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高中發燒那次,陳星河整個人無精打採的,江盛祠知道他因為家裡的事心情不好,在想該怎麼哄他。
然而這並不是他擅長的領域,想了一節課都沒想出好辦法。
到了下午放學的時間,陳星河整個人還蔫巴巴的,臉色也因為發燒有些虛弱。江盛祠看他半晌,實在放心不下,拒絕了司機的接送,陪他走回去。
走在路上,陳星河瞥著他,像是還有點嫌棄:「你跟著我幹嘛?我死不了,放心,你回去吧。」
江盛祠看他一會兒,目光移到前方:「你今天的數學作業沒交。」
陳星河:「?」
「我送你回家,你寫了記得交給我。」江盛祠把話說完。
陳星河:「……」
陳星河沒再搭理他,眸光垂著,懶洋洋地往前走,看起來沒什麼異樣。
江盛祠一直注意著他。
拐到一條小道時,見他一路悶頭走著,臉色越來越紅,走過去摸了下他額頭。
起初陳星河還不樂意,往旁邊躲了躲,江盛祠眉頭微皺,強硬地禁錮住了他肩:「別動。」
陳星河居然真聽話地沒再動。
江盛祠稀奇地掃了他一眼。
陳星河眼皮垂著,看起來比平時乖了很多。
不過體溫比之前更高了。
江盛祠忽然覺得有些無奈,又有點生氣。
他不懂,怎麼會有人上了高中還不會照顧自己,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
「走,我陪你去醫院。」江盛祠抓住他手腕。
「不去。」陳星河乾脆地拒絕,想甩開他的手,但他們本就力量懸殊,更別說他現在還生了病。
「你在發燒。」江盛祠好聲好氣地跟他商量。
「沒事。」大概知道江盛祠是在關心他,陳星河聲音不由放軟了點,「我從小生病就不去醫院,感冒咳嗽都是自己吃藥捂被子好的,這一點小毛病用不著去醫院。」
江盛祠看了他一會兒,放低聲音:「……你爸爸呢?」
「他忙,生意剛起來,要賺錢。」陳星河一隻腳踢了踢地上的一顆小石子。
說完又抬起頭看江盛祠,眼底泛著紅血絲,黑黑的睫毛分外明顯。
「你回去吧。」陳星河說,「我真沒事,我就想走一會兒。」
江盛祠嘴唇微動,拗不過他,看著他往前走去。
沒走幾步,陳星河腦袋泛暈,腳下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
江盛祠眼疾手快,兩步跨上去抓住他,眼睛在他那張精神不濟的臉上掃過一圈,說:「我背你吧。」
「不用。」陳星河毫不猶豫地拒絕。
這回江盛祠沒聽他的,不由分說將他拉到背上。
陳星河掙扎了兩下,見沒掙開,大約是發了燒,沒什麼力氣,木著張臉接受了。
貼在後背的體溫有點高,陳星河下巴搭在他肩上,連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燙的,不時撲灑到江盛祠脖子。
他的燒似乎更嚴重了。
這條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很少,走了一陣,江盛祠拿出手機,打了司機電話,走去大馬路。
「哎,江盛祠,你知道嗎,我爸要結婚了。」陳星河迷迷糊糊地說,像是要睡著了,「其實那個阿姨長得挺漂亮的,脾氣也好。」
說著微微頓了下,他輕笑了聲,「不過沒有我媽漂亮。」
他怕江盛祠沒聽到,手臂還拐了下他胳膊,重複一遍:「她沒有我媽漂亮。」
江盛祠眸光注視著前方:「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陳星河問。
江盛祠側頭掃了他一眼:「因為你好看。」
陳星河樂了一會兒,又徑自說:「他們以後肯定會有一個弟弟妹妹,然後他們就是一家人了。」
江盛祠沒說話。
「我媽媽也結婚了,在英國。」陳星河沒什麼力氣地嘟囔著嘴巴,「我以後會有一個漂亮的混血弟弟或者妹妹……」
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快要睡著時,江盛祠感覺發燙的體溫在他臉上蹭了蹭,有點濕。
「你說,他們是不是都不喜歡我,不想要我啊……」陳星河很輕地嘀咕了一句。
江盛祠腳步一滯,側頭看他。
陳星河閉著眼睛靠在他肩頭,臉蛋紅潤,呼吸均勻,濃密的睫毛微微濕潤,輕輕顫著,像是睡著了。
夜色下的小道,幾乎沒有行人,安靜得連風聲都能聽見。
高挑挺拔的男生靜靜站著,看著背上的少年,良久,嘴唇輕輕動了下。
這時不遠處有一道車燈打過來,江盛祠看過去,是他家司機來了。
車停到面前,司機下車想幫他抱陳星河,江盛祠拒絕了,讓他拉開車門,把陳星河放進了後車廂,再從另一邊上車。
車裡開了暖氣,陳星河似乎舒服了點,眉眼舒展開,安靜地靠在車座。
江盛祠摸了摸他額頭,很燙。
司機在前頭問了一句,陳星河家住哪裡,要不要先送他回家。
當時同樣也沒成年的江盛祠,盯著眼前的少年看了許久。
他眼裡有些困惑,想不明白,這麼漂亮的小孩,為什麼會有父母不想要呢。
