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IF線
086.
封愈並不知曉他於宋離而言象徵著什麼,但此時此刻,他的心裡確實有許許多多的小花噗噗噗地綻放了。
少年眉眼間門的笑意彷彿能融化萬里雪原,輕易便將隴嵐出現時引發的惡意和殺意覆蓋了起來。
宋離看他毫不遮掩的模樣,不免覺得好笑:「怎麼笑得那麼傻。」
一聽這話,封愈的唇角一僵,正要收斂,下一秒卻感覺到青年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騙你的,阿愈笑起來很好看,以後也要多笑笑。」
話音落罷,少年一愣,旋即便紅了耳朵尖尖。
指尖拽上宋離的衣服,他抿著唇想問問宋離的話是真的嗎,可又按捺住。
宋離也不知他的想法,只是拍拍他的腦袋笑著問:「那我們現在便離開吧?」
儘管此刻情緒已然回到了最初,但隴嵐的一系列行為和言語也確實令宋離感到不快,他不是很願意繼續待在這裡。
封愈這百年來向來都是以宋離的想法為先,更何況宋離此刻的不快也是源自維護他,他當然不可能拒絕。但正是他要點頭的瞬間門,白芨林深處有動靜響起,旋即幾隻青鸞從林間門展翅而起,屬於青鸞華麗漂亮的羽翼自眼前一閃而過,等目光聚焦時,幾隻青鸞已然變成了人形,並且單膝跪倒在了宋離的面前。
封愈抬起眼眸,他這少年的模樣比起宋離這位神明矮上一個頭,抬眸時候自下而上看到他的臉部輪廓。青年收斂了剛才面對他時的輕鬆笑意,往日溫和的表情也蕩然無存,他薄唇微抿,漆黑深邃的狹長眼眸冷淡注視著面前的幾位大妖。
即便封愈沒有與宋離一同赴昨日之宴,也能從面前幾人的身上感知到大妖的氣息。所以,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眼下這幾人多半都是青鸞一族說得上話的人物。
其中站在正中央的,長相更與隴嵐有幾分相似。
應當是青鸞一族的族長柳融。
沉默中,對方已然垂首,聲音低沉中染上了幾分疲憊:「闕臨大人,隴嵐自幼被我等慣壞了,他今日所作所為實在令人心寒,還望大人不要介懷。」
青鸞一族的道歉顯然是想要叫宋離大事化小事,小事化了。
宋離聞言卻只是掃了他一眼,聲音沉緩且冷淡:「你也知曉青鸞一族的少族長被養成了什麼樣子?」
柳融望著地面,沉默無言。
其實隴嵐的心思他一直知道,這次青鸞族群邀請宋離赴宴的本意也正是想完成隴嵐的心愿。他與隴嵐聊過,隴嵐談起戰神闕臨身旁跟隨的惡鬼時,用詞遠比當著宋離的面說得更難聽,可柳融從未阻攔他。
要說原因,也只有一個——他並未覺得隴嵐的說法有何錯誤。
一個受萬人敬仰的神明身旁跟著只惡鬼,說來簡直要笑掉旁人大牙。
所以柳融覺得,讓隴嵐取代惡鬼是個極其不錯的選擇。
這對隴嵐的成長,對闕臨的名聲都有好處。
可他卻未想到,宴會上他的提議會被宋離一口回絕。
除此之外,說要去宋離屋前等待宋離回心轉意的隴嵐,竟然從天而降。
巨大的動靜自是引起了青鸞一族所有人的注意,柳融一看隴嵐那嘔血的凄慘模樣,便心頭一凜。
他看不上封愈,所以單方面認為隴嵐比封愈優秀很多,光憑封愈是絕對無法將隴嵐傷成這樣。
所以,對隴嵐出手的只有一位。
——闕臨。
柳融咬住了后牙,當即召集了青鸞一族的長老向宋離賠罪。
當時的柳融想得極好,他與神明班蒼關係密切,哪怕隴嵐惹了宋離生氣,可宋離也該看在他的面子上,將此事按下。可現在看來,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柳融注意到,宋離的表情至今沒有半點軟化。
在這沉默之中,青年終於再次開口:「你青鸞一族自誕生起就在班蒼的庇佑之下,可謂享盡了好處。不過現在看來,往年日子過得太好,也不全然算好事,看看,你們高傲得令人覺得可笑。」
柳融身體一怔,老臉一陣青一陣白。
宋離沒錯過他的表情變化,他覺得自己沒說錯,青鸞一族這些年大概是高傲得連誰都看不上。他扯了扯唇,言語間門染上了幾分嘲諷:「阿愈這百年來,斬落了無數為非作歹之輩的頭顱,半月前更是取走了戕害百姓的饕餮性命。他渾身是傷從饕餮老窩走出來時,也不知道你青鸞一族在做什麼。」
「歌舞昇平?舉杯痛飲?」
每一個字從宋離嘴裡蹦出來,柳融這位族長的臉色便會更難看一點。
原因無他,半月前,正是他這位族長的誕辰。那日,族群以他的名義邀請了三界眾多赫赫有名的大妖,為他慶生。
柳融從不知曉,有朝一日他會羞恥到連頭都抬不起來。
他雙膝貼地,垂首跪拜:「是我之錯,望封愈大人不計前嫌。」
宋離在心底扯唇。
