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002.

接下去的半個小時，支付寶到賬的聲音不斷響起，男人面前的鋁製盒子里零錢越來越少，宋離面前的塑料盒子里零錢越來越多。

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錢不會消失，但它會轉移。

男人臉上不僅沒有絲毫不快，反倒是嘴角咧開的弧度越來越大。

剛剛過去的時間內，男人和宋離相互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宋離便得知男人叫做宗煦，今年二十九，沒討老婆也沒女朋友，孑然一身天天靠要飯過日子，據他所說要飯也就是名聲難聽了點，但收入還是相當可觀的，譬如往常一天下來他能收到個百來塊錢。

但今天可能是身邊坐了個長得巨無敵好看的宋離，出攤兩個小時已經收到了兩百塊。

為了感謝宋離送來的錢，宗煦決定今天晚上出點血，請宋離吃頓飯，順便再問問宋離有沒有正式加入他團隊的想法。

一晃兩個小時過去，平磐鎮的天徹底黑了下來，宗煦拉著宋離去了附近的小餐館，小餐館賣的是快餐，一份十二塊，還加雞腿。宗煦心疼地又斥巨資給宋離多加了一個腿。兩人蹲在小餐館前的地上，宗煦的目光似有似無地看向宋離，將心中的疑惑壓下，笑眯眯的問：「宋離啊，我看你這張臉長得比明星還好看，再不濟還能去星探面前露露臉，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

自我介紹的時候，宋離只簡單說了自己的名字，虛構了個年齡，其他的一概不說。

但他不說，宗煦手指一掐，又細看宋離的五官，便意識到這個看似狼狽的青年貴不可言。

宗煦這些年見的人多了，光是看面相都能看得出一個人的品性、過往經歷以及未來可能。不過宋離不行，他看向宋離的時候只能看到青年身上似乎圍繞著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這層霧氣將他的試探隔絕在外，什麼也看不清。

宋離大概有幾百年沒嘗過人類的食物，儘管只是一頓簡單的盒飯，卻還是好吃得讓他眼睛微微眯起，滿足得很。將雞腿骨頭上的肉也啃得乾乾淨淨，不剩一絲一毫，他才拿出了萬能的借口：「我也不清楚，我好像去了一趟山裡，醒來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了。」

「山裡？」宗煦疑惑道，「哪座山啊？」

「我也不知道那山叫什麼名字，不過離這裡挺近的，而且剛發生過地震。」

宗煦：「華定山啊？」

在看到宋離點頭以後，宗煦倒吸了一口氣，心想這人還真是貴人的面相，不然怎麼可能從華定山走出來。他有打聽到相關信息，說華定山此次地震是因為一頭蛟翻了個身，華定山周邊雖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但華定山卻被劈成了兩半。

宋離這都沒死……

宗煦用複雜的眼神盯著宋離看了半天，連雞腿都顧不上吃了，繼續問道：「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你晚上有地方住嗎？」

宋離捏緊筷子，搖搖頭。

氣氛就此沉默下來，儘管宗煦見過無數人為難，沉默，不知所措的苦難模樣，但此刻望著宋離垂眸不言不語，心裡還是有點同情。他拍了下大腿：「那你暫時就跟我一起擺攤要飯吧，晚上跟我一起住，等你想起點什麼來，再做後面的打算。」

宗煦發現。

在他說完這些話以後，原本還耷拉著眼皮的青年忽然抬起了頭，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被點亮了一樣，一點一點亮起來了。

宋離騰出一隻手握住宗煦的手，滿眼真誠：「你真是個好人。」

宗煦：「……倒也不能這麼說。」

他那些爛好心早在這幾年間消磨得差不多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對宋離挺特別。大概是對方這張臉長得真不錯，有他在邊上坐著，要飯更容易吧。

吃過快餐，宗煦帶著宋離換了個地方，他們去了個廣場。夜晚的廣場有大片的中年女人在跳廣場舞，音樂聲震天。周圍則有各種小攤小販，路過的年輕人偶爾會停下步子多看兩眼，或者買些零食小玩意兒。

宗煦和宋離坐在一個賣氣球的大爺身邊，宗煦是個自來熟的性格，話很多。一和大爺聊上便笑眯眯的問：「大爺您這氣球賣多少錢一個啊，掙不掙錢？」

大爺倒也是個好性格，絲毫沒有半點對方正在打探我的收入的不滿，笑眯眯道：「小的十塊錢一個，大的十五，怎麼小夥子，你也要賣氣球啊，那你可以去批發市場找一家叫燕子批發的，那姑娘的氣球批發價更便宜。」

