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旱魃
鎖魂鈴啊,那自然是要去的。
可是我懶啊,便和唐淵商量:「不如我在道館里等你,你去拿了鎖魂鈴來給我。」
唐淵道:「不行,你不去,古墓連門都開不了。」
這次換我鄙夷的看著唐淵了,我道:「你居然打我一個小孩的算,哪有讓小孩子去和死人打架的,害不害臊啊。」
唐淵道:「我可沒說讓你去打架,走吧,馬上出發。」
走在半道上我就覺著不對勁了,也怪我腦子轉的慢,現在才反應過來好多不對勁。
我是一朵冥界里野生的白芷花精,萬年沒出過冥界,連我的茶莊都甚少出去,我以前沒有來過人間界,那個古墓里的王爺於我有什麼關係,為何唐淵會說我不去連古墓門都開不了。
我有點生氣了,我覺得唐淵就是欺負我記性不好,腦子又不怎麼好使,可我又不是個真的傻子,我之是轉的比較慢而已。
霧靈山離道館也不怎麼遠,翻過兩座山就行了,唐淵帶著我慢慢行在山道上,他好幾次來牽我的手都被我甩開了,他也不惱,一個人單手挽著劍花玩。
小狗子圍著我打轉,被我一腳踹去好遠,直踹的小狗子嗷嗷直叫,唐淵這才覺得我不對勁。
他問:「阿寧,走了半天了,你累不累?」
我沒有應他,心底已經認定了他出現在我身邊定是有其他目的的,不然我又不記得他,我還是人間界一個普通家庭的小孩,他來到我身邊做什麼,不能給他帶來丁點好處。
我決定了,這次已經答應陪他去古墓,那便去好了,回來之後立馬和他分道揚鑣,他回他的道館開山立派,我回我的安府平凡度日,匆匆十載,沒必要多做其他,徒增煩惱。
又聽他問我:「阿寧,怎麼半天也不說話,可是累極了?要是往常,你早就開始耍賴要我背你了。」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再度低頭不理他,他模樣是真的很好看,一身玄青色道袍,眉似遠山,目藏星海,不笑時一本正經,笑時如沐春風,整個人風之卓越,看著一身正氣。
可是,他欺負我不記事,和我說話倍感敷衍,是我的外表看著才八九歲,他便真拿我當小孩誆騙么。
我是忘記了好多人好多事,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幽冥司主說我是野生的白芷花所化,我便相信我就是白芷花。
可是後來呢?
後來不是一直在冥界么,我又什麼時候出來過了?
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也沒人和我說,唐淵他就表明了他什麼都知道,他就是不告訴我,讓我有一種無力的憋屈感。
可是,我的心裡也有我自己的一套是非對錯。
他說我忘記了他不止一次,可他不告訴我過程,不告訴我內容,我該要怎麼記起呢?
憑他這張臉么?
見我不理他,唐淵再次來牽我的手,他說:「你是不是不高興?你以前可從來不踢狗子的,狗子都被你踢傷了。」
我躲開了唐淵的手,看向遠處不敢靠近,又想靠近的狗子有點內疚,便蹲下招呼:「小狗子,過來我抱抱。」
自己心裡有氣,隨便發泄在弱小的狗子身上,是有些不對。
狗子很聽話,它有些怕我,但還是奔向了我,我將狗子抱起,給它順著毛。
「狗子,你都跟著我兩世了,以後我再也不打你了。」
狗子舔了舔.我的手臂,然後將腦袋往我懷裡拱了拱。
唐淵有些急了,他往我跟前一站,擋住了我的路,他說:「有什麼不開心便說出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我仰頭問唐淵:「你覺得我傻不傻?」
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問個這樣的問題,一時有些語塞,我道:「果然,他們說得對,我就是個傻子。」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莫名其妙的。」
唐淵沒有意識到我到底在生什麼氣,在和誰生氣,也或許,他從來沒想過我會生他的氣。
其實我誰的氣也不生,我最該生的是自己的氣。
我想我大概是病了,不然身為冥界孟婆,為什麼我連自己的記憶都受不住?
「沒什麼,走吧。」
「我背你。」
唐淵蹲下身,我猶豫一會,便將狗子放下,爬到了他的背上,摟住了他的脖子。
唐淵抱著我慢悠悠走在山道上,偶爾還會遇見幾個背著弓箭的獵人,有獵人還會好心的提醒我們:「這位公子,前方深山不太平,天黑鬧鬼,我們以狩獵衛生的都不敢留到天黑,你還帶著個小娃娃,還是早些下山去吧,省的白白送命。」
道謝還是要道謝的,走路還是要繼續走的,有我孟婆在,還怕什麼鬼?
