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隊的八哥（14）

先前還滿臉蠻橫張牙舞爪的男人踉蹌了下，忽然衝上來一把扯住閻峰的滅火服衣領：「你還愣著幹嘛！還不趕緊去給我救火啊！我家要是燒沒了你賠的起嗎！」

沈秋是知道這人無賴，但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無賴，明明現在是保安不開門，偏把氣全往消防員身上撒。

氣的沈秋一個俯衝就狠叨了口無賴的手。

好在周圍群眾大部分都是明事理的人，見狀也紛紛上前拉住無賴，「你這是幹嘛呢！這和消防員有什麼關係，是保安不開門！你找保安去啊！」

一邊說一邊問閻峰有沒有事。

閻峰搖頭說了謝謝，掃了眼沈秋，然後轉身看向大步走來的通訊員：「拿工具，拆門！」

救火刻不容緩，他們已經在門口耽誤了好幾分鐘，再繼續下去糾纏下去只會拖延時間。

那邊無賴被旁邊群眾責怪又覺得下了面子，轉頭就沖保安大喊大叫憤怒的讓他們開門。

保安還是先前那副沒有物業經理批准就不開門的弔兒郎當樣。

等轉眼看見消防員居然拿來了電鋸，保安才開始慌張，探出腦袋來大喊不行。

被無賴直接給了一拳。看上去無賴是真的很急了，那一拳直接見了血，回頭還催促消防員速度快點。

「磨磨蹭蹭！我家要是燒沒了我就去起訴你們這群救火的！」

沒人理他，閻峰拿著電鋸對著閘門下手，先一步提著水管過去的消防員回來報告火勢情況。

今天的風有些大，火在風的作用下四處擴散，以十三樓為據點火勢分別往左右上下狂竄，現在已經燒到了頂樓，隔壁樓也沒能倖免，而樓下除了五樓以下紛紛燃起了大火，需要增加救援。

報告火情的消防員話音一落，通訊員就立馬撥通了119將情況告知，要求增派人手和消防車。

就算是這樣，再叫保安開門的時候人還是不樂意，最後居然直接把窗戶鎖起來了，氣的圍觀群眾直接拿石頭砸碎了窗戶要闖進去。

每個人都在為了救火努力，沈秋掃了眼發現自己現在也幫不上什麼忙，直接轉身飛回了消防車內。

他在座位上找到了通訊員留下的手機，貼著玻璃的相機還保持錄像中將外面的情況全部錄下，沈秋瞄了眼，用爪子撥通了緊急電話：110。

嘟嘟兩聲后，電話被接通。

沈秋努力保持正常音調用那副電子音說：「110我要報警！花園別苑發生特大火災，但小區保安堅持不打開小區閘門，使得消防車無法進入，現在火勢已經從一層樓，擴展到了兩棟樓！」

接電話的警員立馬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雖然她感覺這個報警人的聲音有些奇怪，可只要是報警電話他們就一定會去現場確認真實性。

連忙詢問了具體地址后，警員立馬將案情分派下去。

整個打電話的過程不過一分鐘，等沈秋這邊電話打完，閘門已經鋸了三分之一，業主也從破碎的窗戶爬進了保安室，但保安死活不說閘門開關，氣的有業主直接在裡面揍了人。

被揍的保安這個時候居然還有臉說要報警。

氣的沈秋直接啾啾啾吩咐小弟們，帶著小弟一起衝進去給了保安一陣好叨。把人叨的嗷嗷直叫躲進桌子底下這才作罷。

這個時間有業主找到了閘門按鈕，立馬將被鋸到一半的閘門打開。

閻峰見狀，第一時間丟下手裡的電鋸就要上車。

而此時，接到案情的巡邏警察也剛好趕到現場，「嗚哇嗚哇」的警車剛找到一個停車位停好，一輛私家車就以飛快的速度衝過來隨意在門口一停，駕駛座上衝下來一個人，直接無視了下車的民警朝著大門去。

見閘門被切割了一半，立馬天呀地呀的喊，「這是做什麼啊！這個閘門可貴了！就是消防同志也不能這麼亂來啊！」

對方心疼的不行，沈秋正疑惑這人是誰，就聽裡頭保安喊了一句：「經理！他們非要進去，我不讓他們就硬闖，這可不是我們失職啊！」

感情這就是打不通電話的物業經理啊。

保安不讓消防車進就因為不想被判定失職，沈秋直接被氣笑了，嫩黃的尖嘴張張合合，有點癢，又想叨人了。

經理被喊了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小區裡面的濃煙已經多到恐怖的程度，幾乎將這一片的天都遮住了。