安靜片刻,江盛祠抬起頭:「回家吧。」
他端正地坐直,將陳星河拉到肩上靠著,讓他睡得更舒服點。
-
回到宿舍,時間已經不早,他們宿舍平時很少有人感冒,只備了感冒靈。
江盛祠給陳星河泡了一杯感冒靈,又下了個藥店的外賣單。
發燒的癥狀來得很快,一回宿舍,陳星河就感覺鼻子發熱,腦袋也暈乎乎的。
一口氣喝完感冒靈,他把杯子遞還給江盛祠。
盯著他喝完,江盛祠接過杯子,說:「去睡覺,捂點汗。」
陳星河沒什麼精神,難得聽話地嗯了一聲。
他剛準備爬上床梯,想起什麼,低頭一看,把身上江盛祠的衣服脫了下來,還專門搭到他椅子上。
「還你。」說話時鼻音很重,透著點孩子氣。
江盛祠盯著他,一路目送他上床蓋好被子,才收回眼。
躺到溫暖的被窩,陳星河無聲感嘆了一句,他都跟著江盛祠鍛煉了這麼久,身體素質居然還這麼拉胯,吹個半小時的風就給他吹髮燒了。
問題是,江盛祠把衣服給了他,回來的路上也一直穿著短袖,愣是連半句冷都沒喊過。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陳星河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
外賣送到已經是半個小時后,另外兩位室友也已經回宿舍。
他們見江盛祠手上提著藥店的袋子,進宿舍都不覺放低了聲音。
陳星河隱約聽到了一點他們竊竊私語的說話聲,半夢半醒間動了動眼皮。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捂出了一身薄汗,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睡得並不舒服。
下面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江盛祠像是很輕地回復了一句。
緊跟著沒多久,床鋪就發出了輕微的晃動,有人爬了上來。
然後陳星河就感覺有一雙微涼的手摸了摸他額頭,溫度涼涼的,很舒服。
陳星河非常想把那雙手貼到自己臉上蹭蹭。
「陳星河。」江盛祠的聲音很輕地響起,捏了捏陳星河下巴,壓著嗓音,「起來吃藥。」
陳星河實在覺得倦,連說話都懶,嘴唇動了動,發著些微氣音:「困,晚點再吃。」
江盛祠眸光垂著,看了他兩眼,拿手背碰了碰他臉。
有點熱。
他剛把手拿開,陳星河就抬手抓了抓他手。
見他撲了個空,把手搭回被子上,江盛祠靜默半晌,將手指送了過去。
微涼的手指主動塞進掌心,陳星河及時抓住,然後抬起來捂到臉上蹭了蹭。
涼涼的,很舒服。
雖然腦子有點迷糊,但陳星河意識是清醒的,他知道這是江盛祠的手。
正因為知道是江盛祠,他才肆無忌憚,畢竟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向來做什麼都不需要經過江盛祠同意。
江盛祠眼睛低垂著,陳星河還抓著他的手,不時在臉上、額頭上蹭一蹭,眉梢微微蹙著,像是實在熱得不舒服。
捂完了臉,陳星河又抓著他的手捂到了脖子。
那裡的皮膚細膩光滑,溫度更熱,江盛祠不由縮了縮手。
陳星河不滿地睜了下眼,疲倦的眼睛淡淡掃過他,低聲抱怨:「別動。」
「先起來吃藥。」江盛祠趁機反抓過他的手,不給他再睡的機會。
陳星河在床上躺了兩秒,像是知道逃不了,睜開眼,與江盛祠居高臨下的目光對視幾秒,嘀咕了句什麼,慢吞吞爬起了身。
見他起來,江盛祠伸手扶了下,把另一隻手上的水杯和葯一塊遞過去。
陳星河拿起他手心裡兩顆葯,就著水一口吞了下去。
喝完剛想把杯子還給他,江盛祠抬了抬下巴,又說:「把水喝了。」
陳星河嘴角輕撇,又提起杯子,把剩下半杯水一飲而盡。
「行了吧,江爸爸。」陳星河有氣無力地說,抹了把濕潤的嘴唇,把杯子還到江盛祠手裡。
江盛祠淡淡瞥他一眼,對他的稱謂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一坐起來陳星河就感覺整個人暈乎乎的,頭重腳輕地就想往床上栽去。他準備躺下時,眼睛往旁邊一撇,看到江盛祠手上拿著杯子,正準備下床。
一絲壞壞的笑從陳星河眼中閃過,他躺下去時,故意抓住了江盛祠外套的領口。
江盛祠剛踩上床梯,身形還沒站穩,衣服領子就被人扯住,連帶著把他往下一攥,上半身直直撞到陳星河身上。
陳星河被他撞得發出一聲悶哼。
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下一秒頭頂燈光一閃,到了熄燈時間。
宿舍陷入黑暗,走廊傳來一陣哀嚎。
視覺蒙蔽之下,其他感官無限放大。
彼此呼吸可聞。
伴隨著灼熱的氣息,一聲很輕的喘,鑽入江盛祠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