如今這老臉都快被摘下來了倒是知道要跟封愈道歉了。
他沒再開口,只是看向了身旁如松站著的少年。
封愈知曉宋離的意思,他是要自己處理接下來的事。
說句實在話,封愈是真的沒將柳融放在眼裡,他們看不起他,他同樣也看不起這群高傲的青鸞。可眼下他必然不可能拆宋離的台,那張過於漂亮的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淡笑,他上前一步扶起了柳融。
柳融下意識抬起眼眸看他,然而對上的卻是一雙恍若深淵的眼眸。
一直到封愈鬆了手重新回到宋離身旁,柳融還未從剛才的對視中回過神來。他下意識瞧了一眼自己垂落在身體兩側的手,手指正在微微顫抖。
他無法用詞語去形容惡鬼的眼睛。
那半大的少年明明是笑著的,眼底翻湧的森冷卻令人惶恐。
那是真真正正從死人堆里走出來的惡鬼,才能擁有的眼神。
隴嵐與之相比,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柳融閉了閉眼睛,目送著宋離和封愈離開,才頗為狼狽地轉過身。不知何時,隴嵐已然走到樹后,少年一雙眼睛染著濃濃的怒火,因為情緒起伏過大,白凈的臉上甚至有羽毛浮現。
隴嵐啞著聲音:「父親,我還是不服。」
…
離開白芨林以後,宋離和封愈並未走得太遠。
時間門還早,兩人來到了一片寬敞的草地,封愈很自覺地讓宋離待在原地,而他前往草地之外的林子內摘果子。
只不過,令宋離意外的是,這一次封愈去了許久。
等到青年意識到什麼,終於抬眸朝著林子看去時,只見一道濃郁的黑芒將整片樹林劈開。
宋離對封愈的氣息太過熟悉,一眼便看出來那黑芒是屬於封愈的。
……所以封愈在山林間門遇到了什麼?
但狐疑歸狐疑,宋離卻是一點都不擔心封愈。那是自己帶在身邊百年的少年,他還不清楚對方的本事嗎?
正想著,少年已經從林子里走了出來。
而他的手中,還提著一隻小東西。
尖尖長長的耳朵如同長繩被封愈捏著,兔子小小的身體半懸著,一張兔臉面無表情的,兩隻前爪抱胸,做出了人類無語的模樣來。宋離的視線緩緩落在這兔子身上,隨即眉梢微微一揚,眼底染上了幾分細碎的笑意。
他從封愈的手裡接過水果,笑著道:「怎麼去抓了它回來?」
封愈低頭看了兔子一眼,解釋道:「它跟我搶果子,還說那棵樹是它種下的,不許我採摘。但我問了旁邊成精的樹,那樹精說壓根沒那回事兒,都是這傢伙在胡說八道。」
「認得它?」宋離忽然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封愈很快點頭。
普通兔子就算成精也沒有能讓他動用鬼氣的能力,這傢伙長得像兔子,可卻與兔子完全不同。
是犼。
宋離聽到犼一字,忍不住輕輕笑了笑。長指捏了捏那長長的耳朵,神力在對方身上掃過,他才緩緩開口道:「應當是剛出生沒多久的犼。年紀尚幼,還不能化作人形。你若是想帶在身邊,也無妨。」
封愈倒是沒想這麼多,而且……
他垂眸盯著這隻犼,搖了搖頭:「不必。」
他不喜歡有人打擾他與宋離的相處。
想到此,他迫不及待地將這隻犼扔回了林子里。只不過令封愈有點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們準備起身離開時,一道白影閃過,白乎乎的一團東西分別用兩隻前爪抓住了宋離的長袍,又用后爪勾住了封愈的袍子。
宋離:「……?」
封愈:「……」
幾秒鐘,宋離俯身將白糰子的耳朵拎起,見那兔臉朝自己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嘴尖銳的牙齒不知不覺中暴露了個徹底,可它偏偏以為自己很可愛很熱情。
宋離倒也不嫌棄,只是覺得挺有意思,笑著問:「你要跟我們走?」
白糰子眼珠子驟亮,立馬點頭。
剛才宋離的神力落在它身上時,實在是太舒服了,就好像在溫水中暢遊,這種舒適的感覺是它誕生以來從未感覺到過的。
它很喜歡。
見白糰子點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宋離便將決定權交給了封愈:「你覺得呢?」
封愈望著白糰子嘴裡的尖牙,眸光微微一閃。
…
宋離給白糰子取了個名字,叫做白倚。
入夜,宋離半躺在樹梢上入眠,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在林間門一閃而過,很快便消失不見。
白倚坐在封愈的肩膀上,一鬼一妖悄無聲息地回到了白芨林。
