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樓閣謬論
燕月明想哭,如果他哭出來,眼淚足以填滿整個水箱,可是他忍住了。成年人了,故作堅強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他回頭看向黎錚和聞人景,問:「小姨會平安回來的,對不對?」
聞人景把手搭在他肩上,雖然他比燕月明還要矮一個頭,這個姿勢稍顯彆扭,但依舊讓人覺得很可靠,「不是說她有可能是主角嗎?就算她不是主角,就憑她以前上了倚紅船還能安全回來,她就一定有主角光環。」
燕月明雖然知道這話是安慰他的,但還是願意去相信,也只能這麼相信了。他重新看向那隻破爛紙船,努力讓自己冷靜思考,「所以現在該怎麼辦?紙船對應的是昨天的規則,可現在紙船已經爛了,規則也發生了變化。要是真的通過紙船進入了縫隙,那如果我再折一隻紙船放進去,還有機會等到縫隙的入口出現嗎?」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就算要進縫隙去救小姨,也得找到合適的路徑。順著她走過的路去追肯定是最好、最快捷的,否則從其他的口進去,就會像上次學長救他一樣,穿過兩三個縫隙才抵達。而且如果小姨進去之後真的又在船上,船是會移動的,想要找到她會更加困難。
聞人景想說這是搜救部該擔心的事情,可看到燕月明認真思考、努力想對策的模樣,又把話咽了回去,道:「你說的確實有道理,要不我們試試?」
語畢,兩人同時看向黎錚。
黎錚點了頭,又道:「情況有變,救人為上。聞人景,你陪著燕月明留在這裡,我去一趟氣相局,在此期間不要亂跑,明白嗎?」
燕月明知道這話其實是對自己說的,想了想,重重點頭。關於小姨的事情,他們之前選擇了低調處理,一切等先問過小姨再說。可現在小姨再次掉進縫隙,在生命高於一切的前提下,她是不是主角、會不會因為這個猜想曝光而招來麻煩,就是次要的了。
不論未來如何,你至少得有命活著回來才行。
黎錚冷靜又果決,迅速安排好事情,便離開了和平街14號。
燕月明和聞人景留下來,摺紙船做實驗的同時,繼續在屋裡翻找線索。但令人遺憾的是,無論是摺紙船還是找線索,忙活了一通,都沒有什麼進展。
黎錚遲遲未歸,燕月明有點擔心,聞人景便道:「這又是主角猜想,又是倚紅船,又是鴆的,事關重大,學長親自去談,肯定要商量出一個最好的應對辦法來。畢竟在事情沒有定性前,很多事情是不好公開的,而且……」
這是危險,也是機遇。這話聞人景沒說出來,但燕月明也懂。
自從上次出師不利后,鴆蟄伏良久,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線索,還不得好好把握機會?
快到中午時,黎錚還沒回來,14號先迎來了兩個客人。這兩位客人也是不走尋常路,放著大門不走,翻牆進來。
聞人景聽到響動,跑出去一看,「蘇主播?閻隊?」
蘇洄之拍掉衣服上沾到的灰塵,又扶了扶眼鏡,一點兒都沒有翻牆進入人家院子又被發現的尷尬,優雅得體地打著招呼,「聞人弟弟,又見面了。」
這時燕月明也聽到聲音出來了,看到院子里的情形,腦子一時有點卡殼。
「你好,初次見面。」蘇洄之笑著跟燕月明打招呼,在燦金的暖陽下,偶像光環得到最強加成。
燕月明一時悲一時喜,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面貌去回應了,只能結結巴巴地吐出幾個字,「你、你好。」
聞人景疑惑,「學長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蘇洄之解釋道:「郝局留了他一下,我就跟閻隊先過來了。這件事暫時不方便對外透露,所以我們就只能換了便服,翻牆進來了,不要介意。」
閻飛則一秒切換到工作狀態,「那水箱在哪裡,帶我過去看看。」
等到四人全都站在水箱前,最先伸手的卻是蘇洄之。他直接將那紅色紙船從水裡撈出,仔細感知了一下,道:「確實有縫隙開合的氣息殘留。」
見狀,聞人景小聲跟燕月明解釋,「蘇主播每天要公布規則,並且直面世界意識的侵襲,他是對這個感知最強的人,堪稱人形探測器。」
