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不許回頭看

傅以霆倏地推開車門，從座位中邁了出去，他朝著正在熱切交談的兩人走過去，然後冰冷如霜地喊了一聲：

「小妤。」

嗓音暗沉得如同從地獄般升起的鬼魅。

而站在車站處等候的兩人聽到呼喚的聲音，馬上回過頭來。

就在這一剎那——他們看到了一步一步往這處走來的高大森寒的成熟男人。

楚妤本來看著公車還沒有來，正探著頭尋找著車，卻見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向公交車站駛來。

此刻她看著傅以霆不斷走近，他那張本就陰晴不定的臉上的表情極其陰沉，如冰天雪窖般散發著冷森森的凜意。

她心下一沉，只對著傅以霆遠遠地訥訥地喊了句：

「以霆哥哥……」

傅以霆走到兩人面前，而後旋住腳步，就站在指引牌的一側。

三個人相對而立。

一側是並肩站著的男孩女孩。

一側是獨自一人的成熟男人。

傅以霆的手垂落在一側，手指微微彎曲著，他感覺到指尖的溫度在漸漸消失。

身邊一輛輛過路的車輛經過，車前燈照在他的臉上，半邊臉陰著，半邊臉被燈折射，說不出的獰猙扭曲。

他站在楚妤面前，低頭垂眸問：「怎麼——今天這麼晚還在外面？」

楚妤抬起頭，眼神飄忽：「我……今天出來找同學有點事。」

「那弄好了嗎？」

「……弄好了。」

一問一答，最是自然不過。

傅以霆臉上的陰翳似乎褪了半分，他說：「那既然弄好了，就回家吧。」

楚妤仰著頭，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只好應了句：「好。」

餘光里傅以霆似乎瞥見了一直站在旁邊的少年，他終於將注意力都放在那穿著t恤的少年身上。

他挑了挑眉，嘴裡吐露則是狀似自然和無意的話語：

「這位，是你高中同學？」

明明臉上是陰翳邪冷的，可說話的語氣卻稀疏平常得就像是在詢問今天的天氣一般。

楚妤看著他幽深深的眼眸，嘴唇輕微張了張，喉嚨像是被哽住了，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半晌才發出一聲：「是……」

而站在一旁的許亦辰卻及時地反應過來。

他走上前一步，禮貌地率先對傅以霆伸出了手，他說：「您好，我是楚妤的高中同學，我叫許亦辰。」

清涼的月夜下，四周的樹在風中搖曳。

傅以霆看著眼前的少年。

又看了看少年主動伸出的手。

他嘴角便噙著一絲陰森而滲人的笑意，輕蔑地說：「……你好。」

他說：「我是小妤的哥哥。」然後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

他身高比許亦辰高了半個頭，身材也比許亦辰精壯，渾身散發著與身俱來的霸王之氣，這讓他在氣勢上足足佔了上風。

在握手的那一刻，許亦辰微微怔了怔。

對面的男人握手時，不知道他是故意發力還是怎的，竟然發出關節的響動聲，咔嚓咔嚓的，在晚風中聲音瘮人。

那力道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許亦辰渾身都透著從男人身上傳過來的寒意，他咬著牙忍耐了好一會兒，被握得很緊的手才被鬆開。

手被鬆開后，他將手放到背後，暗暗地舒展著那被握得生疼的關節。

傅以霆看了眼許亦辰因手部疼痛而發青的臉色，邪睨地勾了勾唇，嘴角的笑意更深。

他說：「很晚了，我先送小妤回家。」

說話間隱隱含著咄咄逼人的氣勢。

許亦辰不知道眼前男人的敵意從何而來，他勉強地點了點頭說：

「好的。」

然後許亦辰又對楚妤溫聲說：「楚妤，再見。」

楚妤朝他點了點頭，「……再見。」

傅以霆見兩個人在他眼皮底下互相道別，宛如愛侶間的難捨難離，他再也忍無可忍，用力地硬生生地牽著楚妤的胳膊，飛快地拉著她上車。

他腳步走得很快，整個人像是被狂躁的情緒所控制著。

楚妤被他拉著，走得踉踉蹌蹌的。

還沒反應過來，整個身子已經被推到了車上，隨即——

「砰」的巨大一聲聲響。

車門被他重重地關上。

傅以霆即便在車上也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對司機冷聲吩咐道：「開車。」

楚妤被他抓得很是吃痛。

她側頭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稜角分明的半側臉，陰陰暗暗的眼眸，說出的話威懾力十足。

一陣心慌從心臟的最低處泛起。

她猛地回過頭，想去看看許亦辰。

許亦辰他還停留在原地，沒有立刻走開。晚風中那抹單薄的身影在凄然的月光下更顯孤獨。

傅以霆看見她回過頭，他立馬喝止：

「不許回頭看！」

楚妤被他暴躁的怒聲給嚇住，她連忙回過頭來，她的手也猛然縮了回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這個時候，綠燈開始閃爍，車子開始前行，可坐在車裡的人在車旁掠過的路燈映照下顯得恐怖陰暗。

楚妤被傅以霆的幾個字嚇得僵直地坐著不敢動。

只是那脖子一直扭著，看著窗外，車窗微開，露出一條細細的縫，晚風從窗縫裡鑽進，她也不敢關窗子。

『嗤』一聲輕響，窗縫消失。

她覺得風變小了不少，頭髮絲也不隨著風中舞動了。她轉頭看著他，依然陰沉著臉，鎖著眉頭，沉著眸子。

一路的沉默，一路的寧靜。

楚妤被嚇得不敢作聲。

到了南山別墅，車停穩，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顧不得拿起旁邊的包包，就想撥腿而跑。只是車門打不開，她費了最大的勁還是打不開。

「你答應我的話，不算數嗎？」緘默了許久的傅以霆終於開口了。

「你指的是什麼？」楚妤問心無愧，卻不知他指的是什麼。

「剛才那個男生，以後不許見他。」傅以霆怒說著。

就在這時，一直放在旁邊的手機猝不及防地響起了鈴聲。

顯示在屏幕的，赫然是許亦辰三個字。

是他撥來的語音電話。

傅以霆看見那些字眼，眼神冒出了火來，漲滿了憤怒。

他恨恨地將手機掃到車裡的地毯上，然後長腿一伸，便將手機狠狠踩在腳底。

「我們只是聊得來的朋友。」楚妤看著自己的手機被他踩在腳下，鈴聲音量小了不少，直到消失。

她本來就怕他，這下懼意更深了。

她正想繼續解釋她與許亦辰關係的時候，又覺得就算解釋了他也不會信。他這個人，只會相信自己看見的。

「聊得來的朋友？」傅以霆一臉陰翳暗沉地質問，「剛分開就要馬上給你打電話？」

聞聲，楚妤抬起頭。

「為什麼不行？」楚妤反駁，「你剛剛那樣的臉色，只要有良心的人都會擔心自己的朋友。」

「放我下車。」她不知哪來的勇氣怒視著他，「我不喜歡你這樣管著我，讓我覺得很害怕很有壓力。」

她咬住唇望著他的眼神又添幾分倔強，還帶有些許怨憤。

「覺得我可怕？」傅以霆目眥欲裂，怒極反笑。

他那好看的眼角眯成狹長的一條縫，從嘴裡吐出的氣息都在冒著煙：

「那我更要讓你害怕，才會讓你知道什麼是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