這幾日的白芨林氣氛屬實緊張,一些年紀尚輕的青鸞們都不敢出來亂逛,但青鸞們的消息也很靈通,隱約知道了隴嵐似乎是惹怒了前段時間門來此的戰神闕臨,所以闕臨大人便早早離開了。
眾人心中對隴嵐頗有幾分意見,卻誰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隴嵐再怎麼樣也是少族長。
無人敢質疑的隴嵐正沉浸在極度的惱火之中。只要一想到宋離說自己與那惡鬼不配相比,他心底便這彷彿有把烈火在熊熊燃燒。
這簡直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可笑的笑話,他堂堂青鸞一族的少族長,竟然比不上一隻骯髒的惡鬼。
唇角緩緩扯出冰冷的弧度,隴嵐心道,最好不要讓他碰到那惡鬼,否則他定要叫那惡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嘭!
桌上的珍寶被掃落在地,隴嵐坐在一側的椅子上喘氣發泄著怒火。
也正是此時,微微打開一條縫的窗戶被什麼東西輕輕一撞,伴隨著吱呀一聲,一道白影忽而出現在了隴嵐的面前。這猝不及防的一幕驚得隴嵐迅速起身,還不等他做出防備姿態,黑色的濃霧便席捲而來。
沒過多久,少年修長的身影自黑霧中緩緩浮現。
隴嵐在看清對方的臉時,眼神瞬間門一冷:「是你,沒想到你竟然還敢跑到我面前來。」
封愈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翻湧著黑霧,他低聲道:「有什麼不敢的。」
他不僅敢跑到隴嵐的面前,他還敢給對方點教訓瞧瞧。
嘭——
巨大的碰撞聲響起,隴嵐的后脊狠狠撞上牆壁,身體如同脆弱的物件啪嗒摔在地上。隴嵐咬著牙想要讓自己站起來,然而體內的疼痛和身體疲軟無一不在告訴他,他動不了。
他雙眼泛著震驚,再次掙扎,卻什麼用也沒有。
封愈。
這隻他看不上,甚至嗤之以鼻的惡鬼竟然只一下就把他給按倒在地上,他甚至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隴嵐的面上是滿滿的驚疑不定,他咬著牙緩了許久才勉強讓趴在地上的身體動了動。
封愈也未曾乘勝追擊,只是冷淡看著他苟延殘喘的掙扎模樣。
就這種垃圾貨色,竟也妄想跟隨戰神闕臨,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封愈拉了個木椅子坐下,他肩膀上的白倚用前爪抓著兩隻長耳朵,在隴嵐終於聚集起力氣準備起身之時,突然一躍而起,然後啪嗒一聲一屁股坐在了隴嵐的頭上。
又是一聲哐。
毫無防備的隴嵐生生被白倚這一屁股給坐得腦門往地上一磕,再度趴下。
白倚見狀興奮地在隴嵐的身上蹦蹦跳跳,以此彰顯自己的激動。可憐的隴嵐,只覺得每一次的撞擊都像是要他的性命,喉間門的血已經濃郁到瀰漫至口腔,持續幾次下來,他終於忍耐不住,一口血就這麼噴了出來。
白倚見狀,兔臉上露出了相當嫌棄的表情。
然後屁股一扭,跳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封愈低低笑了一聲。
這笑聲對此刻的隴嵐而言其實聽的不太分明,但當他強撐著抬起頭時看到的便是少年唇角還未退散的笑意,滿滿的都是嘲諷。那一瞬間門,隴嵐心中那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幾乎要將他淹沒。曾幾何時,他在父親柳融以及在宋離面前,都是以這種姿態去評價封愈的。
可現在,封愈以牙還牙。
貼在地面上的手掌緩緩捏成了拳頭,隴嵐咬著牙,身上忽然爆發出一道白光。亮如白晝的屋子裡,一道明亮鳥啼響起,緊接著青鸞的原形現身,隴嵐張開巨大的翅膀,冷笑:「你要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封愈聞言,緩緩挑起了眉。
戰場很快從木屋轉移到了白芨林內。
數道光華從天而降,如同驚雷劈落在封愈的身上,然而少年身上濃郁的鬼氣卻將此阻擋。
隴嵐咬著牙又揮動著流光溢彩的羽翼,炙熱的氣息將封愈身側的草木點燃,只聽倏地一聲,有衝天火光而起,將封愈堵在正中央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隴嵐面露得意:「我青鸞一族的火,可與朱雀一族不相上下,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如何。」
如何?
