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寫信人
「柯珂?柯珂?」
李母叫了她很多聲,她才回過神來,一雙眼眶微紅。
「怎麼了這是?」李母擔心地看著她。
「阿姨。」她出聲已有顫音,努力剋制著內心的波動,這一箱不起眼的舊物,是她對李浩波的低估,她語無倫次道:「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收集的這些,那時我以為他離開是因為不喜歡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能不在意程豐的張揚熱烈,卻無法無視李浩波的潤物細無聲。
她也會收集有關他的一些物品留作紀念,或睹物思人,所以她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收藏了這麼多你的東西,但柯珂,他怎麼可能不喜歡你?他從小就喜歡你啊。」李母說。「在他離開樟林離開你的那幾年,一直就是這些東西陪伴著他,我知道,那是『睹物思人』。」
說著,她拉過柯珂一隻手合進自己掌中,輕拍著她的手背,滿目皆是感慨,嘆道:「柯珂,小波是個悶葫蘆,他心思重,不善表達,很多時候連我們做父母的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但他主意正,所以一直以來我跟你叔叔對他都很放心,他極少像其他孩子那樣和父母談心說話,只要他不說,我們也就不問,更不會過於干涉,因為知道他能獨自處理,所以早戀什麼的,我們壓根不擔心。直到他主動承認喜歡你,倘若有一件事是能讓他心甘情願說出來的,那一定在他心裡占著極重的份量。」
說著,她嘴角抑制不住的淺淺笑意。「他對你的喜歡,我和你媽媽都早有察覺,如果不是後面發生的事,你們之間也不可能一波三折耽擱這麼多年。」
「阿姨,不管我爸媽說了什麼,都請您不要放在心上。」柯珂出聲,本來她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想寬慰李母。
李母反倒安撫。「柯珂你誤會了,可憐天下父母心,你爸媽他們都是為了你好,換位思考,如果小波喜歡的是另外一個家底不清白的女孩子,我大概也會猶豫。」
「本來上次去你那邊見你執意要搬出來,我還覺得你和小波已經沒機會了,但如今看著你們又心意相通,我是打心底為你們感到高興,阿姨謝謝你,謝謝你肯重新接受小波,能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
「阿姨,您言重了。」
「一點都不重。」李母搖頭,又看向茶几上的行李箱。「這些東西可能對你來說棄之無用,但對小波而言,是在他最困頓的那幾年裡唯一的精神支柱,有了這些你的物件,即便你們相隔千里,暫時見不了面,也好像你就在他身邊,能夠給他安慰。」
李母又握了握她的手,「柯珂,上次如果不是小波突然回來,阿姨還有很多的話要和你說,你是個好孩子,是阿姨拎不清,你們現在確實不適合住在一起,回頭我就跟小波說,讓他搬出來。」
「媽。」兩人說話間,並未注意到已經站在身後的李浩波,直到他出聲。
柯珂被嚇了一跳,回頭就對上他一張黑沉沉的臉。
「小波。」李母也明顯有些慌張。
李浩波沉聲提醒:「媽,你說會一直支持我。」
李母紅著眼眶解釋,「小波,昨晚我想了一夜,我也很希望你能和柯珂在一起,可這不僅僅是你的終身大事,也是柯珂的,我們不能這麼自私,如果讓你梁姨知道你們已經未婚同居,你讓她怎麼想?讓她怎麼看待柯珂?緣分看命,我們不能毀了柯珂清譽,她和你不一樣,她是女孩子。」
「正因為我要為她負責,當初搬進那個房子才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媽,你了解我,對待男女關係,我不會亂來,更何況我們現在什麼都沒發生,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不是你說了算,是旁人的眼光。」
「旁人的眼光重要,還是我的幸福,我愛她重要?」
「小波,這件事就是你有失分寸,就是你做得不對。」
母子二人的爭吵,最後在李母嚴厲的斥責下收場,李浩波是想據理力爭的,卻被柯珂一把抱住胳膊,眼巴巴地求他閉嘴。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李浩波和母親頂嘴,怪嚇人的。
上午開開心心地來,卻鬧了不愉快,吃過午飯後,李浩波就進了卧室再沒出來過,李母說好的出門逛逛,柯珂因為擔心李浩波也借口推脫了,兩人就坐在客廳看了一下午電視,早早吃完晚飯,便離開了。
冬季的黑夜來得早,才剛傍晚,天色就已經壓了下來。
「車就留這兒吧,我們走一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台打車回去。」她提議。
「最近的公交站台走過去也要近二十分鐘,你確定?」
