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說混子誰是混子

第八回 說混子誰是混子

一時無言,讓婦人愈發慌神。

那老道暗自瞟了她一眼,舒了一口氣,似是做了艱難的決定,頗為義正言辭。

「也罷,老道便違背祖師爺,破例一次就算折損三十年道行又何妨。

但有言在先,你得另外加錢,並非老道貪圖黃白俗物,而是為了了卻你我因果,免得妨礙日後修行,你曉得吧?」

「曉得,曉得……」婦人一聽有戲,隨聲附和幾句。

「嗯……」

老道抿嘴暗笑,俯首看相,便是一番搓、掐、捏、拍技法嫻熟,都說隔行如隔山。

可依墨魚兒來看未必,尤其是那招牌菊花笑,別提多燦爛了,一笑滿臉的褶子,令人無法忘懷。

青年婦人對所謂的穹蒼朮法,心有不願,卻只能作罷,老道時而眉頭緊皺,時而低頭輕嘆,婦人聽在心裡,看在眼中忐忑萬分。

又聊了一番,婦人卻眉開眼笑,拿出十五個銅板放於案前,轉身匆忙離去。

自始至終,墨魚兒坐在一旁瞧得迷糊,那老道未曾睜眼,眼下捋著山羊鬍,哼著小曲癱坐在椅子上,笑得甚是燦爛,就是不過問案上銅錢。

他擱心裡犯嘀咕,不知怎麼的,迷迷糊糊的起身,執意上前打量老道,怎麼說他也是「生意」人,在這地見識過不少人,這老頭可從未見過。

何況都是深山裡的狐狸,你擱這扯什麼小白兔。

多年的「生意」經驗告訴他,這行十有八九不是瞎子,倖存的一二不是真瞎,就是真忽悠。

不過,瞧著這老道的道行,「害人」不淺啊,莫非真就瞎了,怕不是自己戳的吧。

老道身旁立一竹竿不到一丈,竿上挑一破麻布,布上寫著「吾乃神棍也」,筆走龍蛇,別具一格,饒有大家風範。

靠近抬眼細瞧,桌案鋪就一層淺黃粗布,朝外的一邊耷拉下來,歪歪扭扭寫了不少字,大多也看不明白,上面擺設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乍一看挺像那麼一回事。

他仰頭瞅瞅帆上的字,又看了看那老道,嘴角一抽,就在轉身邁步離去時,老道卻悄然開口。

「小叫花子,你幹什麼?」

不張嘴還好,一張嘴參差不齊的兩排黃牙顯露無疑,上排兩顆大門牙,已是沒了蹤跡,說話間略微走風。

興許是看透了人生崩然西去。

墨魚兒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著,本就酒後暈乎,方才一踉蹌差點沒跌倒,回頭趕忙解釋,「啊,沒事瞎晃悠,您忙您的,小子這就走!」

老道身子前傾,冷不丁地湊到墨魚兒面前,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桌子,依舊笑的不太好看,「想走,不攔著,可不屬於你的東西,該還給老道啊。」

「哦,小子開的小玩笑,別介意…」

墨魚兒揣著手,臉上看不出神態,心裡卻有點發虛,倒不是貪圖那幾枚銅板,而是他在試探老道是真瞎,還是糊弄人的。

一時也吃不準,老道是如何得知的,墨魚兒遲疑地左手從袖口抽出,放下剛才順的銅板,「啪嗒」一個不少放了回去。

沒看錯,就是這麼講究。

忽而笑了笑道:「道長瞧著面生,不知尊號何為?」

老道閉口不答,抬手伸出一指,指向竹竿上挑的番,眉宇間一副傲然神態。

墨魚兒會心一笑,點頭忽道:「老神棍?」

那人雙眼猛然睜開,周圍的空氣驟然凝固般,有那麼一瞬間竟然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好大的一對牛眼,神光內斂非常嚇人。

「你,你,你果真不是瞎子!」

驚的墨魚兒後退半步,抬手指著老道,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老道陡然站起,仰著脖子,鼻孔朝天,眼眉低垂,破口大罵,「你才是瞎子,老子……老道姓神,名棍也,你小子有微詞嗎?」

墨魚兒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忙擺手否認道:「我沒有,只是這尊號過於清新脫俗,實在局氣的緊,絕非人間所有。」

老道見他撫著肚子狂笑不止,指著鼻子罵道,唾沫不時往外飛濺。

「你懂個屁,你我有緣才叫住你,老道何其風流,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古往今來算無遺漏,到哪誰不尊稱一聲「老神仙」。」

「前輩說的是,是挺風流的,那什麼,小子有事在身,就此別過。」

老道側轉一箭步追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兩眼冒著精光死死的盯著他。

墨魚兒欲要抽出那手的掌控,無奈幾翻掙脫無果,不禁想到小婦人一幕,又見老道笑的比哭還難看的菊花臉,不難令人汗毛倒立。

作為「怪俠七劍客」之首,他們該如何看我?想我?