封愈扯了扯唇,少年本就無比精緻的眉眼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艷麗。
在隴嵐的注視下,他緩緩伸出手,屬於青鸞的火燒灼著惡鬼的手掌,然而他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生生抬步從火焰之中邁步走了出來。
火焰撕扯著封愈身上的鬼霧,有滋啦滋啦的灼燒、爆破聲於寂靜的夜色中乍響。
隴嵐看著靠近自己的惡鬼身軀,竟是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這種類似膽怯的行為簡直像一個笑話,狠狠打在了隴嵐自己的臉上。隴嵐張了張嘴,一時無言。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封愈惡鬼的真實模樣,那種感覺可比封愈以人形出現時可怕多了。
這個傢伙……竟然無視了他的火,無視了灼燒的劇烈疼痛,就這麼穿過火海走了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恐懼的情緒在瞬間門佔據了隴嵐的心頭。
「你——」
話音隨著封愈身上濃郁的鬼氣爆發而徹底消散,尖叫四起,先前用來困住封愈的火焰在與黑霧的撕扯中落敗,旋即被黑霧推到了前方。
嘩——
火苗觸碰到羽毛,瞬間門將隴嵐點燃。
挺有意思的。
一隻青鸞被自己的火給燒到了。
封愈恢復人形,長靴踩在隴嵐的翅膀上,俯身肆無忌憚地嘲諷:「他說得對,你根本不配。」
沒有去觀察隴嵐的表情,封愈便轉身離開了。
白倚坐在他肩頭,一鬼一妖回到草地時,封愈看了眼燒灼痕迹明顯的手指,微微皺了皺眉。他難得孩子氣地用另一隻手去蹭上面的焦黑,但很顯然,這完全是不現實的。
就在這沉默之中,一道含笑的嗓音響起:「這個時候才後悔,是不是稍微有點晚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少年幾乎瞬間門就抬頭朝著對方看去。宋離依舊半靠在樹上,但那茂盛的樹枝被他輕輕撥開,露出清雋無暇的臉來,而那雙眼睛里夾雜著格外明顯的打趣。
少年的耳朵泛起了紅。
宋離自這一鬼一妖離開便察覺到了,畢竟以封愈如今的本事想要瞞騙過他,屬實是有些困難。倒是他跟在這二者身後半天,不管是封愈還是白倚,愣是誰也沒發現他的存在。
這倆也不想想,若非他及時將白芨林隔絕成兩片天地,封愈與隴嵐這般大的動靜怎麼連一個青鸞族的族人都沒引來。
宋離邁步走到少年的身側,柔軟帶著幾分溫熱的指腹輕輕碰了碰他焦黑的手背,問道:「疼嗎?」
封愈眨了下眼睛,張嘴說瞎話:「疼。」
原以為宋離會順勢安撫他幾句,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宋離很不客氣的一個巴掌。
啪一下,拍在了少年的手背上。
封愈輕輕嘶了一聲。
宋離卻挑著眉道:「我看是不怎麼疼。」
封愈沒吭聲,但那雙屬於惡鬼的眼睛里卻流淌著無辜和幾分裝出來的可憐。宋離假裝沒看見,這抬手再度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該回程了。」
「回程?」
宋離解釋道:「收到二姐的消息,說是兄長與姐姐們如今都在神都,正好,讓二姐看看你的手。」
那麼漂亮的一個人,那麼漂亮的一雙手,可經不起這麼糟蹋。
…
回到神都是在一日後。
宋離立刻便催促著封愈去了浮月那兒治療身上的燒灼傷痕。
浮月正在神殿之中,但今日的神殿比起往日要熱鬧上許多。不止是班蒼、韓天等人在,還有一張對於封愈而言極其陌生的面孔。
宋離將封愈交給浮月,便聽韓天介紹那陌生人:「我朋友,應龍慕燁。」
