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我是真心的
是宇文愆。
只見他微仰著頭,看著長廊上的商如意,笑道:「我,是去做品詩人了。」
品詩人……?
也就是,賽詩會上的評判?
商如意的心雖然跳得有些失衡,但還是立刻從長廊上走下來,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對著他行了個禮:「大哥。」
宇文愆微笑著看著她:「弟妹,別來無恙。」
「勞大哥牽挂,如意無恙。」
「這就好,」
宇文愆道:「我聽說後來,你們又打了一場大勝仗,還擔心你又要為了鳳臣上陣去拚命。幸好這一次不是你。」
「……」
在如火的夕陽中,商如意的耳廓微微一燙。
但她還是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只輕聲說道:「若我有這個餘力為朝廷盡忠,上陣殺敵,也是我的榮幸。只是這一次,沒輪得上我。」
宇文愆沒有立刻說什麼,只低著頭,又看了她一會兒。
然後笑道:「你真是,讓人意外。」
「……!」
又是這句話。
這句話,只在大伯和弟媳只見,其實算不上冒犯,可因為這句話是曾經宇文曄和自己說過的,再聽到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商如意的心裡始終有些難以言喻的不安。
但面對平靜無波的宇文愆,她也只能按下這股不安。
想了想,又說道:「大哥那天,去做了賽詩會的品詩人?」
宇文愆點點頭:「是啊。」
說著,他又笑了笑,道:「令兄的那首詩,氣勢恢宏,胸襟開闊,更是把那場我原本就忘不了的火戰深深的刻進了我的腦海里,只怕此生都難忘了。」
商如意道:「可惜,還是輸了。但奪魁的那首詩,也的確——」
「那首詩的確好,可寫扶風之戰當居魁首的,還應該是令兄的那首。」
「……」
商如意一愣,抬頭看向他:「大哥的意思是——」
宇文愆淡淡笑道:「我忘了告訴你,我其實,投了令兄的那首詩。只是,另外三位品詩人更傾向於那位廣寒客,所以,令兄屈居第二了。」
「……」
「這一點,我也很惋惜。」
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跳。
宇文愆竟然是選的沈無崢的那首詩,也就是說,他也並不想選擇那首表面上參加扶風之戰的賽詩會,但其實,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提起過扶風之戰的詩?
他,是這麼選的嗎?
對著商如意有些詫異的神色,宇文愆的眼神卻顯得更平和了一些,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幾分:「弟妹好像對我的品評有所懷疑?」
「啊?」
商如意一愣,急忙搖頭:「不,我沒有。」
她停了一下,又看向宇文愆,再想了想,終於說道:「多謝大哥。」
宇文愆微笑著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說道:「你不用認為我是因為令兄的身份而做出決定,我之所以選擇他的那首詩,是因為他的詩打動了我。」
「……」
「我是真心的。」
這幾個字,他說得似乎很輕鬆,可每一個字里,又彷彿包含著什麼深意。
而就在商如意心中一陣困惑,更一陣沉重的時候,旁邊突然又傳來了一個帶著一絲冷意的聲音:「大哥,如意,你們在說什麼?」
這個聲音比起剛剛宇文愆溫柔又平和的聲音,顯得又硬,還透著一點冷意,可不知為什麼,商如意卻一點都沒有被嚇到的感覺,不止沒被嚇到,她反而在心裡好像鬆了口氣。
只是,當她一轉頭,對上那張冷峻面容時,卻又提起一口氣來。
宇文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正站在另一邊長廊的盡頭,冷冷的看著他們。
說起來,這兩兄弟怎麼一下都回來了?
商如意心中疑惑,但還不等她說什麼,站在她面前的宇文愆已經微笑著說道:「鳳臣,你來了。我跟弟妹在說半個月前的那場賽詩會。」
「……」
宇文曄慢慢的走了過來。
他的身上還穿著之前進城的時候的鎧甲,顯然是剛回家,還沒來得及卸下鎧甲就過來了,那沉重的明光鎧甲在夕陽的光輝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令人有些不敢逼視,而他走過來的時候,沉重的步伐彷彿也踏在人的心上。
半晌,走到了兩人的面前。
他看了看商如意,這才又轉頭看向兄長,淡淡笑道:「沒想到,大哥還有那份雅興。」
宇文愆笑了笑。
笑過之後,他便不再說什麼,倒是商如意有些意外的轉頭看向宇文曄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原以為,回兵部述職,還得安頓那些人,得忙到晚上。
宇文曄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還是平靜的說道:「大哥如今已經在兵部任職,他早就做好了準備,不必我一樣一樣的去交割,自然能早些回家了。」
說著,又抬頭看向兄長:「多虧了大哥。」
宇文愆道:「你在外面浴血奮戰,我這個做兄長的不能幫你太多,這一點力還是能出的。對了,你的身體現在——」
「大哥放心,已經無礙。」
「那就好。」
兩個人平靜的寒暄著,正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兄弟,可是,又好像有一點說不出的暗流在那平靜的表象下涌動著,令商如意的心跳一陣陣的失衡紊亂。
而說完幾句話之後,宇文曄便又轉頭對著她:「走吧。」
「哦。」
商如意墊帶那頭,兩人對著兄長行了禮,便轉身一起離開了。
而宇文愆站在原地,只默默的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眼神中有一絲明亮的光,在隨著身後的夕陽最終落入地平線的一瞬間,熄滅了下去。
他轉身,也離開了。
不一會兒,商如意跟著宇文曄回到了房中。
一走進去,宇文曄便不做聲,只默默的一揮手,原本在房內服侍的圖舍兒等人立刻退了下去,而他走進內室,便開始解下身上的甲胄。
但,沉重的明光鎧甲連穿都不好穿,更何況一個人卸甲?
眼看著他的動作都有些遲緩沉重,商如意立刻上前:「我來吧。」
「……」
宇文曄抬頭看了她一眼。
眼神仍舊深邃,仍舊冷峻,但看不出什麼喜怒,只是,商如意感覺到他似乎不像之前與自己分路的時候那麼開心,於是,她一件一件的為他卸下重甲。
當為他解下最後一塊甲胄的時候,商如意輕聲道:「你在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