鬼怕我們還差不多。
太陽快落山了,掛在天邊的山頭上,圓圓的,散著蛋黃一樣的光。
唐淵突然道:「真想陪你就這樣一直一直走下去,沒有盡頭,沒有目的,沒有旁人,只有我和你。」
我沒聽明白,問他:「你在說什麼?」
唐淵道:「沒什麼,就是說夕陽好美,黃昏的景色比一天當中的任何時候的風景都好看。」
我問他:「你怕鬼么?」
唐淵覺得很可笑,他道:「你覺得我怕你么。」
可我又不是鬼,我是棵野生的白芷花,只是碰巧長在了冥界里而已。
可是我沒說什麼,畢竟很快便可以到達古墓,古墓裡面有個活死人,身份高貴,一代王爺。
那可比鬼恐怖多了,那種活死人我們稱之為旱魃,民間稱之為殭屍,但是旱魃會比殭屍高級許多,人死後屍身不腐,受日月精華,天地浩氣所滋養,經過幾百年或是上千年便會成為傳說中的旱魃,成為旱魃之後不老不死,這種成為旱魃的概率少之又少,好在冥界鬼事錄裡邊有記載,我因記性不好,又在黃泉太過無聊,便經常翻那鬼事錄,碰巧看到過。
殭屍嘛,只是因為旱魃靈力吸收不到位,吸人血來的比較快些,所以被咬后便成了殭屍。
殭屍有一定幾率會有自己的意識,但絕大多數都如傀儡般供旱魃驅使,他們身體僵硬,長出獠牙,指甲尖銳,有的怕陽光,有的不怕陽光,喜歡躲在陰暗潮濕之地,夜晚出行,吸食月光,攻擊性強,喜食鮮血,尤其以人為先。
有的被吸過血會成為殭屍的同類,有的則會感染屍毒,若救治不及時,便會慢慢渾身發黑的痛苦死去。
我們到達古墓附近時已月亮高掛了,這裡應當是鮮少有人過來,樹木都是粗大的參天大樹,雜草很多,唐淵用他的劍在前邊開路,我跟在後邊走的還算平穩。
唐淵邊砍邊抱怨:「以前這裡可美了,是道家眼裡絕頂的風水寶地,人傑地靈,對後人很有好處,如今居然成了這般的鬼氣深深,他居然把這裡住成了大凶之地,看來那個王朝早已江山易主,後人都不知還有沒有剩的。」
我問他:「你千年來從未來此看過?」
唐淵回頭看了我一眼,月光下,我覺得他的眼神看著有些無奈,他道:「我也不知他會變成活死人啊,我回來看一個死人做什麼,我以為他會魂飛佛界,回歸本體,哪裡知道他那個軀殼居然成了傳說中的活死人。」
我又問他:「那個旱魃為什麼要去佛界?他死後不是應該去冥界報道,由鬼王處置,再去我的茶莊喝杯茶的么。」
唐淵道:「誰知道呢,許是死時心裡執戀太深。」
我問唐淵:「我和那個王爺是怎麼認識的你還記得么?」
唐淵早已透露出我和那個王爺是相識的,不然我不來,古墓不開是為什麼。
唐淵也沒打算隱瞞我,他道:「一會尋個空曠處,我給你看個畫面你就知道了。」
然而,空曠處還沒有尋到,森林中便出現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人撥動野草發出的聲響。
偶爾有幾聲烏鴉驚啼而過,在這深夜裡聽著格外瘮人,月光從層層疊疊的大樹枝丫的空隙中灑落下來,沒有起到一點作用,唯有長時間處身在黑暗的夜色中適應了才得以視物。
大概是鳥吧,我沒有在意,沒有人煙的古老森林裡,這月黑風高夜中,我自然不會認為會有人出現在這裡。
唐淵也聽到了不適宜的聲音,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牽起了我的手,我們沒有做聲,沒一會,悉悉索索的聲響再次在不遠處響起。
我們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視線太暗,夜太黑,濃夜裡,只有微涼的風吹過,吹的久了,到有一種陰森的冷。
唐淵小聲和我說:「阿寧,這附近有鬼氣,敢靠近你的鬼不是一般的鬼,你要小心。」
我點點頭應承,夜太黑,他估計也沒見著我的動作。
其實我是不怕的,但是這具身體死不得,唐淵的出現本就在安寧的人生中是個意外,他本不該出現在我身邊的,我不能讓這個意外破壞了這具身體的原本命格。
安寧不該死在這裡,更不該橫死,她應該在二十歲左右病重而死。
但是這具身體太弱了,在這個古老森林裡,孤魂野鬼本來就多,一不留神搞不好真就一命嗚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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