閻飛則蹙眉道:「我之前聽說一隊的人突然去了明山,就覺得這裡頭有問題,沒想到會翻出倚紅船的舊事來。現在一隊負責明山縫隙,這裡就由我四隊接手,可以嗎?」
他看向燕月明,燕月明哪裡會有什麼意見,立刻道:「可以的,麻煩閻隊長了。」
閻飛正色,話直來直去,但語氣里也有寬慰,「救人本來就是我的職責,不要緊張。現在你小姨行蹤不明,這裡的縫隙入口又已經關閉,我們還得想辦法先搜尋一下倚紅船的行蹤,這事兒急不來,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蘇洄之:「倚紅船上次出現是什麼時候?」
閻飛沉聲:「五年前。來之前我已經緊急調閱過資料了,它當年翻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這二十年來總共也才出現過三次。不過她是不是重新上了倚紅船還有待商榷,你們先別擔心。如果真的是倚紅船重現,散落各處的搜救隊員應該也會很快發現它的蹤跡。」
語畢,閻飛又對屋內進行了一番查探。聞人景成了他的小助手,給他說明情況,幫忙拍照、
採集指紋等等,做起來還有模有樣的。
等到閻飛探查完畢,他將搜集到的東西封袋裝好,便又匆匆離開。
蘇洄之倒是不急著走,搬了張椅子坐在小院屋檐下,眯著眼曬太陽。他曬太陽的時候,燕月明還在忙,一會兒跑到前頭的麵館里去,一會兒又跑到後頭的卧室里,連磚縫都要被他翻過來檢查一遍了。他支著下巴看著,末了,把燕月明叫住,「休息一會兒吧。」
燕月明頓住腳步,「啊?哦、哦,好的。」
蘇洄之坐著,燕月明蹲著,兩人之間彷彿隔了一條銀河。蘇洄之愈發好奇起來,問:「聽說你要考後勤?」
燕月明點點頭。
蘇洄之:「現在這個想法還有變化嗎?」
燕月明愣了愣,又搖頭,「我不知道。」
小姨不見了,那是自己唯一的親人,所以就算拼著太平的日子不過,燕月明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找到她。這麼一想,他現在最該進的不是後勤部,而是搜救部。
可連學長都說了,倚紅船是跟胡地飛氓一個級別的存在,先不說能不能找到它,就算很快就找到了,以他現在的水平,上去也是拖後腿的命。
也許冥冥之中一切都是註定好了的。
當他決定要跟隨老師和學長進入縫隙歷練的時候,恰好也是小姨決定要回城的時候。他現在回想起來,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決定,推動了小姨的決定?
他已經習慣於做什麼決定前都知會小姨了,一方面是跟她報備,讓她不要擔心,另一方面是徵詢她的意見。所以他在進入縫隙前,也告知了小姨這件事情。
小姨當時沒有阻止他,還給他加油。可後來,在他進入縫隙后,小姨決定回城,而後於半夜出門,再次墜入縫隙。
這裡面是否有什麼因果關係?
燕月明感到一點點迷茫,一點點迫切,一顆心有點無所適從,又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必須做些什麼。他很努力地在追上生活的腳步,去適應變化,甚至主動變化,但到頭來,他發現自己還是跟不上這變化的速度。
該怎麼辦呢?他到底怎麼辦呢?
「如果不知道,就暫時不想。」蘇洄之如是說。
燕月明轉頭看他,陽光下的蘇洄之顯得格外溫和,比起在鏡頭裡看到的,多了一點親切感,「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也許你小姨也是這樣,旁人是沒辦法完全了解的。而且你們花園路不是有句話嗎?」
「什麼?」
「船到橋頭自然直。」
燕月明想起來了,這是老師黎和平說過的話。看他呆愣愣的樣子,蘇洄之笑了笑,眯起眼又感受了一下溫暖的陽光,便起身離開了。
「我走了,代我向你學長問好。」
燕月明目送他離開,過了一會兒,聞人景拎著外賣回來了。他環視四周沒看到蘇洄之,還問呢,「蘇主播呢?他走了?」
「是啊。」燕月明道。
「他不早說,我還點了三個人的份呢。」聞人景小小地吐槽了一句,隨後進屋把飯放在餐桌上。不過也是巧,這個時候黎錚回來了,第三份飯立刻又派上了用場。
「學長!」燕月明眸光微亮,主動迎上去。
聞人景在後邊搖頭嘆氣,怎麼剛才他回來的時候,學弟就沒有這反應呢?
