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堅守底線VS大局為重
「今天和中建省建的談話非常重要,你還敢笑?差點壞了Ailsa的大事!」陽台上,湯潮摸出一根煙丟給秦川,並不客氣地責怪。
秦川點上后輕吸一口,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湯潮沒再多說什麼,他與秦川之間本就關係尷尬,便一起陷入沉默,唯有兩簇煙霧不規則地隨風搖擺著。
遠處大廣場上,貝貝和張總的外孫正在那裡玩,周圍小孩子很多,歡笑聲隔開老遠都能聽到,秦川看著看著,心裡泛起一股溫暖。
貝貝正好回頭,見秦川站在陽台邊,踩著滑板衝過來喊:「爸爸,我們要喝水!哈羅,湯叔叔,你也來啦!」
湯潮綳著的面孔放鬆下來,對貝貝揮手微笑。
秦川跑進屋裡,拿來兩瓶礦泉水,扔到樓下草坪中央。
倆孩子一人一瓶,咕嘟咕嘟喝完,又返回人堆里。
湯潮轉頭,瞧著秦川彎曲地很不自然的兩根手指:「這是怎麼了?」
「別問。」
「你是醫生,這樣不行。」
「我知道,春節后就去做復健。」
收回目光,湯潮沉吟半晌后,緩緩說:「張清婚禮上,你的手還是正常的……而上個月,Ailsa在英國時,我看見她在網上查關於手部神經撕裂的信息,那時你應該已經受傷了,是在美國傷的,你們一起去過費城,不但看望金禾集團盧家的長輩,還和盧家小女兒一起吃了飯……再結合Ailsa突然決定流產,我想,我能基本猜明白了,當時你們為了某些立場問題,發生過嚴重衝突。」
湯潮的話有點含糊,但又再明白不過了,秦川不禁打個哆嗦。
這傢伙的推理分析能力,不當警察真是可惜。
「身為男人,你做的太差勁,但Ailsa還是選擇原諒你,對此我不多做評論,只為Ailsa感到不值!」說完,湯潮掐滅煙頭,進屋去了。
秦川嘆口氣,獨自汗顏著。
儘管湯潮把話說的很重,卻非常公正到位,他沒臉為自己辯解,也不能腦子發熱,和湯潮吵架,湯潮不但是楊甜甜的朋友,也是合作夥伴,秦川給不了楊甜甜任何事業上的幫助,就不能再拖她後腿。
吞下自己釀的苦澀,努力收拾好心情,秦川去廚房準備午飯。
客廳里的交談聲始終不歇,他知道,那兒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交鋒和博弈,其結果將對這座城產生巨大影響,他插不進去,也不想參與,因為有自知之明,平凡的自己不屬於精英階層,只能守在楊甜甜背後,做個低調務實的小男人。
切了盤水果送過去,楊甜甜正在說著成本預算的事,見秦川來了,立即拿起一片梨,塞進他嘴裡:「老公辛苦。」
她的舉動非常自然,沒有任何當眾秀恩愛的意味,秦川笑了一笑,走回廚房,然後對著鍋中冒出的蒸汽,悄悄發起了呆。
楊甜甜所屬的層面,是他這輩子望塵莫及的,可階層的差距並沒有影響楊甜甜的愛情觀,她本該完美無缺高高在上,卻一直在低頭迎合著他。
秦川必須承認,是自己的存在,讓她從雲端跌落到了凡塵,當品嘗過不該有的痛苦之後,她回過頭還要給他寬容……
楊甜甜不知道秦川此刻的多愁善感,她的心思都在陪客人上面,等吃完午飯,立即擺開了麻將桌。
湯潮十分乖覺,知道在這種場合上不了場,便帶著貝貝和張總的外孫去逛商場,買了一堆玩具,直到傍晚才回來,而他沒留下吃晚飯,借口有事,主動告辭走了。
這一切,讓秦川不得不對湯潮產生好感。
如果不是愛著同一個女人,他相信,肯定能和湯潮成為朋友,這傢伙身上有很多閃光點……可是,也正因為愛的是同一個女人,他們註定不會有太多交集,更不會把酒言歡,因為那個女人的名字,是誰都繞不過的一道坎,解不開的一道愁。
於是,秦川想起了江浩然,還有那個身在萬里之外,讓彼此驚心動魄過,最後又如流星般歸於寂靜的小丫頭。
算了,想開點,這世界的遊戲規則就是如此,沒有治不好的傷,只要肯願賭服輸。
……
送走客人,已經過了晚上九點。
楊甜甜打了一下午麻將,傍晚時還進廚房,親自下廚做了頓豐盛晚餐,這時終於顯露出倦意,整個人懶洋洋趴在沙發上,讓秦川給她捏捏肩。
「甜甜,你們今天談的怎麼樣?」秦川邊給她揉肩邊問。
「我們談話你都在聽著,不會是沒聽懂吧?」
「聽著太累,乾脆不聽了。」
當今商場風氣太過古怪,喜歡向官場那一套靠攏,張總金總又都是國企高幹,楊甜甜和他們交談時,充分詮釋了什麼叫作說話的藝術,三人全都是話中藏著話,要麼只說一半,或者乾脆反過來說,秦川越聽越迷糊,跟不上他們的節奏,最後只能偷偷感嘆一句,官商不分家。