可這個時候經理居然還有閑心整理衣服然後從兜里掏出一盒煙，作勢要發給閻峰和後頭的警察。

沈秋這個時候是真看不懂這個經理在想什麼了，他是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智商為零？！

在場除了保安以外的所有人都被氣的不輕，閻峰直接無視了物業經理大步跨上車就啟動車子往裡面開。

經理試圖阻攔，被無賴衝上來揍了一拳：「我他|媽忍你很久了！平時在小區耀武揚威就算了，你現在居然還敢阻止消防員去救火，感情燒的不是你家是不！」

說完又是梆梆兩拳，等物業經理再抬頭時鼻子直接見了血。

一名警察連忙上前將兩人按住的同時，另一人對著消防車招手示意趕緊進入小區。

沈秋在心裡給無賴呱唧呱唧的鼓了掌。

他難得看這個無賴順眼了些，要不是現場人太多，他一定高呼一聲打的漂亮。

最後看了眼被揍的物業經理，沈秋轉頭就帶著小弟們飛回車內。

跟著前面帶路的業主，消防車終於朝著火災現場駛去。

然而不過開了幾百米，拐個彎就能到火災樓棟時，消防車再次被堵住了，這次是佔道的私家車。

帶路的業主們顯然沒想到火勢都這麼嚴峻了，居然還有人佔道，氣的在底下的大罵。

好在火災已經吸引了不少人出來查看，很快就有業主自發聚集到前面抬車。

團結的力量是無窮的，這次沒耽誤多久，幾十人就將小轎車推翻，給消防車騰出了空間。

歷經千難萬險，消防車用時二十分鐘終於到達了現場，期間在路上被堵三分鐘，行駛五分鐘，在小區門口被堵十二分鐘。

剛到現在沈秋就被衝天的烈焰驚的失了聲，小區的樓棟距離比較近，尤其是著火的c棟和b棟之間只間隔了一個人行道。

耽擱的時間太久，火勢沒得到控制，再加上風向直接將c棟的火花席捲到了b棟。

提著水管趕到的消防員們已經將水管接上消防栓，從安全通道往上強攻，然而上面火勢特別大，遇到易燃物或者一些家用氣體就是一陣爆沖，氣流往下，將濃煙和火苗紛紛帶下來。

此時除了最下面的三層樓，c棟整樓都已經被烈焰淹沒。

再次被火焰氣流沖飛的消防員一刻都不敢停頓，跑到消防車前大喊：「班長！不行啊，只從下面強攻完全行不通！」

閻峰只看了一眼就立馬翻身下車：「登雲梯準備！先從上面打水控制火勢！」

無人敢耽擱，登雲梯升起，閻峰親自扛著水槍就站了上去。

沈秋試圖往高處看看有沒有被困人員，才靠近大樓不過十米的位置就被火焰沖的受不住，一個翻滾險些摔下來。

但火勢太大了，一架登雲梯能控制的只是小範圍，越來越多的火苗往上竄將整棟大樓都掩蓋在其中。

救火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樓下忽然又傳來一聲尖聲喊叫。

原來是有居民外出回來，發現家中被燒，而家裡老人還在家中睡覺……

有被困人員，事態越發嚴峻了。閻峰還在登雲梯竭盡所能的控制火勢，副班長看了眼，迅速判斷了現場情況后，換了滅火方式。

「穿隔熱服進入火場！務必和班長配合將下面樓層清理出來！不能再讓火勢蔓延了！」

副班長命令一下，面前的兩個消防員立馬高聲應是。

沈秋的視線從他們臉上劃過，沾了黑灰的臉上依稀能看見年輕的面龐，沈秋認出了小六，那個才進入消防隊兩個月的青年，今年才十八歲。

有那麼一瞬間，沈秋的記憶就莫名回到了剛穿成動物的第二個世界，在地震中犧牲的那個消防員，也是十八歲。

他叫陳放，十八歲，進入消防隊不到一個月，為了救下地震中的嬰兒，犧牲。

和如今的小六何其相似。

而小六他甚至還不知道全名。

沈秋心裡堵得慌，可這個時候他也無法說出不讓小六去的話。

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如果他此時穿成的是個人，一定會將他們摁下自己上，可自己這輩子只是一隻小八哥，能做的事屈指可數……

