森鷗外眼前，傑森卻突兀地出現在lux酒吧。

渾身鮮血，肩膀上的大洞皮肉翻卷。

「林太郎！」傑森今天在光榮會社處理事情，結果洛夫克拉夫特卻突然冒出來。他以為是林太郎放這隻小章魚出來找他有事，結果洛夫克拉夫特卻不由分說大開殺戒。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這恐怕並不是他們認識的那隻工具魚。

光榮會社的人死傷了大半。橫濱小動物們努力克服恐懼，也許是因為沒有京極夏彥的參與，小動物們只要不去看那八隻眼睛，精神狀況倒還勉強可以打架。

但他們都沒有這隻章魚強大。傑森沒想到，之前帶他們穿越世界的小章魚本體居然如此猙獰可怖。

就算蝙蝠俠趕過來幫忙，局面似乎也是一面倒。

正義聯盟的人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恐怕需要超人和神奇女俠這樣的力量才能抗衡。

當被章魚觸手貫穿肩膀的時候，傑森卻感覺自己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魔法的力量讓他消失在原地。

餘光看見窗口飄進來了另一隻小章魚和紅披風的超人。

緊接著，眼前的畫面一晃，他突然出現在這裡，林太郎正沉著臉看著對面的男人。

路西法？

不……不是，雖然兩人長得很像。

愛麗絲將傑森從地上扶起來。

傑森感覺手腳一陣陣發冷，失血過多讓他大腦有些眩暈。

「該隱先生，如果你繼續這樣做的話，我只能祝你活得長長久久。」森鷗外看著該隱，語氣十分冷靜：「我討厭被人威脅，雖然我不過是個弱小的人類。」

「我沒有其他意思，被世界眷顧的幸運醫生。你應該不想看見他死亡吧？如果死在我手中，靈魂也會被碾碎哦。」該隱指著傑森說道。

傑森謹慎地站在森鷗外身前，擋住該隱的目光，火焰繚繞的大種姓之刃出現在傑森手中。

「那你不如試試看。」傑森雖然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眼前的場景很顯然是林太郎找到了幕後黑手。

森鷗外低下頭，發

絲擋住眼裡的焦急，傑森的情況不太好。

「死而復生之人，你可真是不知死活啊。」該隱嘆了口氣。

這口氣似乎就是無法阻止的戰鬥號角。

不知哪裡爬來黑色的枯枝，密密麻麻鋪滿地板。

傑森揮動大種姓之刃砍斷這些試圖纏上他的鬼東西，愛麗絲也不再躲在森鷗外身後，少女手上巨大的針筒向該隱襲去。

森鷗外手裡的槍打中傑森腳邊的枯枝，手術刀將伸向傑森背後的鬼影釘在地上，可惜源源不斷的魔法側生物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仍舊前仆後繼。

愛麗絲的全力攻擊被該隱輕描淡寫地化解，小姑娘躲開該隱的魔法，繼續高高飛起來，卻在該隱隨手揮出的數道閃電中碎成光斑。

這次她連道別都來不及說。

傑森被該隱的魔法捆成一團，動彈不得。黑色枯枝狠狠扎入傑森的肩膀，吸食汩汩流出的鮮血。

傑森咬牙不肯發出痛呼。

森鷗外手腳冰冷地站在原地，頭一次覺得呼吸困難。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毫無反抗之力。他和該隱力量的差距就像隔著整個銀河系。

「你如果殺了他，我絕對不會滿足你的願望。」森鷗外說道，他現在只有這個可以作為籌碼：「我發誓我絕對不會殺掉你。」

傑森和橫濱，二選一嗎？

這個該死的惡魔。

「如果你早一點答應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不是嗎？」該隱眼裡閃著愉快的光芒，這次他終於可以達成所願了。

「但是為了讓你乖乖聽話，我還是需要先收一點定金。」該隱伸出手，看樣子準備對傑森做點什麼。

傑森還在努力掙扎，大種姓之刃在枯枝上造成的傷害卻微不足道，他想告訴林太郎不用管他，快逃。

可是枯枝堵住了他的嘴。

其實傑森心裡很清楚，林太郎不會拋下他逃走。但他現在多希望林太郎用上最優解，放棄他。

森鷗外的理智一直在叫囂，他應該放棄傑森，他救不了傑森。橫濱才是他的家，是他應該回去的地方。

他不利用橫濱的力量殺死該隱才是對他最好的報復，他現在直接離開，該隱也不敢對他本人做什麼。

可是他做不到。

森鷗外的腳像在原地生根了，他腦海里浮現出第一次和傑森相遇的畫面。

黑漆漆的小巷子和忽明忽暗的路燈。現在想來，傑森的綠眼睛簡直是黑暗裡最亮眼的那抹色彩，生機勃勃，堅韌又無畏。

無數個相處的瞬間浮現在眼前。

他引導傑森接手光榮會社，傑森對他無聲的照顧，他們小小的家。橫濱那個永遠在他身後注視著他的秘書，那個為他一句話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覺就為幫他除掉一個棘手的異能力者的傑森。他們甚至無需言語就能理解對方，一個眼神就能默契配合。

傑森……早已經變成對他而言他最重要的人。

他甚至理所當然地認為傑森會永遠呆在他身邊。

「我還沒有找到利用橫濱力量的方法，」森鷗外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地說道：「如果你再不放開他，我說不定就把那種『刻在靈魂里的方法』徹底遺忘了。」說話的人像是另一個森鷗外，理智冷靜毫不慌亂。

該隱並不在意森鷗外的威脅，他反而覺得很有趣。

受到該隱指揮的毒蛇一般的枯枝在傑森身上狠狠收縮了一下。傑森面色漲紅，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他正在窒息。

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傑森努力維持住肺部少得可憐的空氣，全身都被枯枝包裹住的他用盡全力看了一眼森鷗外，然後陷入黑暗。

森鷗外的腦袋嗡地一聲空白了一瞬。

捆住傑森的藤條慢慢鬆開，傑森毫無知覺地被砸在地上。

森鷗外的手腳有些顫抖，他仍舊站在原地。

「放心吧，沒有死。」該隱漫不經心地解釋：「可你要再想不起來，他說不定就真的死掉了。我想他死亡之前，你可以想起來的，對嗎？」

森鷗外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我需要送他去療傷。否則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你沒有談判的資格，」該隱並不在意森鷗外的威脅：「你可以慢慢想，這個死了還有下一個人，對嗎？」

森鷗外從傑森的腰帶里拿出繃帶，緊緊纏繞住他的傷口，然後又摸了摸傑森的頸動脈，稍微鬆了口氣。

是選擇利用橫濱的力量殺死該隱救下傑森，還是放棄傑森的生命保護橫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