不過學弟現在正是傷心的時候,對強大的黎學長有雛鳥情節也很正常,他作為同樣也很可靠的學長2號,該有的風度還是要有,就不計較了。
吃飯時,聞人景問起了監控的事,「既然外面的監控里拍到了小姨,那有沒有拍到跟她打架的那個人?」
黎錚:「沒有,而且監控沒有被做過手腳的跡象。」
聞人景:「那這豈不是他是鴆的一個鐵證?」
燕月明疑惑,「鴆可以不被監控拍到嗎?」
聞人景清了清嗓子,放下碗筷,豎起三根手指,「鴆有三大特性,一,他不能被現代科技所記錄。看起來跟人一樣,有心跳、會流血,也有影子,但手機、監控這些電子設備都無法記錄下他的身影,這給我們尋找他增加了難度,但也是用來辨別他的最簡單的一個辦法。」
關於這個,燕月明還是第一次聽說,不由追問:「那剩下兩點呢?」
聞人景:「二,鴆只是世界意識的一個化身,他有遠超人類的力量,但被禁錮在那一具人類的軀殼裡,很受限制。就像剛才說的,他有心跳、會流血,能夠被殺死,這就已經被拉到跟我們一個層面了。」
說著,他又放下去一根手指,「三,他也需要遵循規則。」
聞言,燕月明又想起了《新世界書》上的知識。
他不由看向黎錚,黎錚正慢條斯理地把香菜挑出來,一邊挑一邊說道:「歸根結底,規則才是世界的基礎,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基本法則,它儘管怪誕,但對所有生靈一視同仁。人類想要生存,必須遵循規則,但世界意識想要對人類動手,也必須要等到人類主動犯規。規則,是中立的。所以我始終懷疑,這裡存在一個認知錯誤。」
燕月明覺得自己可能又要聽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了,心中惴惴,又忍不住問:「什麼錯誤?」
黎錚:「人類的自我意識、所謂的世界意識,這些意識層面的東西,都不是世界的基礎,而是附加產物。人類覺醒,真的會導致世界的崩潰嗎?如果當初,世界意識不對人類進行鎮壓,沒有那場意識層面的大爆炸,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燕月明想著,思維逐漸發散,心也跳得越來越快。
聞人景貼心解釋,「就是樓塌了,地卻不會毀,著名的『樓閣謬論』。部分學者也這麼認為,不過並沒有什麼證據,所以這個謬論沒有被收錄在《新世界書》里。而如果它成立的話,當初世界意識對人類動手,就是完全出於它的私心。我們之所以會認為,人類覺醒會導致世界崩潰,所以世界意識不得不出手鎮壓,或許是因為它對我們全員進行了一場——」
黎錚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道:「無差別洗腦。」
世界意識能夠辦到嗎?
如果是大爆炸前的全盛時期的世界意識,燕月明完全有理由懷疑它做得到,因為人類在剛開始覺醒時的自我意識還是脆弱的,他們還陷在迷茫中,對未來會恐懼、焦慮,很容易受到影響,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天罵罵咧咧。
如果這才是真相,燕月明搜索枯腸,腦海里只能想到一句話。
好陰險啊。!到跟她打架的那個人?」
黎錚:「沒有,而且監控沒有被做過手腳的跡象。」
聞人景:「那這豈不是他是鴆的一個鐵證?」
燕月明疑惑,「鴆可以不被監控拍到嗎?」
聞人景清了清嗓子,放下碗筷,豎起三根手指,「鴆有三大特性,一,他不能被現代科技所記錄。看起來跟人一樣,有心跳、會流血,也有影子,但手機、監控這些電子設備都無法記錄下他的身影,這給我們尋找他增加了難度,但也是用來辨別他的最簡單的一個辦法。」
關於這個,燕月明還是第一次聽說,不由追問:「那剩下兩點呢?」
聞人景:「二,鴆只是世界意識的一個化身,他有遠超人類的力量,但被禁錮在那一具人類的軀殼裡,很受限制。就像剛才說的,他有心跳、會流血,能夠被殺死,這就已經被拉到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