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上好痛好冷
大聿順德三年,大雪紛飛,肅穆巍峨的皇宮更加冷清。
突然,皇後宮中一聲尖叫打破了寂靜。
「啊——」
伴隨著雪花飛濺,穿著華麗冬裝的小男孩從白階上滾了下來。
「太子殿下!」太監宮女一片驚呼,連忙圍了過來。
「你個賤婢!讓你照看主子你就是這麼照看的!還敢推殿下!」
孔武有力的嬤嬤直接一巴掌打在一旁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小宮女臉上,旁邊宮女也一涌而上紛紛用著腳踢在她的身上。
片刻,才停了腳。
只剩下小宮女倒在風口,風雪嗚嗚的吹著她,全身凍得發抖,痛的她模糊起來。
身上好痛,好冷啊……
烏蒙蒙的眼睛也逐漸暗淡下去。
棉棉真的沒有推太子殿下。
但是沒有相信她……
寒冬臘月里,棉棉躺在地上,手腳逐漸失去知覺,眼皮也重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緊閉的門扉打開了,明黃的光照在棉棉臉上,隱約看見了一道朝她走來的身影。
「娘親……」棉棉嘴唇凍得發紫。
「娘親,是你么。」
她的意識模糊,只覺得身旁突然出現娘親,臉上溫柔,嘴邊還哼著哄她睡覺的曲子。
「娘,娘親。」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人。
但身上的疼痛讓她清醒,又回歸到了眼前,只見一群凶神惡煞的嬤嬤。
棉棉的眼裡的光再次暗了下去。
她知道娘親一年前染天花死了。
宮裡好多人都死了。
連許多妃嬪貴人都沒有倖免。
只有她活了下來。
皇後娘娘認為她是命大的福星,安排她在染了天花的太子身邊伺候,很快太子痊癒了。
可棉棉不想伺候太子……
他經常讓棉棉趴在地上當馬騎,開心的時候會丟給她吃的,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對她拳打腳踢,不讓她吃飯。
「嬤嬤……棉棉……棉棉真的沒有推太子殿下……」棉棉哆哆嗦嗦地想從地上爬起來,然而下一瞬間又被狠狠的踹飛了出去。
小小的身體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雪痕。
棉棉痛苦的捂著肚子。
皇後身邊掌事的嬤嬤目光陰狠地地上的棉棉:「小賤蹄子算你命大!這次太子殿下只是皮肉傷,皇後娘娘仁慈,罰你天亮前掃清宮裡的雪,否則十條賤命都不夠你賠的!」
說著她揪起棉棉的頭髮,直接將她拖下了台階。
棉棉被揪得慘叫了聲,但小小的臉上寫滿了倔強。
「我沒有推殿下……」她執拗地替自己辯解。
「還敢嘴硬?!殿下都說了是你推的他!」
嬤嬤拿起掃帚,兩指粗的棍棒就甩在了棉棉的身上。
棉棉頓時痛喊了聲。
「叫你嘴硬!叫你嘴硬!」嬤嬤用力地抽著。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棉棉小手抱著腦袋,被掃帚抽的露在外面的小胳膊上瞬間留下青紫可怖的印子。
但是她沒有發出一聲求饒,大大的眼睛很快蓄滿了淚花。
嬤嬤打的手疼了,才住了手,朝棉棉吐了口唾沫星。
「趕緊把雪掃乾淨!否則別想回屋裡!」
棉棉趴在冰冷的雪地里,渾身疼得厲害。
但是她想到嬤嬤說天亮前要掃完雪……
棉棉艱難地爬起來,撿起比她人還高的掃把,開始掃雪。
雪下的比她掃的還快,天色也黑了下來,又黑又冷,連太監宮女都不見了影兒。
棉棉很快成了小雪人。
她的小手都凍僵了,還有裂開的凍瘡。
她發抖地從懷裡拽出了娘親留給她的玉佩,想要從冰冷的玉佩汲取一絲溫暖。
「娘親……」棉棉手僵的直接拿不住掃把,捏著玉佩,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走來了個小太監。
他提著燈籠,冷不丁發現了雪地里躺著的小宮女手裡攥著塊玉佩。
小太監大喜過望,沒想到出來溜達還能有收穫,環顧四下無人,連忙將玉佩順進懷裡,哼著小曲回了司禮監。
司禮監正籌備著各宮過節的供給。
負責的劉福公公看悠哉悠哉回來的小太監,拿著手裡的塵拂就抽了過去:「狗東西又跑哪兒偷懶去了!看我今兒不扒掉你層皮!」
「哎呦!乾爹!疼疼疼!您輕點兒打!」
「叫你偷懶!」劉福發了狠地抽他。
小夏子被抽得四處亂竄。
「咚」懷裡的玉佩掉了出來。
小夏子著急忙慌地想把玉佩撿回來。
「還敢藏東西?」劉福怒不可遏,一腳踩著小夏子的手。
小夏子疼得嗷嗷叫,道:「乾爹……我錯了。」
劉福冷哼一聲,搶過玉佩,用袖子擦了擦,忽然看見玉佩上隱約刻著字。
定睛一看,正是「戡」字。
他的臉色驟變:「你哪來的這物件?」
小夏子看劉福的表情,生怕誤會是自己偷的,趕緊道:「這是我撿的。」
劉福追問:「哪兒撿的?」
「一個小宮女身上。」
劉福急急地追問:「那小宮女呢?!」
小夏子也意識到不對勁了,慌張道:「擱……擱哪兒躺著呢。」
「糊塗啊,趕緊給我把她帶回來!」劉福拿起塵拂就抽了過去。
小夏子忙連滾帶爬地原路返回。
其餘的小太監看著站著不動的劉福,互相使了眼色,走過來,發現劉福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塊玉佩,不禁忐忑地道:「爺爺,這玉佩是有什麼來頭嗎?」
劉福的臉皮一抖,惡狠狠地看向這群太監道:「不該問的別問。」
大聿朝宦官干政,東廠都督司忱夜,原名沈戡,敢用「戡」字的玉佩。
可是犯了大忌!
而知道不少宮內秘辛的劉福公公,腦海里忽然閃過了多年前的一道傳聞。
江家的女兒江玉顏與尚是宮中侍衛的沈戡情投意合,江玉顏卻被先帝看中,強納入後宮。
但不知道為何侍寢當晚龍顏大怒,下令將江玉顏處死。
不久后,沈戡也被發配進了東廠。
從此只有司忱夜。
斷情絕愛、手段狠辣、聞風喪膽的活閻王。
劉福腦海里忽然閃過一種可能……
他拿著塵拂的手發抖,上下牙打顫:「快快,去稟……稟千歲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