「確定,就當消食了嘛,反正小區里不是還有一輛車嗎?不影響你明早上班。」
李浩波往小區大門的方向看了看,又問道。「真要走?」
她點頭,甜甜一笑。「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飯後散步了,就當約會?」
李浩波很樂意聽「約會」二字,應下。「那好吧。」
他主動牽上她的手,她卻站在原地不動。
「你背我。」她說,軟軟的聲音聽著頗有撒嬌的意思。
李浩波看了她一眼,眼底笑意寵溺,蹲下身。「上來吧,尊貴的公主殿下。」
柯珂得意地趴上他的背,一聲喟嘆。「哎呀,還是男朋友的背舒服啊,又寬又暖,滿滿的安全感。」
李浩波被她狗腿的恭維逗笑了,緊抿成直線的嘴角終於鬆開了弧度。「公主殿下滿意就好。」
他緩緩起身時,柯珂搭在他肩上的手順勢環住他的脖子,他今天裡面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高領打底,可是他頸長,所以會有一小段皮膚暴露在外,看著就冷。
柯珂又取下自己的圍巾給他繞上。
突至的溫暖讓李浩波脖頸一梗。「這幾天又降了溫,你好好戴著,別給我,我不冷。」
「我覺得你冷。」她緊貼著他的背,下巴擱在他的肩上故意蹭了蹭。
「給我了,你呢?」
「我有你啊,你就是我的天然大暖爐。」她將他摟得更緊。
李浩波徹底笑出了聲。「你總說我肉麻,你這又算什麼?」
「我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知道你愛聽。」
李浩波的嘴角再也放不下來,他知道,她這是在想方設法逗自己開心,而且她精準的知道什麼方法最是他的軟肋。
「柯珂,你再忍忍,我會儘快取得梁姨和叔叔同意。」
「恩。」柯珂心底溫暖地應著,卻一直想著那隻行李箱,以及那些信。
「李浩波。」她猶豫著,問出了口。「你什麼時候收藏的那些破爛?裡面好多我記得都扔了的,你什麼時候撿回去偷偷藏起來的?」
「我不是有收集癖的變態,你別誤會。」他解釋。
「我知道。」
他才問。「你還記得那隻鐵皮青蛙嗎?」
「有點印象。」
「三年級的暑假,你說發條壞了,我就說我爸能修,可等我拿回家修好以後再還給你時,你卻嫌它舊了,還有那支自動鉛筆,只是按動的筆帽掉了,你就覺得它不能用了,後來我把我的一隻筆帽換上,但是你已經新買了一支更喜歡的。」
柯珂:「……」她怎麼不記得還有這種小插曲?就記得扔了,就是扔了。
「你不要,我又捨不得再扔掉,想著萬一哪天你又想要回去,就能立馬還給你,結果就這樣一件一件的越集越多,哪怕是一張糖紙我也收著,因為我永遠忘不了你愛不釋手跟我炫耀的樣子。」他沒想到的是,這些東西會在日後成為他生命里唯一的慰藉。
「那信呢?」柯珂緊著問。
他沉默了,半久出聲。「信,是我寫的,每一封都是。」同時,柯珂緊張得咽了一口口水。
「你認識朱彤雪?」
「只是巧合使然,有過一面之緣,就暫借了她的姓名而已。」
先前心中的猜測被肯定,柯珂心裡反而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激動。
可依然有太多太多的疑問。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以她的名義給我寫信?她是程豐的前女友,我跟她都不算認識,你又是怎麼認識的?姓名也可以隨便亂借嗎?還有,我們每天放學不見上學見,你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給我寫信?不嫌麻煩嗎?」
她的問題一連串,李浩波只擇重回答。
「那時你不怎麼搭理我,又和程豐被傳交往,我雖然吃醋,但也只敢偷偷地吃,我既沒有身份,也沒有立場,可是我想像小時候一樣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成為第一個傾聽你,安慰你的人,後來遇到了那個朱彤雪,她拿著一封寫給你的信,想要避開程豐見你一面,於是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可以讓你毫無顧慮說出心裡話的辦法。」
事實證明,這個辦法確實可行,她不僅沒有察覺,還有信必回,雖然可見其有所保留,但在當時,是他倆之間唯一有效的溝通方式。
信的真相大白,柯珂看著他被凍得發紅的耳朵,空氣是冷的,但她的眼眶卻是溫熱的。
「李浩波,上次阿姨來,我們還沒有正式在一起,我跟你鬧彆扭,心裡對你還有排斥,所以就想利用阿姨順利搬出去,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喜歡你,我不會再想著搬走的。」
「這麼好的男朋友,我才捨不得放棄,免得便宜了別人。」
李浩波失笑,感動之中略帶一絲苦澀。「就算你現在改變了想法,我也不想你以後再有任何顧慮和困擾。」
他始終要去過她父母那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