楊甜甜告訴他:「中建省建都有利潤指標,海棠街這塊肥肉太誘人,誰都不肯輕易放手,但肉只有一塊,我讓他們分別提交設計方案,交由鵬實的團隊審核評估,我覺得等到最後,兩家中某一家中標了,落選的那家也會找中標方要求二包一部分,這個由他們自己商量,我就不去管那麼多了……總的來說,今天收穫不小,讓我摸清了這兩家的態度。」
「那湯潮今天來幹嘛的?」
「湯潮?他來給咱女兒買玩具的啊!」楊甜甜不厚道地哈哈直笑,看著坐在地板上,手捧說明書專心拼樂高的貝貝:「寶貝兒,明天再玩,該洗澡睡覺了。」
「媽媽別吵,等我拼完這一頁。」
「好,再給你五分鐘,」然後,楊甜甜又對秦川說:「湯潮想在海棠街項目里入股,跟我提過好多次,我都沒理他,他知道等到春節時,我就要回裴氏總部彙報工作,並把整個定稿方案提交董事會,到那時,就板上釘釘不能更改了,所以他抓緊一切機會,來找我死纏爛打。」
秦川一愣:「你是說,春節時你要去英國?」
「嗯,工作日程已經訂好了,沒法陪你和貝貝過新年,先提前給你說聲對不起。」
「沒事,工作重要,你歸你去忙,家裡有我。」
「言不由衷的男人!我不在家,剩下你和女兒兩個,可以過甜蜜二人世界了吧!」
「哪有……」
貝貝突然抬起頭,眉開眼笑:「真的呀,太好了!我要和爸爸約會逛街!」
看到楊甜甜板起臉,貝貝連忙捂嘴:「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但是,我可以做呀!對不對,爸爸?」
秦川樂的不行。
這就是生活帶來的完美樂趣,家裡一大一小倆美女,大的嫵媚動人,小的可愛調皮,母女倆偶爾斗個嘴,吵鬧幾句,光看著就賞心悅目。
可這一幕又是似曾相識的,在秦川的記憶深海里,還存在過同樣驚艷,同樣整天打打鬧鬧的盧家倆姐妹,即使後來與盧菁分了手,還有陳知南陪伴著,度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
往事太美,卻是一段無法再追回的鏡花水月,那些遠去的女孩兒們,是否在看不見的地方靜靜安好?
想到此處,秦川輕輕嘆息一聲,回憶的漩渦猝不及防,總會在某個時候捲起觸景生情的浪花。
「秦川,手機給我,我打個電話給蒙哥,這周末事多,都沒顧得上去看奶奶,得問問那兒的情況。」
秦川把手機拿來,楊甜甜開了公放,趴著和蒙賓通話。
「蒙哥,奶奶還好嗎?你人在哪兒呢,怎麼這麼吵?」
蒙賓周圍嘈雜一片:「奶奶睡得早,我和嘉韻正在海棠街居委看熱鬧,牛健良和他老婆,跟駐紮在這兒的動遷工作小組大吵,還主動把警察叫來了。」
「他們在吵什麼?」
唐嘉韻抓過電話,說道:「今年十月份,居委出過通知,說海棠街快拆遷了,戶口本即日凍結,只能遷出不許遷入,並拿來了派出所戶籍系統里的名單,讓每家每戶核對一遍,沒問題就簽字,算作一次先期普查,結果現在被牛健良抓住了把柄,說那時候他家老二還沒死,名字報上去了,也簽過字,是有效人口,按照動遷規則,必須多給他25平米,否則他就當釘子戶,死也不搬。」
楊甜甜不屑地哼一聲:「還真是無賴,你們倆也夠無聊,早點回去睡覺。」
「急什麼嘛,我想再看會兒……嚯,牛健良個大老爺們兒當眾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拿他失蹤的倆兒子說事……他老婆也哭的昏天黑地,質問警察什麼時候破案……警察被臊得臉紅,竟然收隊走了……甜妞兒啊,這次你要頭大了吧……」
對面信號不穩定,斷斷續續了幾次,楊甜甜也不打算和唐嘉韻說下去,直接掛了電話。
秦川擔憂地瞧向楊甜甜,她依然平趴在沙發上,面孔向下,把所有情緒都隱藏了起來。
少頃之後,她突然坐起身:「貝貝,時間到了,去刷牙洗臉,媽媽給你講睡前故事。」
「好的,媽媽!」
她緩步走上二樓,背影曲線婀娜多姿,秦川知道她不想聊海棠街,便只能獨自猜測接下來的事態發展:
牛家三兄弟,一死兩失蹤,先不管這三個傢伙是不是人渣,在普通人眼裡,牛健良中年喪子,就能吸引來太多的同情目光,再加上警方破案不力,案子遲遲沒有進展,要是牛健良為了25平,鐵下心當釘子戶,他身披受害者和弱者的悲情光環,打不得罵不得,不能斷水斷電,強拆更不行,那麼,就像剛才唐嘉韻說的,楊甜甜要陷入被動了……
牛家的房子位置很微妙,處在海棠街中心地段,他堅持不搬,可能要影響整個工程進度,到那時候,他一邊當著釘子戶,一邊不停追著警方破案,吵得人盡皆知,警方將背負巨大的輿論壓力,保不準會通過市裡高層,主動找到楊甜甜,逼她給出25平,堵上牛健良夫妻的嘴,先息事寧人,再把破案的事從長計議……
楊甜甜說過,底線需要全力堅守,可警方的顏面是必須顧及的,一旦「大局為重」這頂高帽子壓下來,任誰都要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