宗煦擺擺手，示意自己沒興趣。

倒是一旁的宋離認真考慮了一下。

和宗煦聊了幾個小時，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正在穩步加深。他是山裡來的，一沒親人可以投靠，二沒身份，三沒錢，要在偌大的華國生存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親人和身份對於宋離而言都遠在天邊，不好折騰。但掙錢倒是努努力就可以的。

宗煦和宋離在廣場待到了晚上十二點，宋離摸了摸坐疼了的屁股，跟在宗煦的身後來到了他的房子。房子是宗煦租的，在老舊的居民樓里，沒有電梯，但是足足有八層樓，而宗煦就住在八樓。

等回了家，宗煦端了兩杯水，催促著宋離數一數今天到手的『工資』，數來數去竟然有四百多。

宗煦眉開眼笑：「哎呦果然還得帥哥出馬。這樣，明天早上我帶你去買點衣服，你這衣服……應該也不能穿了吧？就暫時先穿我的吧。」

宋離點點頭：「謝謝，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情，你可以隨時告訴我，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不會推辭。」

宗煦聞言撇撇嘴，「得了，我能有什麼事。你先休息，我去拜拜我家老祖宗。」

宋離的目光順著宗煦的身影而去，很快便看到擺在轉角口的幾座小雕像，長得都賊丑，宋離一個都認不出來。宗煦注意到他的視線，還以為他對這些神像感興趣，等上完了香便十分熱心地給宋離介紹起來：

「最左邊的是天尊，然後分別是傳說中的那五位神明。」

華國的人或多或少都聽過相關的傳說，但也都將那傳說當做虛構的故事。宗煦卻明白，所謂傳說都是事實，這五位神明也都是存在過的。他想著，身體懶散地靠在一側的門框上，抱著雙臂笑眯眯的。

「說起來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應該也不知道這些傳說吧。」

宋離不動聲色，「不知道。」

宗煦立馬走到他面前，「我給你說說。傳說中啊，上萬年前天地間的靈氣孕育出了五位神明，其中三男兩女，五人便以兄弟姐妹相稱。當時的天地初開，各處混亂不斷，五位神明便擔起了處理禍事，維護世間和諧的職責。在往後的這些年裡，除卻神明外，天地被劈裂成三部分，分別是人、妖、鬼三界，三界的產生加大了世界的混亂，五位神明維繫平衡愈發艱難。」

「後來，妖界禍亂，將鬼界無數陰魂引入人間，想要看人鬼相殘，自己坐收漁翁之利，五位神明得知此事，紛紛出手。」

「這上萬年時間來，諸如此類的大事兒倒不曾發生，不過三界間的小摩擦卻不小，好在始終有五位神明坐鎮，誰也不敢亂來。只不過……」

宗煦話音一轉，眯起眼睛：「祂們至今應該都隕落了。」

宋離心想那倒還沒有。

他的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都隕落了，只有他睡了幾百年還活著。

「不說這個了，浴室在這邊，我先洗澡，你再去。」

宋離點點頭。

等宗煦去了浴室，宋離才抬起腳走到了神像邊上。他的目光從五位神明的身上一一劃過，眉頭越皺越緊，薄唇也越抿越平。他大哥長得本來就不好看，這神像倒也雕刻出了他的三分神韻。但其他四個人都是誰跟誰？

宋離的目光在剩餘兩個明顯是男性的神像上來回打轉，其中一個好像是橫著長的，看上去像土肥圓。另一個身材倒是正常，就是有四隻眼睛，兩隻嘴巴還有兩個鼻子。

宋離：「……」

沉默之中，宗煦匆匆忙忙從浴室走出來，說是忘了浴室里的沐浴露用完了，他得拿瓶新的。趁這個時間，宋離多問了一句：「這五個神明裡，哪個是年紀最小的那個？」

宗煦想了想：「你說主星宿的那位？」

宋離一愣：「星宿？」

「年紀最小的那位不就是推演星辰那位嗎？四隻眼睛兩隻嘴巴的就是他。」

宋離的目光落在宗煦所說的神像上，嘴角微微一抽，隨即搖頭：「那主戰那個呢？」

「這個。」

宋離看過去，發現宗煦的手指點在剛被宋離說有他大哥三分神韻的神像上。

宋離：「……」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等到宗煦再次踏進浴室關上大門，宋離又忍不住瞅了瞅那長得醜醜的神像，終於是忍無可忍，一巴掌把對方給按倒在桌上。

真的好醜！

可是他明明長得那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