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知情權(修改)
最後這段談話以程豐單方面的結束而結束,柯珂看著他的眼淚,至今還能記起十年前那個手持鐵棍嚇唬人,囂張不羈的少年。
永遠都記得。
也不知道後來程母又單獨跟他說了什麼,他才答應開車,柯珂和程母坐在後座,心不在焉地和程母聊著,眼睛卻一直往內視鏡里看,他專心開車,看似正常。
到了小區外,程母和她一起下車。
「阿姨,他……」擔心地看向黑漆漆的車窗玻璃,她欲言又止。
程母寬慰道。「沒事,有我在,他還不至於拿自己生命開玩笑,放心吧,我們多給他一點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話雖如此,但她也不自禁往車窗望了一眼,畢竟這是程豐第一次遭受情傷,他對柯珂情根深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
「快回去吧!」她說。
「阿姨,今天謝謝您!」感謝她的支持、理解和包容,以及這麼多年來給與她的家人般溫暖。
「傻孩子,你跟我有什麼好謝的,再說了,你還叫我『阿姨』,是不願意改口叫一聲乾媽嗎?」
柯珂愣了愣,她當然願意,就是不好意思。
「乾媽。」她細聲細氣地叫了一聲。
「誒。」程母開心應道,「我這下算是兒女雙全了?」隨後拿出一個印著LOGO的黑色方形盒子,打開,拿出裡面的項鏈。「這條項鏈是我特意找人為你訂做的,還徵求過程豐的建議,本來我覺得你們小女生都會喜歡花花草草或可愛一點的,但是他說你比較特別,所以最終選定這個圖案,我覺得男孩子氣了,他卻說你一定喜歡。」
柯珂看著項鏈的吊墜是一個袖珍籃球,感動程豐深知自己喜好之餘,歉意更重。
「乾媽,這個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她推辭道。
「比不上我的心意重,收下,算作乾媽對你的祝福。」程母連盒子一起直接塞進她隨身的挎包里,夜風微起,吹亂了她鬢旁的髮絲,她抬手幫她拂開勾到耳後,一臉慈愛。「剛才在車裡我已經給他發過簡訊,說你快到了,這麼晚,他應該是急壞了。」
他?
想到李浩波,柯珂心裡莫名就沒以前沉重了。
程母說。「程氏和索羅雖有合作,但這位李副總我倒是見得不多,上次的單獨約見也不過才第二面而已,但是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很不錯,如果站在一位普通長輩的角度來看,他成熟穩重,溫柔細膩,有能力,也有魄力,相比同齡人的程豐,他的優秀確實是更適合的伴侶人選,乾媽真心祝福你們!」
「乾媽。」柯珂的眼淚又被勾出來,她主動抱住了程母,不舍分別。
「好了,快去吧,別讓他久等。」程母與她分開,並在她后腰上輕輕推了一掌。
柯珂一步三回頭,程母朝她揮手。「記得一定要常回家看看。」
……
柯珂是在樓道口外的公共長椅上看見的李浩波,他弓著身,垂著頭,左手香煙,右手手機,而他腳邊躺了一地的煙蒂。
她默不作聲地走過去,蹲下身一個一個撿起。
她的突然出現讓他措手不及,他從久遠的思緒里慌亂回神,丟掉手裡默默燃了一半的香煙。
「你這樣亂扔煙頭很危險,後面就是綠化帶,萬一燃起來怎麼辦?」她說,撿完最後一根起身。
「對,對不起。」他也跟著起身,形態狼狽,看著她,不安且小心的眼神里是來不及收拾的雜亂。
「垃圾桶在你身後,你自己扔。」她捧著一手煙蒂給他。
他愣了愣,兩隻手接過,表情竟顯憨傻。
「你煙癮可不小。」看著他把煙蒂倒進垃圾箱,柯珂坐到長椅上,故意調侃道。
「我沒煙癮。」李浩波自辯清白,言語中多少帶些委屈。「我回來見過你之後就戒了,以前也不常抽,今晚只是在這裡等你,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無聊,就臨時買了一盒。」
他把「害怕」改成了「無聊」,不是怕笑話,是怕被反感。
她坐著,他站著,她仰頭望著他,看他啞巴吃悶虧的感覺很美妙。
「你在這裡等多久了?」
「回來以後。」他又跟著坐下,在她面前,他真是拘謹得不像話,默默看一眼她的手,他從褲兜里拿出一隻疊好的手帕展開。
「把手伸出來。」他說。
「幹嘛?」柯珂防備地看著他,好端端地聊著天,他這又是整哪出?