慕燁的目光早在宋離進入神殿時,便一秒也不肯錯開。慕燁這輩子見過長相好看的妖怪多了去了,就單單是一個妖都,也有不少美人。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對宋離一見鍾情了——
起碼慕燁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慕燁對上宋離的眼以後,趕緊正了正腰板,一張英俊的臉上露出了自認為最好看的笑容:「我是慕燁,久聞闕臨大名,如今一見——」
「一見如何?」韓天靠在一側,抱著雙臂似笑非笑的問。
慕燁瞥他一眼,格外正經:「一見才知傳聞並不作假。」
宋離這些年聽到的恭維不少,聞言只對慕燁溫和點了點頭,繼而便看向了班蒼。班蒼微微挑眉,摟著宋離的肩膀走向了一側,低聲詢問:「你是想跟我說青鸞一族的事情?」
「您已經知道了?」
班蒼失笑:「能不知道嗎?柳融已經先你一步來請罪了。」
宋離輕嗤一聲,心道這柳融雖然這些年腦子不甚清醒,不過經此一事,想來又該是明白人了。
班蒼沒錯過自家弟弟的表情,忍不住在心底輕嘆了一聲——
這柳融和隴嵐惹誰不好,非要惹封愈。
那可是戰神闕臨的小媳婦兒啊。
這不妥妥欠揍嗎?
班蒼搖搖頭。
沉默間門,身上的焦黑已經復原的封愈謝過浮月,走到了宋離的身旁。多年不見,班蒼注視著這個依舊看上去年紀尚輕的少年,覺得封愈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改變,但一旦去細看那雙眼,就會產生一種『屁的沒什麼變化』的感覺。
就那雙眼睛里翻湧的情緒,擺明了在告訴所有人。
曾經那隻從幽冥山而來的小心翼翼的惡鬼,如今變得更加兇悍了。
「我去準備今日的家宴。」
班蒼扔下這句話便離開了,封愈想了想,跟在班蒼身後一同進了廚房。這百年來,宋離所吃的所有食物都經他之手,如今雖然回到了神都,但他也不想將此事交付給別人。
宋離總說他不用伺候,可宋離並不知道所謂的伺候都是他心甘情願的。
甚至能從中感到愉悅。
班蒼和封愈離開以後,浮月也跟著進了廚房,外頭的神殿便只剩下韓天、宋離、慕燁以及匆忙趕來的山瑤。山瑤與宋離打過招呼,那雙眼睛便裝著試探掃向了站在韓天身側的慕燁。
山瑤司掌七情六慾,自是看清楚慕燁對宋離的那點心思。
她眯了眯眼睛,轉頭就去找封愈。
百年不見,也不知道這小鬼成什麼樣子了。
應當……該長大了吧?
否則該怎麼應付這情敵啊?
望著山瑤匆匆的步子,韓天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傍晚。
正是霞光漫天的時刻。
封愈從小廚房內走出來,白倚坐在他的肩膀上,齜著一口尖銳的牙咬著抱在爪爪里的餅。而封愈則是拎著小籃子,揭開上面蓋著的淺金布,露出了模樣小巧可愛的包子。
他拎著小包子來到宋離跟前時,看到的卻是慕燁跟在宋離身後,笑著說話的模樣。
落日的光落在青年臉上,一時令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表情。
封愈站在原地。
他想到了在廚房時,山瑤跟班蒼浮月打聽慕燁的身份,然後說了一句:「這慕燁對阿離,可懷著點不一樣的心思呢。」
浮月和班蒼的動作在同一時間門停頓,
兩人對視一眼,似做無意看向了正揉著麵糰的他,班蒼輕咳一聲,「當著阿愈這小孩兒的面說什麼大人的事情。」
迎上他略顯疑惑的目光,浮月溫和笑道:「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可現在。
封愈覺得不用他長大,他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