眼看著小六兩個穿上銀色的隔熱服扛起水槍從安全通道衝進去，沈秋那顆心幾乎揪成了一團。

大概是知道現在這種情況只能強攻，兩個消防員進入樓道后就再沒下樓，沈秋能從樓下看見他們每次過通過樓道窗口的身影，堅定毫不退縮。

上下強攻的方式終於遏制了火勢蔓延，副班長在樓下盯著時間，時間一到立馬換上另外的人去接替小六他們。

小六兩個被換下來剛走出安全通道的門就力竭的倒下，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副班長連忙上前將人拖出來，解開隔熱服澆水散熱。

沈秋鬆一口氣的同時又開始擔心剛剛上去的兩個消防員。

他們沒有小六年輕，可他們都是當了爸爸的人，家裡妻兒還在等著他們回去……

沈秋再次痛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暗自祈禱消防員們都安全歸來。

小巧的八哥蹲在小區樹上焦急的踱步。

終於，在換了第五輪消防員，樓下火勢已經從三樓壓制到五樓，樓上竄天的火苗也終於被壓回了25層時，其他消防隊的增援來了！

一同前來的還有火情前就出任務，回隊后又匆忙趕到火災現場的：第二消防中隊的另外兩班消防員，以及在休假中接到消息衣服都來不及換的第二消防中隊中隊長秦海洋。

沈秋根據他們衣服上的標識認了認，一共來了三個中隊，開了三架登雲梯。

增援在第一時間投入救火中，四架登雲梯，每架上兩個水槍對著高層的火勢呈碾壓式強攻，火苗上竄的速度終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

但這僅僅是開始，著火位置在十三樓，整棟樓一共二十六層，除了屋外保溫層飛快燃燒外，有家中堆積易燃物的也被引燃。

而這個時間年輕的上班族才下班，和火災堪堪擦肩而過，但在家中的老人，以及早就放學的孩子卻大都在家中，他們有沒有在火災前跑出來，如今火場中被困到底有多少人都還未可知。

第五輪從樓下攻上去的消防員下來時，手中還抱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邊狂奔下來一邊大喊：「120！120！」

早就被調來候在附近的醫護人員飛快衝上來將被困人員帶走。

眼見有人得救，旁邊焦急等候的業主們再也忍不住，紛紛衝到正在指揮的秦海洋麵前：「消防員同志！我孩子還在家呢，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吧！」

「同志，還有我爸！他今年八十歲了，我怕他撐不住啊！」

……

業主著急的哭聲響徹這片天地，聽得人們揪心不已，也驚醒了從看見火勢就一直呈現呆愣狀態的無賴。

對方一個激靈，忽然竄到秦海洋麵前，面帶焦急上躥下跳的指著十三樓的位置：「快救火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怎麼這麼慢呢！我家都快燒光了！先救我家！先救我家！我家裡放了好多黃金的！再慢點都要燒完了！」

沈秋一腳踩空，差點從樹枝上摔下來。

他就知道，不能對這種人有期待……不過家中放黃金總比家中有人要好。

畢竟他家是整個樓層的火點，最開始燒起來的地方，如果有人……

沈秋深吸了口氣，忽然撲棱著翅膀飛起來，現在火勢小了很多，他想再上去看看情況。

一般的動物在發生火災時都會避開現場，所以一隻黑漆漆的鳥飛起來，還是挺引人注目的，第一時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秦海洋還不知道沈秋，只以為是某個忽然闖入的小鳥，隨手撿了個石頭想把鳥趕走，下一秒就眼睜睜的看著那隻黑漆漆的小鳥飛上了濃煙滾滾的大樓。

可能第一次見自己找死的鳥，秦海洋愣了那麼一秒，很快就被無賴的吼聲震回神。

無賴見秦海洋不理他，氣的直接破口大罵。

「我跟你說話你聾子啊！我讓你馬上去把我家黃金救下來聽沒聽見，不然我投訴你啊！」

秦海洋一個眼神都欠奉，丟下一句：「我等著你投訴。」

轉身抱起防毒面具衝進了安全通道。

所有消防員都在忙著救火，沒有人停下來聽無賴那番搶救黃金的訴求，氣的他在原地大罵，然後被看不過眼的業主暗中踹了一腳，直接踹了個狗吃屎。

他從滿是泥水的地上爬起來，面目猙獰的大吼：「誰！誰踢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然後就被旁邊維護秩序的警察按住，要不是他是火災最大的受害者，警察叔叔絕對要把人帶回去，先以妨礙公職人員公務的罪名關著。