「擦手。」
柯珂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手又不臟。」
「你剛才撿過煙頭。」
柯珂:「……」他真是,剛同情他,眨眼又擺出一副嚴肅板正的嘴臉,要不是他有潔癖,她還真覺得他是刻意報復。
「煙頭還不是你亂扔的。」
「是我扔的,你撿了垃圾,就要擦手。」他非常執著於這一點,一把拉過她的手,細緻地擦著,從手到手指、手背,無一落下。
「你這樣擦不如水洗乾淨,就是多此一舉。」她頗有微詞。
「暫時把灰塵擦掉,待會兒上樓再用水洗。」
柯珂沒好氣。「瞎講究。」
擦完她的兩隻手后,他把手帕又角對角的重新折好放回褲兜。
「聽程豐母親說,你事先找過她。」她說。
李浩波看著她,神色遲疑,緩緩點頭。
「因為你先下手為強,知道我有多被動嗎?」
他緊張問道。「他們為難你了?」
「那倒沒有。」
他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說。「你是女生,和一個男人未婚同居,對你的名聲始終不利,況且這麼多年你跟程家一直關係不錯,至少不能讓他們誤會。」
「誤會?萬一你弄巧成拙,越描越黑怎麼辦?」
幸好程家二老思想開明,給了她足夠的信任,加上又有與李浩波商業合作的這層關係加持,否則放在「一輩人一代溝」這點上,她早就被有色眼鏡另眼看待了。
「再說了,既然你能為我的名聲著想,就不應該阻攔我出去找房。」
「你搬出去,我們可能又會失去聯繫,我不想找不到你。」他這一刻的心情,全在臉上。「小時候,有一次玩捉迷藏,我當瞎子,其他人都找著了,唯獨你,我怎麼都找不到。」
「還有這事?」她可真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李浩波點頭。「我一直記著。」
「那後來呢?我在哪裡?」
「灶坑裡,小院東邊那處廢棄的灶坑裡。」當時他是真沒想到她會躲進那麼髒的地方,因為她很愛惜自己的衣服,他連那棵她經常爬的黃角樹都仔細看過了,偏偏她就是不按套路。
「灶坑?」柯珂很驚訝,聽李浩波這麼一說,她除了懵,完全沒有印象。
直到他說她被她媽媽親自從灶坑裡逮出來,看著她頭髮絲里和身上沾的煤渣和木屑,氣得當著院壩里的鄰居就將她一頓揍,才喚醒了她零星的記憶。
對,只要說挨打,她就記得了。
「怪不得你學習好,這記憶力誰比得過,怕是連小學課文都沒忘吧?」她又「嘴賤」調侃。
可是剛從高度緊繃的神經里放鬆的李浩波哪有心情和她玩笑,他低頭盯著自己的手,說。「下午我剛出小區就收到程豐母親發來的簡訊,說程豐今晚回來,要邀請你去家裡做客為他接風,等吃完晚飯再送你回來。」
「我本來是不想答應的,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和程豐徹底做個了斷。」
柯珂環著雙臂伸著腿,懶洋洋的窩著靠背,看著自己左右悠閑搖晃的腳尖。「你怎麼知道我是去做了斷?而不是續舊情的?」
李浩波被唬住了,眼神一動不動。「我不知道,所以我很不安,中途我發過一次信息,她卻說你和程豐聊得正好,不想打擾,還讓我多給一點時間。」這是他第一次做這麼冒昧的舉動,甚至有衝到程家去的衝動。
「我又給你打電話,可你的手機一直關機,所以我只能坐在這裡賭,賭你對我的喜歡,賭你會不顧一切地回來。」
她和程豐聊得正好?
柯珂沒想到,程母也會逗人玩。
「我出門時才發現電量不足,所以就關機了。」她說。
他看著她,她的特意解釋讓他心裡一暖,眼眶濕潤。
柯珂一看勢頭不對,連忙又問。「阿姨還好嗎?」
他別過頭去,含糊不清地應了聲。「恩,沒事。」
柯珂看著他沉悶的後腦勺,若有所思。「李浩波,和我說說李叔叔,和當年你不告而別的事吧?」
「關於你的事,我一直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你從來沒有親口告訴過我,你喜歡我,要我跟你在一起,起碼也要先給我一個知情權吧?」
李浩波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驚訝得許久說不出話來。
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忍不住激動地抱住了她,嘴裡念道:「我都告訴你,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再也不瞞你了。」
她想回抱他給些安慰,可是那麼多年他給的委屈哪就那麼容易一筆勾銷,她故作兇巴巴地說:「李浩波,但凡你現在長得比以前丑,比以前窮,我都不會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