嗯?

我的劍呢?

哦!

忘帶了!

真他娘的糟心!

「你要幹嘛?」

墨魚兒耷拉著腦袋,沖他冷喝一聲。

老道那對牛眼一睜一眯,仔細將他渾身打量一番,不時點頭嘴角上揚,接著眉頭微一皺起,臉上笑容逐漸褪去。

小乞丐盡收眼底,遭不住心神一凝,一呼唉哉。

沉思片刻,老道眉眼忽地舒展開,昂首挺胸,揚聲道:「小叫花子,天大的機緣,只需銅錢三十,便可逆天改命。

那,老道從未收徒,入門即是關門弟子,做乞丐多沒意思,何不同我上山傳你秘術玄功,斬妖除魔踏上仙途。」

聽的墨魚兒一愣一愣的,鬧半天是要收徒啊,明說就是,表情如此做作幹嘛,嚇了他一跳,還以為……

啊,不敢想,不敢想。

再者,不是說你我有緣么,怎地還要收三十個銅板當做入門費,緣分就這般淺薄?

扮相潦草的老道,看來真是個十足的江湖騙子呢,哼哼,我機靈的很才不上當,一雙鄙視的眼神落在老道身上,看破不說,點到為止。

「我說道長,出門收徒不能光靠嘴,要靠做的嘛,來,噴個火瞧瞧……吐口水也成啊。」

老道好似被戳中軟肋,驀然惱羞成怒,試圖極力反駁,唾沫星子滿天飛,「你個瓜娃子有眼無珠,不識真仙人。」

當真是氣勢不夠,全憑唾沫來湊。

墨魚兒只想離瘋老頭遠遠的,儘快脫離魔爪,袖子都快被扯破了,企圖出言威脅,「滿口胡咧咧,再不撒手,我可喊人了啊。」

老道拽著不放,捋著鬍鬚,老神在在的念叨,「瓜娃子,觀你印堂發黑,黑氣……」

話沒說完,墨魚兒帶著幾分譏諷,接著話茬,脫口而出。

「黑氣縈繞已是大難臨頭,不解恐有性命之憂,老掉牙的江湖順口溜,就別倒騰了,不嫌掉面子啊。」

墨魚兒腦瓜子一轉,靈機一動,神采奕奕道:「哎呦嘿,你瞅瞅,那方有位嬌俏的小娘子,正在看著耐看的你嘞!」

老道果真轉過頭,順著手指的方位望去。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卯足了勁抽出手拔腿便跑,一溜煙跑入人群。

老道打眼一瞅,也沒瞧見好看的姑娘呀,倒是大爺、大媽不在少數,把他給氣的呀,扭頭梗著脖子,掐腰眉飛須舞,扯開嗓子吼道。

「天殺的瓜娃子,竟然拿這事誆騙老道,不是見你還算機靈,我都懶得理你,「七宿宮」誰人不知老道最招人待見,你怕個球。」

這一番大吼過後,霎那風停塵止,整條梅龍街彷彿因他一人而沉寂,無數道異樣目光「齊刷刷」的掃了過來。

見狀,老道下意識的一臉招牌菊花笑,更加堅定了眾人異樣的眼神。

「都看著老道作甚?沒見過神仙啊!」

老道眸光忽掠一圈收回視線,滿不在乎的一甩袖子,雙手背後往回走,指尖夾了根頭髮,擱那掐指一算,隨後頭髮燒了個乾淨,眉眼忽然一睜一閉,饒是他也不得不納悶不已。

「嘶,這卦象……真是怪了,參不透啊,匆匆一別,只怪你我機緣太過淺薄。」

話音落地,腳下一片陰霾籠罩,神棍也不禁抬頭望天,天相已變。

「呵?風雪要來了。」

稍作思索,老道低眉,抑揚頓挫道:「收攤,進山!」

梅龍街角。

一雙手撐在膝蓋上,手背冷的發紅。

小乞丐大口大口地喘粗氣,不忘扭頭觀望身側,見老騙子沒追過來,當即深深地舒了口氣,卻少不得輕笑一聲,背後說道兩句。

「老混子吧你,呵,老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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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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