被警察警告后的無賴短暫消停了下來。

消防員不停的衝上安全通道，一層一層樓的壓制火勢，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搜救被困人員。

同時也絲毫沒有減慢滅火的速度，快中有序。

沈秋在濃煙中秉著呼吸飛過幾個窗口，屋內火花和濃煙讓他的視線變得非常模糊，一個沒注意濃煙就隨著空氣進入呼吸道。

他好幾次被嗆的瘋狂咳嗽，因此並沒有讓小弟幾個一起上來，而是叮囑他們在樓下看好，但凡有人打擾消防員救火，就衝上去叨人。

小弟們對人類的事情一知半解，雖然知道火災很危險，但還是非常聽從大哥的話，大哥讓守著，他們就絕不挪動一步。

從五樓找到十樓，連續幾個窗口都沒看見人的沈秋，忽然從十樓一戶人家的陽台上看見了倒在客廳地上的一位被困人員。

他先前還怕自己看錯了，衝出濃煙使勁眨了眨眼睛，做了個深呼吸再次秉著呼吸衝進去，確定裡面真的有被困人員后，連忙衝到下面沖著剛剛從樓道跑出來瘋狂嘔吐的消防員大喊：「十樓！十樓有人被困！在客廳！」

剛剛解開避火服要準備沖水降溫的秦海洋一聽見這話，立馬抬頭看來。

他大口喘息的同時，眼中還帶著詫異，幸好小六在這兒，連忙跟秦海洋解釋了沈秋的情況，最後道：「球球的眼睛很尖！在洪水中多次發現了被困人員，隊長，他可信！」

不過簡短一句話，秦海洋就又一次帶上防毒面具衝上了安全通道。

可是八樓的安全通道里堆積了太多的雜物，火勢比前幾個樓層都要大很多，短時間內壓根沒辦法衝上去。

但時間不等人，再等下去那戶人家中的被困人員……

秦海洋給自己灌了一整瓶水后，迅速換了另一個法子，他先朝空中喊閻峰：「八樓壓制火勢！」

閻峰比了個明白的手勢，再由另一個消防員控制登雲梯下降到八樓，趁著閻峰那邊壓制火勢時，秦海洋直接抬起梯子要從陽台的窗戶上去。

不過才走到一樓的窗戶前就被另一個比較年輕的消防員搶走了梯子。

看上去不過二十齣頭的消防員一臉認真：「隊長你在下面指揮！我年輕，我去！」

丟下這話，二話不說將梯子搭在二樓窗戶前就往上攀爬，身上沒有安全繩，完全靠一個梯子支撐整個身體的重量，不過才一層就把樓下圍觀的業主嚇的驚聲連連。

「哎呀我的老天爺誒！怎麼什麼東西都不綁啊，多危險啊！」

「這沒法綁啊，八樓往上火勢那麼大，被困人員又在十樓，怎麼綁！」

「不行不行，太危險了！這要是摔下來……」

眾人齊齊看向那塊草坪，人群里有不知道想到什麼的，忽然瘋狂往外跑。

消防員快速爬到五樓時，那人也急匆匆的趕回來：「這個！這個行不行？就放下面，好歹是個緩衝！」

渾身肌肉的男人扛著兩塊厚實的軟墊跑了過來，不過還沒靠近樓下就被警察被攔住。

「不能過去！危險！」

眼看著消防員要爬六樓了，男人著急的不行。

「危險什麼危險！他更危險！要不你們把這個弄過去墊著，這是我健身房裡的，很厚實，我天天在上面摔都沒問題！」

警察有些為難，但秦海洋立馬走過來將軟墊扛了過去，迅速在窗前墊好。

就是那一瞬間。

沈秋眼睜睜看著五樓有什麼東西忽然炸開，「轟」的一聲，明明已經滅掉的火再次蹦現，一股氣流衝擊到正在五樓要往六樓爬的消防員身上，他身形在眨眼間被氣流衝到懸空地帶。

一切彷彿都在進行慢動作，沒了支撐點，年輕的消防員迅速墜下樓。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